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孩子这种东西,唔,怎么说呢。
相当难养的,哪怕是不曾照顾过小孩子的白朔也明白究竟有多艰苦,也明白自己父母在自己目盲之后悄悄的流过多少他不曾见过的泪。
所以,他潜意识里一直是对养孩子这种事情,是有着隐约恐惧的。
能够把孩子教导成有希这么萌的小姑娘,有希的母亲这一方面可谓是站在白朔不可触及的究极领域之中了。
而通常的孩子是什么样子的呢?
从刚生出来,他就会又哭又闹,每天需要喂奶,换尿布,给他端着拉粑粑,有时候他兴致来了还会尿你一身什么的。
稍微长大一点,就要开始头疼教育了,选幼儿园啊,小学啊,有没有朋友啊,老师究竟教得好不好呀?有没有被坏孩子带坏之类的东西。
要给他们买零食,可是还要担心他们吃出蛀牙,要满足他们的小小愿望,但是却不能放纵他们恃宠而骄,被惯得不像样子……
‘步步高服毒机’、据说‘只要轻轻一点,一点妈妈就再也不用担心我学习了’的步步高打火机这种神器在现实中也是不存在的。所以,父母还要煞费苦心的端着一本本教材,煞费苦心的操心孩子的学习。
而且,还要操心他早恋,勾引女同学、或者被男同学勾引之类的操蛋事情。
更不提还要为他攒下买房、娶妻的人民币等等要忙活半辈子的事情。
最后,真正的难关终于要到来,这就是让无数父母闻之色变的叛逆期啊!
致命的叛逆期在他脱离幼年期的时候就会开始,‘说不听打不动’就是形容这一阶段的小屁孩……
这个阶段的小孩子简直像是刺猬一样,让人碰不得,也说不好,放任自流当然不行,可是管教的话还会激起逆反心理……
其中错综复杂的关系足以让正常人吐血。
所以!
所以啊,白朔当从风素昔的口中确认他不敢确定的身份的时候,一腔怒意统统变成无奈。
不管这种事情多么离奇,但这种血脉之间的感应足以令他确定,这个看起来十八岁左右的小姑娘是自己的女儿。
尽管他在不久之前刚刚过完二十四岁的生日,尽管他不明白,自己是什么时候有了这么一个女儿的,但是,毕竟是亲生女儿来着。
女儿嘛,就是要惯着一点的。
虽然‘父爱’这玩意白朔在以前从来没有过,但是并不代表它不存在。
他只是不明白,风素昔是如何对自己生出这么大的恨意。
毕竟是自己亏欠了她,自己从未亲手照顾过自己这个女儿。
如果长孙武作为‘父亲’的方面可以获得‘9分’的话,那么白朔就是彻彻底底的零蛋。
‘一个在她出生之前就抛弃了她和她母亲的负心男人’,从一开始,自己就已经变成这样的角色了。
所以啊!所以,你怨恨我,没关系。换成我,我也会把这种‘人渣父亲’亲手宰掉的,虽然偏激了一点,但是情有可原嘛。
我不生气,真的。
但是……
“太过分了啊……”
白朔睁开眼睛,看着天穹之上的漆黑身影。
死神屹立在燃烧的天空中,俯瞰着这个世界在动**中陷入毁灭,不断的收割着一条条生命。
无悲也无喜,它原本就不是人,也并非是任何神明的存在,只是单纯的‘死’之聚合体。
哪怕是它的形象也是在被白朔观测到的一瞬间,在他的认知中形成的而已。
白朔认为‘死神’是这种摸样,所以它就变成了现在的样子。
在无数‘死’的发生之下,它正在急速的成长着。
在这个从未有神秘诞生的宇宙中,它仅仅是就连规则的雏形都称不上的单纯聚合体,因为风素昔的引导所以形成,汲取着‘终结’这个现象而茁壮成长。
一切的一切,作为的代价的,都是六十亿人的生命,所有轮回士的灵魂。
就像是风素昔所说的那样,就让这个世界都陪着你死去吧。
这是我最后的馈赠,将这个世界作为的你坟墓吧。
在躯壳崩裂的声音中,白朔咬着牙,痛苦的低吼着,终于艰难的从地上站了起来。
他用尽所有力气,抬起头看着天穹之上‘死神’的身影,昏沉的神智令他口中混乱的呢喃着什么。
“第一次见面的女儿说爱我,我很高兴啊,真的……”
“你说我死了,你很伤心,我也相信,真的……”
“想要干掉狼心狗肺的父亲嘛,虽然我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但是对你来说,这是不容辩驳的事实吧?我可以理解,所以我不生气,一点也不。”
“我从来都不知道,我做人失败到就连自己的女儿都想干掉我的地步,但是知道之后我也觉得我这种人居然会有女儿,哪怕你要杀掉我,我也很开心。
我是想这么跟你说的,可是你听不到了。”
“‘女娲’等了我一辈子,我欠她的。她把你养大,很辛苦,所以你脾气糟糕一点,我也觉得没什么,哪怕再糟糕一点也没关系,你是我的‘女儿’,对不对?”
“嘛,这种事情,你可能没办法理解啦。”
他的喉咙里发出无奈的笑声,可是胸腔里的怒火却越来越旺盛,到最后,变成了愤怒的回响。
“可是现在……我真的很火大啊!”
或许对于风素昔来说,自己是丝毫没有站在‘父亲’的立场上来说教的资格的,但是,女儿做出这种事情来,真的是,非常过分了!
听不听话没关系,脾气好不好也无所谓,但是作为一个女孩子,狠毒到这种地步,已经令白朔火大到不行了。
动辄将整个世界当做‘游戏’一样毁掉的家伙……自己的女儿,变成自己最讨厌的那种人。
充斥着愤怒的眼瞳眯起来,白朔抬起头看着天穹之上的死神,他似乎能够感觉到,天穹之上的那个东西也将冰冷的视线投注下来,像是俯瞰着即将死去的蝼蚁和杂草。
看着‘死神’模糊的面孔,白朔缓缓的叹了口气:“所以啊,我觉得,我不能就这么死掉了,他们也不应该这么死掉。”
“抱歉了,还是你去死吧。”
白朔露出愤怒的笑容,将布满裂纹的手掌举起,麻木的十指艰难的结出一个无比熟悉的手印。
如旌旗,如大印,地藏根本印法!
“安忍不动如大地,静虑深思知秘藏!”白朔深吸了一口气,倾尽自己最后的力量,念出了尘封已久的咒语:
“种种罪孽,尽负我身!”
虚空之中响起澎湃的海潮声响,破灭的结界向着四面八方飞散,如同光之豪雨。
而就在白朔的怒吼中,虚空中传来无数人齐声的吟诵,令散落整个世界的死亡开始震**着向着中央席卷!
以自己的意志令整个世界都掀起动**的共鸣,这是白朔最后的吟诵:“……地狱不空,誓不成佛!”
因也好、果也好、死也好、罪孽也好……统统的,交给我吧!
种种罪孽,尽负我身,以残存的人间道为引,白朔诵出了汇聚整个世界杀机的禁忌咒语!
所以,整个人间的因果都来吧!
那一瞬间似乎有琴弦崩裂的声音,缠绕在每个人灵魂之上的漆黑色的‘死’线同一个时间蹦断成飞散的灰。
接连不断的蹦断生汇聚在一起,变成令人沉醉于其中的潮声。
就在因果之线崩裂的声响中,扩撒的灰烬被席卷了整个人间的狂风席卷着,冲向了白朔的身体。
缠绕在六十万万人命运中的终结此刻通过漆黑的灰尘汇聚在白朔的周围,六十亿人的因果和‘死线’化作漆黑的茧,束缚在他的躯壳之上。
白朔看着急速崩裂,消散在风中的右手,露出笑容:“哈哈……哈哈……真是不错的感觉啊!”
身体在飞速的化作灰烬,天人五衰的终结终于到来。
天穹之上的死神低下头,凝视着汇聚着整个世界‘因果’的人类,模糊的面目之后露出罕见的疑惑。
那个男人,确实是在急速的消亡着,但是隐约中,却有什么东西即将出现了。
随着白朔右手化作飞散的灰尘,被他握在手中的那一朵枯朽花枝缓缓从坠落。
在充斥着整个世界的死寂中,它在坠落的过程中再一次萌发出新的枝杈。
从枯萎的花枝萌发出淡绿的色彩,早已经枯朽的花苞再次鼓胀起来,渗透出一丝纯白。
刹那之间,早已流逝的芳华在恍若时光倒流的奇迹之中再次绽放,纯白而淡漠,像是那个女人倾尽了一生的思念后绽放出的凄绝之花。
这是女娲最后的遗物,在大限将至的时候,用一生的思念所萌发出的花。
白朔的眼神被那一支纯白的花所牵引着,视线在花瓣的绽放中模糊,像是在瞬间被扯入了昏黄的阳光之下。
那个久违的女人靠在床榻之上,银发在夕阳之下灿灿如金,她依旧是当初的摸样,可是却快要死去了。
“素昔,不要怨恨你的父亲啊……”
她的眼神中带着眷恋和不舍,伸出手掌抚摸着一个嚎啕大哭的女孩。
抱着自己的女儿,她笑着低语:“就算是一个人,也要坚强啊。”
带着最后的温柔,她微笑着面对自己的终结。
女娲拍打着怀中哭泣女儿的背脊,像是察觉到了什么,她抬起头,向着白朔的方向露出笑容。
白朔忍不住踏前一步,想要握住她伸出的手掌,可是却握了个空。
“原来你在这里啊。”她看着白朔,终于露出眼泪,但是笑容却依旧坚强:“看来等一个人,一生的时间太短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