四(1 / 1)

即使当我认为最值得与人敌对的时候,我也从来不了解引起敌对的方法,关于这一点,我也得感谢我那伟大的父亲。不论看起来,我是多么异端的,我对自己也没有一点恶感。看看我的一生,你就可以发现,很少人,也许只有一次,对我表示过恶意;也许你可以发现太多善意的表示,即使与那些任何别人都与之有过不愉快关系的人相接触,我的经验也毫无例外地告诉我,他们与我处得不错;我驯服任何粗野的人,我甚至可以使粗鲁不驯的人态度良好。在巴塞尔大学教授高年班希腊文的七年中,我从来没有惩罚学生的机会,在我的班上,即使最懒惰的学生也变得用功起来。我经常准备接受意外的事件。

我能够采取任何手段,即使只有像“人”这种手段才能表现得那样不协调,除了我生病的时候,我往往能够从其中诱导出一些值得听的东西。这些“手段”好几次没有告诉我,他们以前从未听过这种话。也许,把这种感觉表现得可爱的是年轻的海因里希·冯·施坦因,施坦因很年轻就死去了,在慎重地获得允许之后,他曾一度在西里斯马利亚做了三天的停留,他在该地向每个人解释,他因为恩加丁(1)的缘故而没有来。这个优秀的人,以其普鲁士年轻贵族激烈的单纯,曾经深陷瓦格纳的泥沼中,并陷入都灵(2)思想的泥沼中。在这三天之中,他几乎为一种自由的暴风所转变,就像一个突然被抬到顶点而且长了翅膀的人一样。

我一再地告诉他,这只是使人兴奋的空气所带来的结果:每一个人都有同样的感觉,一个置身拜罗伊特六千英尺以上的人,不可能没有这种感觉,但是他不会相信我的话。尽管如此,如果我曾经碰到过许多小小不快甚至非常不快的话,这不是“有意”尤其不是“恶意”造成的;正如我早已表示出来的一样,毋宁说使我抱怨的反而是善意,那种在我生命中没有引起一点祸害的善意。

我的经验使我有理由怀疑一切所谓“不自私”的倾向以及所有的“亲切友爱”。我觉得它们是衰弱的象征,是经不起激励的表现,只有在衰颓者当中,这种怜悯才被称为美德。我之所以责难怜悯者,是因为他们太容易忘记谦逊、尊敬以及如何保持距离的感觉,他们忘记了,这种一时心软的怜悯是带有群氓臭味的,他们也忘记了这与不良态度只差一步。

这种怜悯的人可能被导入一个巨大命运,一个令人痛苦的孤立以及与巨大罪行连在一起的特权中而带来有害的结果。我认为克服怜悯感也是高贵的美德之一。在《查拉图斯特拉如是说》中,我曾想象出一种情形,他听到一声巨大的痛苦呼叫,于是怜悯之感便裹挟着他,使他破坏自己的信念。在这种情形之下,使自己仍然是自己的主人,保持一个使命的高贵性不受那些所谓不自私行动引起的低劣而较短视的动机所影响。这是一个考验,也许是最后的考验,这种考验是一个查拉图斯特拉式的人所必须遭遇的,这也是他力量的真正证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