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无产阶级奋斗而牺牲
——黄爱
壮烈的死,苟且的生。
贪生怕死,何如重死轻生!
生离死别,最是难堪事。
别了,牵肠挂肚,
死了,毫无轻重,
何如作个感人的永别!
没有耕耘,哪来收获?
没播革命的种子,却盼共产花开;
梦想赤色的旗儿飘扬,
却不用血来染他。
天下哪有这类便宜事?”
——周恩来《生死离别》
黄爱(1897~1922),原名正品,湖南常德人。湖南工人运动领袖,革命烈士。因和庞人铨发动湖南纱厂工人组织收回纱厂公有活动,1922年1月17日被军阀赵恒惕杀害。终年25岁。他是中国最早为无产阶级奋斗而死难的先烈之一。
苦学的少年
黄爱,1987年生于湖南一个乡村知识分子家庭。家中虽有几亩田产,但生活并不宽裕。小黄爱7岁时在常德县第四小学校读书。打那以后,他的家庭经济状况每况愈下。等到他小学毕业时,父亲再也无力支付他上学的学费了。为了生计,他被送到一家商店当学徒。黄爱辍学后,求知若渴的他一心向往进学校读书,于是他决定向在热河政府做事的二哥黄瑞清写信求助。
在信中,黄爱表达了自己的观点。他认为营商是专门牟利的,充其量弄得个丰衣足食,独善其身。而他想通过自己的努力,帮助到更多的人,为社会做点事,小小年纪的他认为这样的人生才是有价值的。小黄爱觉得当时只是经济不允许他继续求学,所以希望能得到最低限的经费以完成自己的学业。这个有理想,有志气的热血青年深深打动了他的二哥,他得到二哥的资助,重新获得了读书的机会。
1913年,黄爱考取了湖南甲种工业学校机械科,在这里他结识了后来与他在革命生涯中志同道合的同学庞人铨。深知读书机会来之不易的他刻苦勤奋,把全部精力倾注在学业上。毕业后,他进入湖南电灯公司当技术工人。黄爱踏实肯干、勤于实验的态度得到了工人的赞许。但黄爱对此并不满足,仍想继续深造。于是他背起行囊,前往京津一带,寻找读书的机会。
充满爱国**的青年
1919年春,黄爱插班考入了天津高等工业学校。这一年,五四运动在北京爆发。一时间,无数爱国青年涌上街头抗议北洋政府的腐朽统治。满腔热血的黄爱再也按捺不住自己的爱国热情,他和天津爱国青年涌上街头,支持北京学生的反帝爱国行动。黄爱参加了天津学生联合会执行部的工作,他认真负责的态度深得学联干事的赞许。在此期间他担任周恩来主办的《天津学生联合会报》的编辑。他的文章观点鲜明,反帝态度坚决。这份报纸也因此站在了时代的前端。黄爱在报纸上不断发出一篇篇激烈的战斗檄文,激励着广大热血青年。
这年8月,段祺瑞的心腹大将马良出任山东济南镇守使后,立即派兵抓捕爱国积极分子马云亭、朱春祥、朱春涛3人,并将他们残酷地杀害。马良的行为激起了各界爱国人士的仇恨,也引起了全国人民的公愤。此时天津爱国运动不断高涨,又因天津毗邻山东,所以山东的爱国斗争首先得到天津的声援。
黄爱就是天津学生请愿代表之一。26日,北京学生会同天津请愿代表三四千人浩浩荡荡向北洋政府总统府进发,不料在新华门前被军警包围。他们被迫露宿了3天,粮食断绝,部分代表被逮捕。黄爱本来体质较弱,加上连日来风餐露宿,饮食不洁,一到北京就染上了痢疾。一连几天下痢,人整个儿瘦了一圈。朋友们见他病情很重,实在难再坚持,就派人将他送到朋友家调养。因为这,黄爱才躲过了反动军警的毒打和拘捕。后来每当他跟同学谈及此次请愿时,都因为自己没能跟军阀走狗直接搏斗而感到无比遗憾。
组建劳工会
北洋军阀张敬尧被湖南人民赶跑以后,湖南人民在“湘省自治”的口号下,希望建立一个自由、民主的新湖南。省城长沙,各种团体纷纷成立,各种书报在这里出现,各种思潮在这里交汇。1920年9月,黄爱从家乡常德来到省城长沙,希望能寻觅到一份工作。与此大约相同的时间,庞人铨也来到长沙希望谋取职业。当时湖南第一纱厂还没有开工,庞人铨一时找不到工作只得住在旅馆里。也许是命运的安排,让这两个原本同窗的青年在此时相遇了。
庞人铨和黄爱毕业后一直没见过面,这次在长沙的重逢让他们很高兴,彼此都有说不完的话。他们向对方倾诉自己这些年的经历,发觉彼此思想都有很大的变化。他们都赞成无产阶级专政的原则,并想去俄国进行调查学习,都想在国内从事劳动运动。这些共同的认识为他们以后开展工人运动奠定了坚实的基础。
在学友会这个问题上,黄爱和庞人铨都认为没有多大意义,并且一致认为劳工运动才是改造社会的关键。但学友会一个最大的特点是入会的都是学工的
。有这样一个团体,可以说是劳工联合的一个起点。所以他们仍旧努力地把学友会的工作开展好,以期为劳工会的建立奠定基础。说干就干,他们立马动手起草章程、宣言。黄爱在宣言中写道:近代人群进化的速度很快,“人道”,解放……的声浪,排山倒海而来。呀呀!福音到了,醉死沉沉的劳工,一场噩梦,也应该要惊破了。这一句句发自内心的声音,振聋发聩。两个热血青年迫不及待地要把这声音传递给千千万万的人。
章程、宣言草拟出来后,就该印刷分发到各地联络发起人签名了。
可是,一个现实的问题就摆在眼前:印刷章程、宣言的钱从哪儿来呢?
当时的黄爱、庞人铨与许多先进青年一样,痛恨社会的黑暗,认为钱是万恶之首。可是社会生活动辄要钱。眼下这不因为没钱,手头要开展的工作就搁浅了吗?更别提以后要继续进行的工作了。
他们本来都是到长沙来找工作的,现在工作没找到,带来的生活费却用光了。他们的生活顿时陷入窘困。黄爱住在学友会时,常常断炊,庞人铨也欠了一堆债。他们两人翻箱倒柜搜遍身上每一处口袋,合起来一共只有28个铜板,而这是他们大约3天的伙食费。
28个铜板能干什么呢?就是买纸笔都不够啊。于是他们就想出一个办法。他们找来一刀毛边纸,裁开后订成几本簿子,并在封面上大大地写上“募捐册”三个字,就分头到附近的铺户、摊贩那里去募捐。见惯了各种名目的店主小贩们对这一套见得多了,也就习以为常了,当然没多少捐献的热情了。几人劳碌了一天,所得无几。倒是有的工人听说他们要办劳工会,主动捐了几十枚铜板,加上原来的合计仍不到一块银元的价值。
靠这点钱去印刷厂印刷是不行的。他们只得从熟人那里借来油印机,买来纸张。一切都自己动手,自己刻写,自己印刷。就这样,他们的劳工会算发起成立了。事后,知道他们当时窘况的人笑他们是“28个铜板开场的劳工会”。
收回湖南第一纱厂公有运动
劳工会成立后进行的第一个重大活动,是收回湖南第一纱厂公有运动。湖南第一纱厂是1913年从湖南银行调拨200余万元筹建的公办企业,而后军阀谭延闿将该厂股权承租给湘商华实公司。赵恒惕上台后在接受了华实公司的贿赠股本5万元后,继续承认华实的承租权利。后因华实单独经营,将其中部分股权转租给湖北资本家赵子安,并由赵子安任经理,从湖北招募工人。这样一来,由湖南人的钱建立的企业都被几个商人把持着,这激起很多湖南人的不满。
1921年3月6日,黄爱等十人被湖南劳工会会员推为收回纱厂公有运动代表。黄爱在会上发言。8日,黄爱等发表“反对纱厂商办”宣言,宣言指出:“湖南三千万人的膏脂兑来的第一纱厂,完全的利益都归到几个商人的荷包”,我们“誓死反对”。宣言质问赵恒惕为什么将湖南三千万人“唯一的生产机关”,“轻轻地拱手送掉”?质问承租第一纱厂的华实公司,为什么把湖南人民共有的一个生产机关,“硬要掠夺去”?并在最后提出了这次斗争的目标:“我们绝对反对湖南三千万人共有的产业的利益,被少数资本家掠夺去,应该由湖南三千万人里面推出有工业技术的人管理,湖南三千万人共同监督。”针对赵恒惕以文章末尾未署名来要挟,他们在传单后面特意署上自己的姓名。黄爱、庞人铨还把自己的姓名放在前面,以示不畏强权。
宣言在报上披露后,华实公司非常恐慌。他们一方面向赵恒惕贿赂股票3万元请求用高压手段对付劳工会代表;一方面又向各报馆倾诉承租的苦衷,请求舆论上的帮助。黄爱是这样描述当时的情况的:“光洋哪,酒席哪,弄得天昏地暗,长沙城里充满了中国式的资本家和资本家的拥护者气焰,真好吓煞人呀!”赵恒惕被华实公司收买后,也在报上登出一则电报,邀赵子安来湖南,并说:“湘劳工会无理取闹,即行制止。望勿听浮言。”与此同时,以湘军总司令名义指名道姓地再次贴出布告。明令劳工会代表不得阻挠。如有违反,立即查拿究办,绝不姑息。有了赵恒惕做靠山,华实公司有恃无恐。不顾劳工会反对,待赵子安来湖南上任以后,决定3月15日正式开工。
黄爱、庞人铨没有被赵恒惕的威胁吓到,继续进行收回纱厂公办的运动。
4月13日,劳工会鉴于赵恒惕及华实公司对他们的要求置之不理,愤怒之下约集长沙。各工厂工人和各工校学生近3000人到第一纱厂示威,迫令华实公司毁约。工人、学生抵厂后包围了纱厂办公室,质问经理赵子安是要安全地回到湖北,还是继续办湖南纱厂。赵子安慑于群众威力,只得承诺“不办湖南纱厂”,并当众撕毁华实经理聘约和出具一个不办湖南纱厂的自愿书。华实公司副经理向森,董事彭祖植也被迫立誓:“决计不承租湖南三千万人民的第一纱厂。如敢再违,任凭湖南工界打死无论”。接着,愤怒的群众押着赵、向、彭等人到湖南省财政厅毁约。赵恒惕闻讯
,即派人驱散示威群众,当场抓捕了4个劳工代表,同时派兵驻扎纱厂。反动当局还应华实公司的请求,到处捕捉黄爱等劳工会领导人。28日,黄爱被捕入狱。
黄爱早年参加运动时就为自己不能与走狗当面搏斗而抱憾。这些年来,他早已把个人生死安危置之度外,此时的黄爱已经做好了为劳工运动一死的准备。在狱中,他仍旧心怀劳工会,时刻关心着劳工会的工作和五一节的活动。他写信给庞人铨询问游艺大会是否已举行;他叮嘱战友宁可奋斗到死,也不能签署投降式的和约。
黄爱被捕后,庞人铨组织劳工会到处宣传控诉,揭露赵恒惕的罪恶行径。赵横惕在强大的舆论压力下,6月8日将黄爱等人释放。当天,获此消息的工人、学生纷纷前去欢迎。黄爱慷慨陈词:“入狱出狱不算什么,此次湖南纱厂公有问题,还只是个开始,来日方长”。他激励大家:光明而伟大的事业需要大家共同努力。
黄爱出狱后,华实公司曾托人向黄爱、庞人铨试探,愿以每月薪金300元聘他俩为“高等顾问”。黄爱丝毫不为金钱所诱,诙谐地说:“殊不知我们只有干劳工运动的命,却不稀罕享‘高等顾问’的福”。华实公司并不死心,认为这只是价码开得不够高的缘故。见劳工会经济困难,华实又指使董事陈友梧向黄爱表示愿捐助500元,做一个名誉会员。黄爱冷笑道:“入会并不要会金,500元大款,我们不愿承受。而且你们并不是工人,请加入其他冒牌的工会吧!”陈友梧也只得扫兴而去。
牺牲于浏阳门
资本家渐渐认识到黄爱是无法收买的,于是更坚定了要除掉他的念头。尤其是彭祖植,更忘不了他曾当众亲书誓词一事。《劳动周刊》已多次提到要履行“任凭工界打死勿论”这句话,更使他视黄爱如眼中钉、肉中刺。黄爱既然不愿意接受他们的贿赂,他们就打算花大本钱收买政府,借他们的人头来平息工潮。他们用公司纯利5万元贿赂赵恒惕,请他派兵杀害黄爱和庞人铨,以期能够长期承租这个工厂。此时恰值省宪法公布后准备选举省议员时期,赵恒惕知道湖南工界对他“民治”、“自治”的假招牌,已在《劳动周刊》上表示了反对的意见。他怕的是再有万人大会来向他这个省宪招牌示威。他先心怀鬼胎,又有眼前华实公司奉上的5万元纯利,心里已打好了算盘。于是,由华实资本家和军阀官僚互相勾结陷害黄爱、庞人铨的阴谋就成为定局了。
这年的冬天异常寒冷。1月16号这天下了一整天的雪。黄爱、庞人铨开会交换了情况,大家对交涉已有头绪感到满意。不一会儿,华实公司相关人员来到劳工会。宾主们落座后铺设纸笔,书写条约。门外寒风呼啸,大家都围在火钵旁烤火,等待华实公司总经理黄藻奇来会签字。到了半夜还没见黄藻奇的踪影,黄爱问彭祖植:“贵总经理黄先生为什么还未见来?”彭祖植没有说一句话。
危险如同这伸手不见五指的寒冷黑夜一样,潜入到黄爱和庞人铨的身边,一丝杀戮的血腥味弥漫在空气中。
一阵脚步声在这下雪的寂静夜晚里显得格外响。会客室里闯进来一队全副武装的士兵,他们立刻监视了在座的所有人。在一一查对姓名,记入带队军官的手册里后,士兵们将黄爱、庞人铨押往藩台衙门去了。藩台衙门就是赵恒惕的省长公署。
黄爱、庞人铨刚被这群如狼似虎的士兵拥入省长公署后,就立刻由赵恒惕的军法处长李佑文进行“审讯”。在弄清楚了对面的两人就是黄爱和庞人铨后,李佑文对士兵一挥手,大喝道:“绑起来!”
黄爱在一边一言不发,两只眼睛放出强烈的光芒。这些年的斗争早已让他把生死置之度外。从早期的学生时代游行请愿到在狱中愿用生命以殉纱厂问题的解决,到今天被捕。他的心里早已做好随时为工人阶级事业献身的准备了。往事一幕幕地如电影般在眼前回放。也许,现在是时候了,他在心底默默地对自己说。
突然刽子手们一拥而上,把他们上衣脱去,五花大绑推往浏阳门外。大约凌晨一时将黄爱、庞人铨杀害在浏阳门外铁路桥上。临死前,黄爱似乎看到工人阶级的事业要胜利了,看到了黎明前的曙光……
北风呼啸的长沙城刚下了一场大雪,积雪未消,烈士的鲜血染红了洁白的雪地。那风雪带着黄爱、庞人铨惨遭杀害的噩耗席卷了湖南和全国,长沙城里万民啜泣。周恩来在旅欧期间,得知消息后悲愤异常。他在给国内战友的信中写道:“正品的事,真是壮烈而又悲惨。得到正品这个死耗,更使我的意念十分坚决。”并写了《生离死别》的诗悼念。
没有耕耘,哪来收获?
没播革命的种子,却盼共产花开!
梦想赤色的旗儿飞扬,却不用血来染它,
天下哪有这类便宜事?
种子撒在人间,血儿滴在地上。
是啊,黄爱的血滴在了白茫茫的雪地上了,他为工人运动播撒的种子却早已撒在了人们心间,激励着大家为未竟的事业不断奋斗。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