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诶?!!!!”
在喧嚣的教室中,美树沙耶加终于从那么大的信息量中反应过来,发出令所有人侧目的惊呼。
趴在桌子上,有希继续向着沙耶加脆弱的世界观补刀:“而且有女朋友了。”
“诶?!!!!”
“话说回来,他说不定快要结婚了呢。”
“……”
“严格的来说,他是我爸爸的上司,我其实应该叫他叔叔的。”
“……”
“而且除了女朋友之外,他应该跟一个金色头发的大姐姐有过什么关系。”有希说完后立刻纠正:“说不定会有更多,我听爸爸说还有一个银头发的姐姐跟他的关系也很好。”
“如果我猜得没错,他在外面似乎有一个女儿……”
“而且教我魔法的老师也跟他有什么关系……”
“……”
“不过他说很期待我长大的样子哦。”
说完之后,她双手托着脸颊,露出期待的笑容:“怎么样?果然很奇怪吧?”
从最初的惊诧到后来的麻木,沙耶加的表情呆滞,良久之后瞳孔才恢复了神采,艰难的问:
“你确定不是他不是……怪叔叔么?”
“是哦,说不定呢。”有希像是才反应过来一样,充满思索神情的说道:“就像是凛酱和大吉一样的那种么?好像也不错呢。”
“……”
沙耶加此刻终于有种自己完败了的挫折感。
“啊,忽然发现,不知不觉就说到很远的地方了呢。”有希敲着自己的掌心,看着沙耶加说道:“如果沙耶加你要去医院的话,不如一起去吧!”
在沙耶加满是疑惑的神情之中,有希托着下巴的说道:“虽然我的老师说姓上条的都不是好人。但如沙耶加愿意相信我,并且愿意将这一份心意传达给他的话,我能够将他的伤治好。”
一瞬间,突如其来的冲击令沙耶加陷入呆滞,下一瞬间她再一次失态的从凳子上弹起来:“什、什么!”
不知何时,世界陷入寂静,四周化作纯白,两人已经被有希设立而下的结界所包裹在内。
在寂静中,有希抬起眼睛反问:“你不是听得很清楚的么?”
“做得到么?”沙耶加抓着有希的手掌:“真的,做得到么?”
“恩,做得到哦,仅仅是单纯的治愈和祝福术式的话,就是我最擅长的领域了。”有希点头:“而且如果了解症状的话,现场调配魔药也不是问题。”
“但是——”她停顿了一下,用意味深长的目光看向面前的蓝发少女:“‘等价代换’在大多数时候都是不破真理。沙耶加,你愿意付出什么样的代价呢?”
“我……”沙耶加下意识的开口,却发现不知道做什么好。
钱么?自己没有,况且拥有那种力量的有希,是不会缺钱那种东西的吧?那种力量,哪怕是打劫银行都足够了呢。
所以……自己究竟能付出什么呢?
直到现在,她才发现,自己什么都做不到。
“体会到了么?无力的感觉,和希望擦肩而过的遗憾和痛苦。”
长孙有希的声音在空间中回**,令她颓然的坐回了椅子之上,忍住哽咽的冲动,无力的低语:“我不知道自己究竟能付出什么。”
“那便记住这种感觉吧。”有希向着颓然的少女展开手掌:“铭记这一份绝望,然后答应我,哪怕面对比这更加可怕的情况时,也不要被虚妄的‘愿望’所迷惑,选择成为魔法少女。哪怕是死,也怀着人类的骄傲而闭上眼睛。”
“我所要的,是这样一份承诺。”
她向着沙耶加伸出手掌,等待着她的回应。
无声的,沙耶加点头,握紧了她展开的五指。
“那么,契约成立。”有希露出笑容,光芒向着右手中汇聚,化作羊皮卷的摸样,在数道魔纹的下方,写着美树沙耶加的名字。
“这样的话,具有最优先权的契约便已成立。”
她收起了卷轴,得意的笑了起来:“这样哪怕是孵化者逼你许下愿望,恐怕也没用了呢。”
弹指间,白色的结界消散,她们重归于世界之中,而周围的人似乎根本没有察觉到她们的变化。
唯有鹿目圆香似乎察觉到了什么,疑惑的看向这里。
有希向着沙耶加得意的眨眼,声音从沙耶加的脑中响起:
“那就做好准备吧,放课之后的表白。”
※※※
在次元之海的另一端,月光之下,白朔坐在屋檐下,静静的看着细雨从屋檐之上洒落,手中端着茶杯。
在他身旁的矮几之上,轻轻的放着一沓写满了字迹的信纸。
在潮湿的冷风中,被镇纸压着的纸页不断的摇摆着,墨迹有些渲染的痕迹。
隔着雨幕,白朔牵引着指尖的光线,令庭院里悬浮于半空中的水银之中阵不断的旋转。
隔着遥远的次元和光年,魔力在向着那个隐约波动,越来越契合。
这是最后的准备,在长达一个多月的准备之后,白朔终于以神力连接到了一个距离次元之海的核心更加接近的世界。
在良久之后,白朔松开手,任由流动的水银盘旋于雨幕之中,端起早已凉透的茶水,却陷入恍惚。
明天,就是离开的时候了啊。
他不知道如何去向女娲道别,所以选择了悄无声息的离开。
这是最恰当的选择,但是他却不知道这样做是不是最好。
直到雨幕的深处传来疾奔的脚步声,那是踩踏在水泊之中,溅起了水花的声响。
轻盈而沉稳,但是此刻的声响却携带着莫名的慌乱。
紧接着,便是匆忙的敲门的声响。
在雨中湿透的少女执拗而敲响白朔的门,而庭院之中的白朔却恍若未闻。
如同石雕一般,他端着茶杯,一动不动,任由屋檐下洒落的倾斜雨幕将半身浇湿。
敲门声在一直响,每隔几秒便敲三下,充满着节奏和坚定。
隔着一扇门,女娲在雨幕中咬着嘴唇,带着不安和恐惧不断将门扉敲响。
明明是一扇脆弱到谁都挡不住的门,可是却宛若隔绝世界的屏障,令她心中的绝望的色彩不断扩散。
最终,她终于耗尽了所有的希望,像是找不到家的小女孩一样蜷缩门口的屋檐之下,无声的哽咽。
可是却固执的不愿意离开。
哪怕无声,屋檐之下的白朔听得到她的哽咽,清晰的像是近在眼前,却视若无睹的闭上眼睛,像是睡着了。
可是,真的能当做看不到么?
沉默的叹息着,他穿过雨幕,拉开了封闭的大门,低下头和那一张沾满水迹的脸颊四目相接。
在雨中,谁都不分不清那究竟是水迹还是泪光。
“我做了一个梦,梦见你不见了。”她抬起头,充满期待的看着白朔:“是真的么?”
一瞬间,白朔沉默。
“我明白了。”女娲难过的低下头:“我知道的,你终究还是要走的。”
“进来喝杯茶吧,外面太冷。”白朔依旧没有回答她,只是侧开身子:“我还剩下一些好茶,恐怕以后会很少喝了。”
看着低头不语的白朔,女娲深吸了一口气:“我喜欢的男人……是一个懦夫么?”
保持着漠然,白朔没有移开眼睛,淡淡的说道:“恐怕是,现在后悔还来得及。”
女娲抬手,将鬓边的一缕银发勾到了耳后,踮起脚尖,抱住了他的脖子。
“但就算是懦夫也会喜欢的我,恐怕更加无可救药吧?”
察觉到白朔僵硬的身体,她露出无奈的笑容:“真是的,感觉像是抱着一个木头人一样。”
她的体温近在咫尺,白朔甚至能够倾听到她心房颤动的声响,在她的低语中,努力维持的冷漠终于瓦解。
莫名的冲动从心中掀起,他用力的抱着怀中的女人,却不知道说什么才好。
在很久以前,离枭叫他‘人形自走炮’,白朔一直很不理解,可是直到今天他才发现,他一直都卑鄙的厉害。
她们每一个人的心意,自己都是知道的吧?哪怕是未曾真正的去说过,但也清楚的像是倾听到了一样。
可是,却令自己如何去回应呢?
她们都是很好很好的姑娘啊,都是可以让人喜欢一辈子的人。哪怕是在无限的世界中,也珍贵得像是神迹一般。
所以,自己才一直都在恐惧着做出选择,哪怕他知道她们都在等待。
“对不起。”他抱着怀中的人,不敢看她的眼睛:“我……”
“我喜欢你的。”
沉默倾听的女娲抬起头,温柔却坚决的打断了他的话,看着他的眼睛,认真的告诉他:
“是想要一起过一辈子的那种喜欢,一千年一万年也好都想要一起握着手的喜欢。”
深吸了一口气,她吻了一下白朔的脸颊,低声说道:“白朔,我喜欢你。”
在雨幕间疏的月光之下,她的长发闪耀着银辉,令白朔陷入恍惚。
在白朔的耳边,她低声问:“留给我的,还有多长时间?”
察觉到耳边泛起的异常感觉,白朔努力的认真回答:“差不多……六个时辰。”
有些不满的轻咬了一下他的耳垂,女娲低声抱怨:“六个时辰?真是吝啬的男人。”
她抬起头看了一下天色,咬着自己的嘴唇,忽然露出笑容:“不过,我觉得六个时辰还可以做很多事情。”
“很多……事情?”白朔维持着声音的平稳。
“是啊,你喜欢儿子还是女儿?”女娲在呆滞的白朔耳边低语:“我更喜欢要个女孩。”
……
黄昏,在病房之外,有希将手中的拇指大的小瓶子放在沙耶加的手中:“这个给他喝下去就没事了。”
沙耶加看着掌心中小瓶子的紫色**,满是小心的问:“只要这样……就没事了么?”
“只是很简单的小问题而已。”有希认真的说道:“只是‘修复’而不是‘重建’或者‘创造’,所以很容易解决。”
“比起这个,我觉得你更需要关注另一个问题。”有希看着沙耶加的眼睛:“怎么让他喝下去?”
“对于一般人人来说,这种奇怪色彩的东西如果不是饮料的话,一般是不会轻易去尝试的吧?
对于普通人来说,炼金药剂和魔法恐怕都是无稽之谈吧?
它的味道很重,而且状态很容易变化、和其他物质产生反应,拧开后需要在三分钟内喝掉,所以你不要想着将它掺进其他东西里,这样还不如直接灌点毒药进去更好。”
有希看着沙耶加手中的药剂,还有她略微颤抖的手掌,继续说道:“你愿意相信他,只是……他能够如同你相信他那样的相信你么?”
“我、我不知道。”沙耶加低着头,握紧药剂,充满期待的抬起头:“可是如果有希同学你愿意说服他的话……他一定会相信的!”
“可是,喜欢他的人不是我啊。”
有希看着沙耶加,疑惑的说道:“这不是你自己的事情么?”
“可是、可是……”沙耶加握着魔药,陷入失落之中。
“喜欢是相互的,如果连这种程度的信任都做不到的话……我没法看好你们的哦。”她站立在门外,看着踌躇的少女:
“犹豫只会令机会丢失,与其恐惧或者慌乱,为什么不去亲自试一试呢?”
“魔药就送给你了,有效期可以保证几年。”有希转过身,准备从走廊离开:“送人还是留着都看你。”
“我好像发现了几颗魔女的种子,如果不赶快解决掉的话,恐怕又会孕育出新的魔女呢。”有希扭头对着踌躇在门口的沙耶加说道:“我会很快回来的,记得等我哦。”
虽然有希答应帮助她,但是这终究需要沙耶加亲手完成。
沙耶加,如果只是默默的关系,默默的难过,默默的去付出的话,是什么都得不到的。
所以,哪怕是被当做撒谎和欺骗,说出自己的心意来吧。
如果那个叫做上条什么什么的家伙真执迷不悟的话……
在楼梯上,有希露出危险的笑容,掰着指节,发出噼啪的声音。
然后不小心用力过大把自己也疼得蹲在地上,满眼泪花……
“什么嘛!电影上那些高手不都是这么掰的么?”
她红着眼睛,揉着手腕:“骗人……”
如果被长孙武看到的话,说不定满脸黑线的告诉自己女儿:掰肯定是这么掰的……可是姑娘,你掰反了啊……
站立在病房的前面,沙耶加深吸了一口气,握紧了手中的小瓶。
似乎害怕自己再犹豫,她猛然推开了房门,看着惊诧的上条恭介,红着脸,大声说道:“恭、恭介,我有话、有话对你说!”
赌上决心和心中萌动的‘爱意’,少女踏出了迈向未知未来的脚步。
※※※
而就在无限次元的另一端,白朔将信封无声的放在桌子上,轻轻的关上了背后的门。
“做个好梦。”白朔最后的向着身后看了一眼,低声的说道:“等我回来。”
在房间里,银发的女仙人似乎已经陷入深陷在睡梦之中。
但哪怕在沉睡之中,她也用尽所有力量握着白朔的手,就像是稍一松开,他便会悄然消失。
可是如果放手的话,便只能在寂寞中等待两生。
仿佛听到了白朔的低语,她无声的留下泪水,低声呢喃:“约定了哦。”
隔着一扇门,白朔认真的点头:“嗯,约定。”
所以,她放手了,选择两生的等待。
凭借着自己的思念,女娲以无量大数的因果令白朔得以跨越时光,回到了过去。
得到了恍若一梦的美好时光,哪怕在漫长的岁月中足以慰藉的回忆。
这便足够了,剩下的,只需要等待了。
用尽一生的时等待不够的话,那么下一生也用来等你好了。
这是约定啊,那个女人死去时在昏黄的阳光之下微笑着流泪。
“是啊,约定。”白朔用尽全力,发出颤抖的低吟:“不会让你等太长的时间的,我发誓。”
即将终结的因果在约定和誓言之下重新接续,白朔的掌纹在‘时之轮转’的神威之下急速变化,最终交织,化作一个死结,或者说——
——命结!
这是凭借时光和因果的力量修改命运,所锁死的羁绊。哪怕相隔无穷次元,也无法截断这一道命运之索。
时光和空间在神力之下被划下了深邃的刻痕,自此以后,哪怕迷失于无尽的时光中,也有重归的一线可能。
只可惜,他领悟得太晚了。
抬头看向天空中的阴云,白朔第一次解开了身上所有的束缚,将庞大的神威和力量展露在世界之中。
从凡人的躯壳中升华,白朔再度化作冰铁之心的黑衣神明。
一瞬间,赤红莲华和银色的光辉在曼荼罗之纹的蔓延之下向着四方拓展,令万物陷入停滞之中。
半步真神的恐怖力量全力释放,所造成的震撼令整个仙界的空间结构都开始产生崩裂。
一直以来世界所施加的抑止力和排斥也不断的增大,到最后,在结界的拆分之下划分两界,令自身独立于空间之外。
而此刻,覆盖了整个世界的庞大咒法在神威席卷中构成其恐怖的雏形,即将启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