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月十四号礼拜三。
午休时,丁启慧来厂里了。
“师兄,糟蛋送到了,林老师说谢谢您。”
杜守义点了点头,“辛苦你了,林姐也给我打过电话了,先坐下喝点酸梅汤休息一下。”
这是杜守义故意让启慧去跑的腿。让她和林姐提前接触起来。
他和林姐是工作关系,走得太近有时很多话反而不好说了。启慧就没这样的问题,况且马屁要趁早...
丁启慧坐在那儿小口地喝着酸梅汤。
杜守义看她好像有心事,就问道:“怎么了?想什么呢?”
丁启慧犹豫了一下还是开口道:“师兄,我想让启元继续读书。等我工作就可以供他了。”
杜守义仔细看了看她。
行,比她大哥强,至少能想着弟弟。不过这个要求嘛...
丁启元和宁建国、钟跃民他们是一届的,读个屁书啊?!
他想了想问道:“启元是什么意见?”
“他倒是想早点进单位工作,我妈也是这个意思。不过我想...”
杜守义静静的看着她。丁启慧咬了咬牙,说道:“大哥不太靠得住。启中又太贪玩,我将来要...反正将来妈可能要靠着启元了。
我就想着让他多读点书,将来工作能更好点。”
杜守义觉得这丫头能想着供弟弟读书、看问题也清醒,挺好。
不过这么早就想着把老娘丢给老三了?他今年不是连初中都还没毕业吗?
不管怎么说,这听着都有点怪怪的。
杜守义对启慧的评价刚涨上来又退回去了。
魏晋风骨让他有亿点点该死的理想主义,对现实主义者...有点‘骨冷’。
他身上那股魏晋的‘浪劲’也确实越来越大了。比如考虑挖口地窖、在四合院里腾笼换鸟什么的。搁在哪怕一年多前他都不会这么‘作’。太不‘苟’了。
要不是他想地窖都想‘疯’了,恐怕系统也不会给他装一个,要他自己干的话太危险了。
这种种变化也算继承晋韵的后遗症吧。
丁家有三个男孩,按这个时代的逻辑,将来赡养师母这事本来就轮不到启慧头上,她能操这份心还算不错。从这个角度想想,杜守义也就释然了。
眼面前的难题是,既要打消她让弟弟继续念书的念头,又不能打击她的积极性。
他趁着给启慧添酸梅汤的功夫想了想,说道:“大丫头啊,师傅要是能听你这么说也能闭眼了,真的。
不过不能这么想问题,要全面一点。
就算你刚才说得都对。那启元就更得保一手,求稳。
毕竟谁也不知道三五七年后会发生什么。启元在外面会遇到什么。
在厂里,上面有你周大爷领着,中间有我看着,以启元的性格脾气混得不会太差。这就是求稳。”...
杜守义只能先这么糊弄过去。
不过他也明白,穷生奸计富长良心。只要丁家几个孩子过好了,师娘赡养问题自然也就解决了。
上有老下有小。对穷人叫‘家庭负担’,在‘成功人士’眼里,这叫‘天伦之乐’...
丁启慧走后,杜守义开始琢磨起这个丁老三来。
家里孩子多,一般引人注意的是一头一尾,或者会闹腾的。像丁启元这种站中间、又老老实实的很容易被忽略掉。杜守义以前就没好好了解他。
不过看着师母的意思和这小子的表现,这倒是个有点担当的。有机会得好好观察观察了...
就在他还在想着的时候,门房的电话打进来了,说门口有个姓张的找他。
杜守义连忙赶过去。
“二哥,怎么不进来?”
“你们厂里我也不熟,省的找不着瞎耽误工夫。给你送这个的。”说着他递上了几张戏票。“知道你礼拜六没空,就拿了礼拜天的。得了,我回去了。”
看着来去匆匆的张二哥,杜守义有点小感动了。
他礼拜天提了一嘴爱听相声,人家今天就巴巴的给送票来了。老张家老老小小这几个人还真是不错。
说起戏票,杜守义又想起康常青了。不管新戏老戏,没见他言语过,这就是差距。
所以杜守义准备把烟给断了。纪念一下青春就得了,没必要一直热脸贴冷屁股。
六十年代都是文明相声,但因为传统的惯性,女性观众还是不太爱进相声园子。
杜守义看着手中的票想了好一会儿,最后去食堂找了何雨柱。
“朋友刚送来几张相声票,这礼拜天下午的。怎么着?你带着棒梗去乐呵乐呵?”
“你呢?”
“我一屁股事走不开。”
杜守义好想去,不过这礼拜天守桂要回来了...
......
下班路上,小北说了件事。
“民兵拉练的日子定下来了。下个月四号到十四号。这次要出去十一天...”
杜守义忽然很怀念黄历,他很想看看今天是什么日子,怎么一整天都遇到这些别扭事?...
杜守义感到别扭,康常利看着眼前的小楼同样心情很复杂。
今天他路过大勇家,见那儿怎么换了人了?再一打听,大勇已经搬家了。
费了一番周折他总算拿到了大勇家的新地址,但看到那栋小楼他忽然不想进去了。
他们家以前也是住小楼的,被赶出来后八口人挤在现在这一间平房。大勇如今却从平房换成了小楼。
康常利终于清醒认识到了越来越巨大的反差...
从这一天开始,李奎勇和‘小混蛋’之间这条羁绊的线,终于断了。
时间到了十月十六日,星期五。
这一天,杜守义带着两个老太太上香山看红叶了。他出差三天,得了一天调休,正好用掉。
这次去香山人也不少。两位老太太;翟嫂、宋妈都带上了,路上好有个照应;还有槐花和她奶奶贾张氏。
最后还有大妞,她是负责去拍照的。小北今天有学习,走不开,正好让她锻炼锻炼。
连着杜守义一块儿八个,一行人把一辆加长奔驰挤得满满当当。一路‘超载’着就奔香山去了。
今天有两位老人,老太太心疼杜守义,说今天不用到山顶,山脚半山腰转转,看看景透透气就行。杜守义没意见,反正都是玩。
带上贾张氏也是老太太的主意,杜守义也没意见。
反正老太太说得在他这儿都没意见。老人到这个岁数吃穿已经没那么重要了,活得就是一个顺心顺意。
再说,现在早不是贾张氏去居委告状那会儿,大伙心里疙瘩早解开了。
让杜守义万万没想到的是,老太太好像事先知道,故意安排的,贾张氏是香山本地人,说起这儿来如数家珍。
香山红叶并不只有枫树,到了贾张氏这儿她每一种都认识,甚至不起眼的小草都能叫得出名字,说得上用途。
这一路上她除了给小槐花说花花草草以外还讲起了古,说她小时候是如何玩的。那一脸的回忆满满,和平时四合院里的小老太太不太一样了。
农村出身的翟嫂也有相同经历,时不时会应和两句。这两人竟然找到了共同语言,意外地投趣起来。
杜守义看傻眼了,他低声和老太太开玩笑道:“这两人不会令干姐妹吧?”
这话把一旁的王桂花也逗乐了。这两人差着辈呢,不过看这亲热劲确实像。
这次去香山倒有个意外收获,翟嫂在这院子里住得更自在了。
从农村到城市不满一年,她似乎还没完全适应。现在好了,多了贾张氏这个‘老伙伴’给她引路了。这世上真是每个人都有用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