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轻轻一时有些懵,清澈水润的眸子直愣愣望着阮大海。
阮大海这个问题问得太突兀了,根本就超出她的预期。
就像走在路上,你正考虑今天中午吃什么时,有人忽然问你怎么看待大毛和二毛的局势。
阮大海看她半天不说话,心里面却产生了别的想法。
“轻轻,以前晓得你喜欢小江的时候,我还挺不放心的,小江年纪小,性格也沉,屋头又是那么个情况,但这两年观察下来,我发现小江这个娃娃还是挺不错的,有上进心,有责任心,还有担当,你如果是跟他耍朋友,我是支持的。”
“爸,你乱说啥啊。你想多了,我真的不喜欢江忱。”
“不喜欢你还偷我的存折给他还债?他缺个啥子你恨不得把整个家都给他搬过去,平时给你做点好吃的你都想到他,眼巴巴的要给他送过去,你这还叫不喜欢?”
阮轻轻张着嘴,却不知该怎么跟阮大海解释,她做的这些都是出于报恩。
她的沉默落到阮大海眼里,就是默认的意味。
他认定,女儿说不喜欢江忱,只是想让他同意她跟秦浩的事。
可他做为一个父亲,又怎么能拿女儿的感情和幸福去换取利益呢?他做不出来,宁愿制衣厂倒闭,也不会卖女儿。
而阮轻轻也同样下定了决心,“爸爸,我想清楚了,我就要跟秦浩在一起。”
“不行,我不同意。”
阮轻轻一咬牙,祭出大招,“我喜欢秦浩。”
“你又变心了?”
阮轻轻:“……”
什么叫又啊,好像她多花心似的。
阮大海不依不饶,试图用语言教化她,“轻轻,你不能跟猴子掰玉米一样,见一个爱一个,掰一个丢一个,最后捡了芝麻丢了西瓜,为人做事都要专一,你看我,我这辈子就只喜欢过你妈妈,她都死了这么多年我都还想着她。”
阮轻轻不知道说什么,她能说什么。
对张恒她都谈不上喜欢,最多就是眼瞎,识人不清,至于江忱,她对江忱的感觉其实很复杂,如果对方有需要,她会倾尽全部去帮他在所不辞,但绝对不是男女感情。
而对于秦浩,她其实也有些想不清楚是什么样的感觉,不讨厌,但也谈不上多喜欢。
不可否认秦浩的优秀,但或许是因为她和秦浩的交往掺杂着其他的东西,导致她在秦浩面前无法做到自在和坦然,总感觉自己像一个心怀不轨的小人。
但感情的事谁也说不准,或许等她和秦浩相处时间久了,慢慢就会培养出真正的感情。
阮轻轻在说服阮大海的同时,也试图说服着自己。
——
早上六点,天刚蒙蒙亮,张春喜如往常一样眯着眼睛起床准备去上厕所,一晃眼,意外发现对面床铺居然是空的。
他愣了一下,瞌睡也醒了大半。
等打开门,看到坐在客厅烂沙发上发呆的江忱,这才松了口气。
“老子还以为你睡到半夜遭女鬼抓走了。”
咕哝了句,张春喜就去了厕所。
一阵水声过后,张春喜从厕所出来,边伸懒腰边打着呵欠走到江忱面前,伸手在江忱眼前晃了晃。
“喂,回神了!”
边说边抬头看向房顶,“上面有啥子嘛,盯得目不转睛的。”
“胖子。”
“爪子?”
“我昨晚上做了个恶梦。”
“你梦到啥子了?”
张春喜很感兴趣的坐到他身边,烂沙发因为承受不住两人的重量而发出抗议的咯吱声。
这是一张折叠的木椅沙发,放平可以当床,是两人跑业务时,从垃圾场抬回来的。
江忱看着他说,暗哑的嗓音透着失落,“我梦到姐姐结婚了。”
张春喜说,“好事撒!”
“新郎不是我。”
“……”
张春喜噎了一下,说,“是你才是真正的恶梦。”
江忱气到不想说话。
张春喜又八卦的问,“那你梦到姐姐跟哪个结婚了嘛?”
“反正不是你!给老子爬开点,看到你这张脸就心烦,滚。”
“……”
阮轻轻打开门,看到坐在她家门口楼梯上的江忱时,微微有些诧异。
听到开门声的江忱同样惊诧,惊诧中又带着几分欣喜和不可置信。
他赶忙站起来,却因为起得太快而差点跌下楼,看得阮轻轻心惊肉跳的,下意识伸手去攥他,却不小心拉住了他的手。
恰好这时,阮大海来到门边,目光落到两人“牵”着的手上。
“咳咳!”
阮轻轻连忙抽回自己的手,而江忱却因为她的动作往前趔趄了两步。
幸好江忱及时撑住了门框,不然两人怕是要碰个满怀。
“轻轻,小江,你们让让,我要去上班了。”
阮轻轻:“……”
江忱无措的退到一边,欲盖弥彰的对阮大海讨好道:“海叔,我跟你一起走,我也准备出门上班。”
“我跟你走不到一起,我坐公交车。”
似笑非笑的调侃了句,阮大海就夹着皮包蹬蹬下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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目送阮大海下楼的背影,江忱心里泛起隐秘的欢喜。
他可以跟她多呆一会了。
“姐姐,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江忱事先并不知道阮轻轻在家,之所以坐在她的家门口,也只是抱着千万分之一的期待,或许可以见到她。
没想到,真见到了。
对上少年熠熠生辉的黑眸,阮轻轻尽量掩饰内心的尴尬,“昨天回来的,我今天还有早课,我先走了。”
“姐姐。”
阮轻轻回头。
少年站在楼梯上,身姿修长挺拨如苍劲的青松,浅金的晨光透过楼梯间的梅花洞,斜照在他俊美冷冽脸庞上,恍惚间,阮轻轻觉得他很像她很喜欢的一本漫画上的美少年。
以至于很多年后,阮轻轻都不会忘记这一幕,不会忘记他朝她走来,走到她的下方,微微仰着头问她。
“姐姐,你是不是有男朋友了?”
阮轻轻没有回答,因为她不知道怎么回答。
她暂时还没有,但应该很快就会有了。
她今天去学校就是打算答应秦浩的追求。
“是秦浩吗?”
看她沉默,江忱忍着心里的伤心难过,故作轻松的语气。
明明只需要点头,或者回一个“嗯”字,可对上少年漆黑又专注的双眸时,压抑在心底的委屈和柔弱就像雨后春笋一样冒了出来。
因为见识过上辈子他无所不能的强大,她潜意识里对他有着百分百的信任。
“他可以帮制衣厂。”
说出心里的真实想法后后,阮轻轻就垂下了眸,不敢去看少年的眼睛。
他肯定会鄙视她吧。
连她自己都瞧不起这样的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