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按理说吧,这官场失意,赌场就能得意,赌场失意,情场就能得意。可龚自珍也不知道是哪辈子的祖坟冒了黑烟,如此一个帅气有才的大好青年,竟然连情场都失意得很。

从杭州到扬州,再到京城,沿着京杭大运河北上,一路都能听见龚自珍的花边新闻。

他爱各种美丽的女子,但绝不玩弄她们,每一次都是真心相待,像呵护“人间薄命花”一般地将她们捧在手心。

谈恋爱是很费钱的,而龚自珍基本把自己每个月挣的钱都输光在赌坊里了。幸好龚家是世家大族,龚自珍虽然攒不出多少钱,靠啃老倒也还能喝几杯花酒。可是秦楼楚馆里的爱情从来都不长久,他一度为此很是伤情。

在京城做小官时,他爱上了一个叫顾太清的女人。这女子与他在烟花柳巷中见过的都不同,她高贵清冷,才华横溢,她美丽温婉,明艳动人,她是当世有名的才女,吟诗作赋、琴棋书画无一不通。

龚自珍第一次见到顾太清时,就被她身上与众不同的气质深深折服了,然而很不幸,她是别人的妻子。

顾太清一开始对龚自珍是逃避躲闪的,龚自珍也恪守本分,从无逾矩。可是爱情有时候就是这么不讲道理,这两个人还是相爱了。他们一起看花赏月,闲时幽会,享受着**的刺激与快感。

龚自珍常常想,他如此爱她,为什么上天不让他们两个先相遇呢?有时候他也会想,干脆拼着性命不要,与她一起远走天涯吧!

可是他无法做到,因为他的情敌,是他惹不起的人。

那人是荣恪郡王绵亿的儿子奕绘,也就是著名的五阿哥永琪的孙子,真正的皇族贵胄。当时龚自珍在宗人府任主事,是奕绘的下属官员,经常需要去他的府邸汇报差事。

奕绘也是个喜好诗文的,在文学上造诣颇高,因此对这位才华横溢的大诗人很是礼遇,将他奉为座上宾,任由他在府中行走,还常常把侧福晋顾太清叫出来,三人一起吟诗作词。

奕绘公务繁忙,常常不在家,这就给了龚自珍和顾太清幽会的时机。

这两个都是才情绝伦的人,据说他们一起幽会聊天时,喜欢用蒙古语对答,用京片子谈论诗词,用吴侬软语调情,旁边的仆从即便听了他们讲话,也听不明白他们在讲什么。靠着这一手绝活,两个人悄悄谈起了柏拉图式的精神恋爱,并自以为能瞒天过海。

可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

一天下朝,奕绘和仆从走在路上,那仆人便悄悄告了密。再一打听,京城内这桩事情居然已经传得风风雨雨沸沸扬扬,而他这个当事人竟是最后一个知道的。

奕绘勃然大怒,当即发难,于是一对才子佳人,一个落荒而逃,离开了北京城,一个被逐出府,从此流落市井。

不携眷属,独雇两车,以一车自载,一车载文集百卷,夷然傲然,愤而离京。

龚自珍将自己的离京之举写得傲骨铮铮,但实际上,他一朝被逐,连路费都凑不出,只好沿途找朋友,到处蹭饭。好在他才名满天下,想与他结交的人颇多,总算没有饿着肚子。

《己亥杂诗》中有一句“侥幸故人仍满眼,猖狂乞食过江淮”,想来他的境遇是十分悲惨的。而在那个时代,女子有了这般遭遇,其结果应该要比龚自珍更凄苦百倍,可泥菩萨过江的龚自珍,已无法再回到京城拯救他的爱人了。

这一段才子与才女的风流韵事有个极有诗意的名目,叫“丁香花公案”。

龚自珍的《己亥杂诗》中还有一句“一骑传笺朱邸晚,临风递与缟衣人”,这“朱邸”就是贝勒府,“缟衣”就是白衣,而顾太清最喜欢穿白衣。在这首诗的篇末,他自注云:“忆玄武门内太平湖之丁香花一首。”太平湖正是奕绘的府邸所在,龚自珍所思念的丁香花一样的姑娘,自然也就是顾太清了。

后来这桩公案越传越夸张,还被人写进了小说《孽海花》当中,作者借龚自珍的遗妾褚爱林之口,将龚、顾之恋描写成一段痴心绝恋。

民间议论往往总把绯闻韵事当作真相,但实际上,龚自珍离京除了感情上的阻隔外,政治上的郁郁不得志也是很大的原因。

当时,龚自珍引导舆论,支持好友林则徐在广东禁烟,得罪了军机大臣穆彰阿。龚自珍惹不起这位大人物,只能远远躲回江南。

他自以为逃得越远越安全,却不知无论是奕绘还是穆彰阿,都不会放过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