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宣宗大中末年(约858年),李商隐在郑州病故,病中孤苦,穷困潦倒,竟无一人吊唁。待子女赶到时,他早已在凄清的等待中闭上了双眼,年仅四十五岁。
这个一生勤奋的寒门子弟,最终不过是官场中失败的小人物,一个甚至都无法看清党争势力的政治小白。
从小读的是圣贤书,学的是经世致用,李商隐必然也有一颗想要出将入相的心,可惜一生踯躅无所获。他骨子里是位浪漫诗人,对于朝堂上的暗流涌动并不能洞悉分辨,虽有报国之心,却无报国之路可走。
他在诗词中多次表明自己的皇族宗室身份,却没有任何证据可以依凭,从来没有人买他的账。
那一年李商隐才二十出头,正是大展宏图的好年华,他的伯乐令狐楚虽然十分提携,可却早早去世;
那一年他被认作李党,却在李党势力最盛的三年里丁忧回家,错过了晋升机会;那一年他终于看清了宦海沉浮,写下了一首《蝉》:
本以高难饱,徒劳恨费声。
五更疏欲断,一树碧无情。
薄宦梗犹泛,故园芜已平。
烦君最相警,我亦举家清。
与其说是释然,不如说是无奈。
“虚负凌云万丈才,一生襟抱未曾开。”他的好友崔珏在这首《哭李商隐》中,如此扼腕叹息他的怀才不遇。
官场失意,连情场也是失意,妻子离他而去,后半生只剩自己一人孤独寂寥。
唐朝的大诗人里,我曾一度以为元稹很深情,因为他在悼念妻子时说:“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好一个弱水三千只取一瓢饮的痴情人!可他竟是《西厢记》里那个对崔莺莺始乱终弃的书生原型,得意扬扬地跟人吹牛说幸好是我夺走了崔莺莺的**,不然不知道被哪个俗人糟蹋了。
我也曾以为那个写“心忧炭贱愿天寒”的白居易是真正忧国忧民的诗人,可事实上他却在七十岁那年写道:“十载春啼变莺舌,三嫌老丑换蛾眉。”家里养着家妓数百,每过三年就嫌弃她们老了丑了,专挑十六岁的小姑娘玩乐。
相较之下,李商隐虽算不得专情之人,好歹的确深情,他会为了年少时的遗憾彻夜辗转,会因辜负了一面之缘的柳枝而懊丧不已,会为了已经死去的妻子婉拒旁人。
有人说,写爱情诗的人,一定都被爱情深深地伤过;也有人说,没读过李商隐,你便不懂世间情为何物。
后人解读李商隐,总在恣意揣测他的诗是写给谁的、为谁而写,但或许他的无题诗并没有叙事对象。那些诗像极了他一个人在自言自语,里面的悲悲戚戚,孤独离愁,都与他人无关。
钱惟演:亡国之后,人生只剩如履薄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