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青岩帮李玄将孙淼扔在**之后，便直接走到了院落的后面。

李玄知道这名奇奇怪怪的大哥哥，肯定有原因，也没有多问，将孙淼安置好之后，他拖着那架雪犁进了屋子，准备将自己母亲搬上去。

一贫如洗的少年，连一副棺材都没有，母亲孙氏的尸体，很轻很轻。

李玄倒是能够搬动。

少年站在床头，看着母亲的遗容，心里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玄哥...”孙淼抚着胸口，脸色苍白的站在门口：“给姑姑准备一口棺材吧，我爹娘都在，不能让姑姑走得如此寒酸。”

“你说，咱们这个世界，真的存在公平吗。”李玄靠着孙氏而坐，看着站在门口的孙淼问道。

“无论是哪里，都不会存在公平。”孙淼靠着门帘，也坐了下去：“就好像现在，姑姑死了，你可以把所有跟这件事有关的人全部杀掉，但姑姑也活不过来，这就是不公平。”

“可是，有个人跟我说，公平不在书里，而在拳头上。”李玄沉默了半晌，说道。

“咳咳...这个也有偏颇啊，拳头大，只是代表他自己的公平，而并不代表真正的公平。”孙淼咳了几下，嘴角再度溢出鲜血：“玄哥，我不知道那个人是谁，不过公平之说，从人类诞生以来就一直存在着争论...”

“最简单的一个说法，假如你是烧饼摊老板，你的烧饼只卖两文钱一张，那么有一名乞丐，他手里只有一文钱，却指望你卖一张烧饼给他，而你的这张烧饼，很可能是救他一命的关键食物，你卖还是不卖？”

“卖吧？！”

“那你觉得公平吗？一个乞丐如此，假如来了一百个乞丐，一千个乞丐，都是如此，这对你公平吗？”

“不公平。”

“对啊，绝对的公平根本不可能存在，你最多就是在你力所能及的情况下，做到某些公平。”孙淼叹了口气：“凡人尚且如此，更何况那些高高在上的神仙？”

“神仙...淼弟，你现在算神仙吗？”李玄握着自家母亲的右手，声音低沉。

“我吗...不算，还差得远。”孙淼笑了笑，“山上面的那个先生，差不多就是神仙，当然了，还有从海上奔来的那名大妖，是正儿八经的妖神。”

“你...”李玄的心骤然一缩。

“抱歉啊，玄哥，这是书院的安排...”孙淼再也没有看李玄，抬起的头颅看向了山后那层叠而起的湛蓝之光以及那一尊高约千丈的圣人法相。

“这是你们安排的？？”李玄不敢相信这个事实，到底需要什么样的冷血之人，能够置一村上百人口的生命于不顾？

“这就牵涉到大道之争，一个村上百人口，换一个妖神的性命，你觉得公平吗？不，你觉得不重要，掌控这座天下走向的神仙，觉得公平就行啊...”孙淼不敢看李玄，虽然他自己在雪魔跟尸鬼的攻击之下，并不会丧命，但好歹也是这个所谓的普通人，救了自己。

李玄笑了笑，笑着笑着就愈发的沉默了下去。

“是不是很失望啊...”王青岩的声音从院后传了过来：“都是如此。”

“可是，我总觉得这是不对的。”李玄也没有再看孙淼，轻声的朝着王青岩说道，他知道王青岩绝对能够听到。

“你觉得不对不重要，因为你不配跟这个世界的神仙们说上哪怕一句话。”王青岩冷笑道：“我也一样。”

“所以啊，李玄，你要跟我走，这样你将来或许还能够让自己的拳头，替自己向这个世界，说出自己的话来！”

--

朱厌被圣人法相一招便轰得沉入了瀚海，生死不知。

而那条湛蓝之光将整个瀚海分成了两半，一个黑点从远处瞬间变大，在临近白木村的海岸线之时，那个黑点已经变成了千丈之高。

暴虐的妖气将瀚海之水卷起了数百丈之高，朝着泉平玉矿的矿山冲击而去。

“穷奇....”那尊法相在这头大妖出现的一瞬间，那本来朦胧模糊的面容直接清晰了起来，发出的声音回响在整个天地之间。

“至圣先师！你越界了！”穷奇妖神的长尾一勾，将生死不知的朱厌从瀚海里卷了起来，朝着那尊法相怒吼了一声。

“是我越界了，还是你们坏了规矩？”至圣先师的声音一落，那漫天的星辰文字就如同大雨落人间一般，在法相的四周形成了一座如同天地一般的庙宇。

“规矩是你定的，你说我们坏了规矩就坏了规矩？”穷奇妖神咆哮，“浩然圣童的消息，也就是你们这群道貌岸然的读书人故意泄露出来的吧，还不惜断送了一名龙象境的君子，真是可笑...”

“如果你们不是对浩然圣童起了杀心，哪会出现今天这样的场景？”至圣先师的法相咧嘴笑了笑：“分个高下吧！”

“淦！你以大欺小，文庙虚影都搬来了，我跟你分个鬼！”穷奇妖神卷着朱厌就想从瀚海之上退走。

“我向来是以德服人啊...”至圣先师法相反手一握，一柄由无数文字所构造而成的教化之剑，朝前一挥，一个“德”字，带着磅礴的威能朝着穷奇妖神的脑袋上一压而下。

穷奇妖神位列三族三十六位神明之一，高高在上。

但是对于至圣先师来说，就如同一只小老鼠。

他的千丈妖躯在一个呼吸之间，便被那个“德”字压得崩散开来。

“老而不死是为贼！你不在你的浩然天穹上作威作福，来此人间...”穷奇妖神的话还没说完，便被至圣先师法相直接压成了碎片，一点真灵逸散而出，却被至圣先师法相一把捞在手里。

“死了这么多人，你的这点真灵，就当是补偿吧。”至圣先师法相将那点真灵屈指一弹，弹到了正坐在李玄屋门口的孙淼身躯之内。

随后，孙淼身上的伤势以一个极快的速度恢复着，并且他身上隐约响起了一阵阵仙音之歌。

进阶！进阶！再进阶！孙淼以身做饵，钓出了穷奇妖神，这是他应该得到的。

而，没有人会在意，那个靠在自己母亲尸体旁边的少年，究竟是怎么想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