蛇国的空气,尘埃之中,到处弥漫着那种令人难以抵御的微粒,微乎其微,单凭肉眼根本无从看出。那是怠惰的“氤子”,一种腐蚀人意志的物质,或许它连物质也不是,它那么微小,慢慢地,在无知无觉里渗透,整个蛇国,所有的植物、动物、空气、水分、土壤,全被熏染过,腐蚀过,但没有一个动物能够发觉。
恐怖的是,那种怠惰氤子不断通过呼吸来传播。
丹奥他们,戴着那水晶防御面罩,小心翼翼地向着蛇国的腹地行进,他们越来越发现,原来这水晶面罩也不能完全隔绝那怠惰氤的侵蚀,因为这种氤子,还会通过你的视觉——比如你看到的景物,听觉——比如你听见那动物说话的声音,触觉——比如你抚摩到垂垂的一只翅膀,那时候,那氤子,就像一种无形的辐射一样,凭借你所有的感觉,径直侵入你的身体。它的侵入是那么的温柔,让你连打一个激灵的冲动都没有……
丹奥他们本来信心十足地走在蛇国的土地上,但是他们先看见了蛇。
无数的蛇,蠕蠕地爬行,爬得那么慢,那么没有力量,半闭着眼睛,蛇信子伸出来,半天都懒得动一动。好像它们是向着某个目标去前进的,可是,你再细细地看,如果你的眼光精确而且记忆力不偷懒,你就发现,刚刚从你面前、从东爬到西的蛇,它们也许一会儿又从西面爬了回来,再次经过你的身边,仍旧懒得抬眼看你一下,只是慵倦地爬着,慢慢慢慢地爬——滴答滴答滴答了二十下之后,你才发现,它们才能从你停下来的脚步前爬过去。那是一群群褐色、青色、黑色、夹杂着花纹、阴森森的蛇,你无法想象,它们竟然和可爱的小白蛇是同类。不,那不是蛇,那是一种很怪异的现象……
只有一条蛇,慢慢抬起头,恍然间看见了小白蛇,看见这长着四只脚的小怪物。四只脚?它有些怔怔的。它麻木的脑海中忽然掠过一个闪念,但它懒得想,于是,它耷拉下眼皮,像梦呓一般,发出了死气沉沉的声音:“你们,知道蛇国的秘密吗?”
然后,它就变成聋子、瞎子、呆子,自顾自向前爬行去了。
不,这只是开始,蛇国的“温柔陷阱”的入口。丹奥说。
丹奥站在那里,望着这遍布着蛇群的国度,忽然觉得一种异样的恐惧在身体里升起来。
他,还有他的小伙伴们,为什么现在,望着这蠕蠕爬行的蛇群,为什么完全消失了他们在城门下的恐惧,他们不再害怕了?!丹奥闭上眼睛,努力地在心底搜罗,他要把自己剩余的意识分成两半:
一,他已经熟悉蛇的模样,他不该害怕了;
二,他心底残留的恐惧在那里,可是,他浑身的血液已经被“怠惰氤”侵入,恐惧也无法令那被侵蚀的血液激动奔流起来。
丹奥知道,接下来,他和他的伙伴们,恐怕只能凭借着自己的意志去与“氤子”这有害的毒气抵抗着。
丹奥在心里寻找到了他的恐惧。恐惧就是一种知识、一种武器,只有恐惧才令你戒备,保持战斗的状态,不丧失掉力量。所以,丹奥就闭着眼睛,把这珍贵的恐惧从心底泥淖之中搅起,启动,收集,珍藏在那里,打一个烙印。
丹奥就对他的恐惧说:“放在那里吧,让我随时都能见到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