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侗明显有些兴奋过度,嘎嘎笑的像个大老鸹。
赵国强忍不住鄙夷:“至于吗?不就是动一个过气的酷吏,这种人你不收拾他,也会有别人弄死他,酷吏不死,怎么平息众怒?”
郑侗笑的合不拢嘴:“你这就不知道了,哥们儿几个以前可被这王八羔子收拾的够呛,老爷子们全被他关了起来,哥们儿和钟跃民、袁军、张海洋那可是吃了上顿没下顿,靠着坑蒙拐骗才坚持下来,想想都是泪呀。”
“这次咱们真办成了,再见钟跃民和袁军几个,哥们儿我就有吹牛的资本了。别看他们一个个都是战天斗地,扭得不行,哥们儿也不差好吧?”
二人走了不远,进入一处大院,郑侗熟门熟路的跑进一处住宅,撕开喉咙就大喊大叫:“宁伟,宁伟,快开门……”
宁伟?赵国强微微一愣,整个《血色浪漫》里,赵国强最惋惜的就是宁伟。
一位天生的军人,阴差阳错,被迫退伍,结果由于和世界脱节,被一步步逼成了犯罪分子,走上了不归路。
他的下场有一部分是时代的无奈,还有一部分,就是性格造成的。
他哥哥的死,对他的性格影响太大了。
嗜血、恩怨分明,不懂得和光同尘。
可惜了……
最讽刺的还是死在了自己最信任的张海洋、钟跃民的手里,临死之前还不忍心伤害他们,兄弟做到这个份上,即便是个犯过命案的人,也依然值得尊敬。
房门吱呀一声,露出了宁伟万年冰山不化的脸,上身背心,下身军裤,黄胶鞋,一看就是军人配置。
看见郑侗,脸色微微露出笑容,已经比铁树开花还艰难。
郑侗显然对他很了解,一把搂住他,死皮赖脸道:“咋地,看见哥们儿还一副死相,来来来,介绍个兄弟给你认识。”
“这可是我最近才认识的好兄弟,赵国强……铁磁……不能当外人啊……”
宁伟这才仔细的打量了一下赵国强,点了点头,当先走进屋子。
郑侗摇头晃脑:“这兄弟,没救了,恐怕娶媳妇都难……三脚踹不出来一个屁……”
也就郑侗等几个亲近的敢这么说,别人估计早满地找牙去了。
他的上司评价他天生的杀手,兵王……
赵国强可是知道两年后的事件中,宁伟参加了教训猴子的实战,杀敌如麻。
进了屋内,房子里空****的,只有显眼处放着几个锻炼器械,哑铃、沙袋。简陋的不像正常人住的地方。
宁伟孑然一身,哥哥死后,就是吃百家饭长大,之所以对郑侗、钟跃民、张海洋如此的亲近,或许跟他哥哥死后这几个人的照顾有关。
算是宁伟孤独的内心深处,最深刻、最温情的记忆。
郑侗贼眼兮兮的笑道:“哥们儿有事让你出马,还记得以前那个大院里整天收拾这个,收拾那个的王坏水不?那家伙快倒霉了,哥们儿惦记上了他手里的一批东西,怎么样?出手一次?”
宁伟古井无波的点了点头,连具体的情况,问都不问。
赵国强发现,这几个家伙都是典型的帮亲不帮理,怨不得他们几个基本上都没有大成就。
他们最大的资源都在公家,公门里最忌讳原则性不强,是非不分。
这也解释了为什么到最后,只有张海洋、袁军有点前途,其余的都废了。
价值观堪忧啊……
宁伟搞定了,郑侗笑嘻嘻的问赵国强:“该咋干?有啥计划没有?”
赵国强其实一直在琢磨,动静绝对不能过大,否则,王坏水不一定上当,这厮肯定想要保密。
要不然偌大的京城,玩古董的多如牛毛,想找个买家很容易,那厮之所以不这么干,就是保密的需要。
原本,赵国强想设计个仙人跳,让他丢了东西,有苦说不出。可是有了宁伟,事情就简单太多。
只要摸清他藏东西的地点,直捣黄龙,给他来个连窝端。
对于宁伟这个兵王来说,没难度……
于是赵国强简单的讲述了自己的构想,然后看着宁伟,等着他以专业的眼光给出意见。
宁伟言简意赅:“想把他引出来,需要一个生面孔,最好是外地人,满足他保密的需求。对于这个人,要求有点高,随机应变,对古董要有了解,不会穿帮。还要几个配戏的,至于跟踪,找出藏东西的地点,交给我。”
生面孔?
外地人?
赵国强第一个想起了破烂侯,可是随即就把他pass了。
这老家伙一口京片子根深蒂固,改不了,而且古董的事,还是别让他插手了,要不然分赃的时候不好整。
要不然动用师傅李老?
赵国强越发觉得可行,于是说道:“这个人我负责,下一个问题,怎么把消息传给他?还不引起怀疑?”
郑侗贼眉鼠眼道:“我倒是有个注意。这个孙子发迹以后,找了个姘头,他最信任的也就是这个姘头,咱们可以迂回让姘头听到,再传进她的耳朵,不久顺理成章了?”
小四眼儿也没有好心眼。
计划算是这么定下来了,赵国强还要回去说服李老,了。
问题是这老头儿的心思有点不好猜,答不答应实在难说,赵国强自己也没把握一定能搞定。
传消息的事就交给郑侗找人完成,三人相约明天再商定最后的细节。
于是赵国强飞奔李家。
李老惊讶的看着浑身都弥漫着狗腿气息的赵国强,问道:“你脑子被门夹了?无故献殷勤,非奸即盗,干什么?有事求我?”
赵国强这厮炒了满满一桌子菜,茅台摆着,恭恭敬敬的把李老请到了桌子边坐下,服侍的无微不至,瞎子也知道是鸿门宴,更别说老江湖了。
赵国强讪笑:“想请师傅帮我个忙。”对老江湖要坦白,这是赵国强的经验之谈,因为你很难骗过他们,而且就算偶尔成功了,后果也承受不住。何必呢?还不如直接坦白,干不干一句话的事。
“帮忙?说说看……”李老不置可否。
赵国强老老实实把前因后果说了一遍,没有丝毫添油加醋,就连自己是对古董动心也给说的明明白白,毫无保留。
李老满意的点了点头,对赵国强说道:“国强啊,今天我可以很负责任的告诉你,我会帮你,知道为什么吗?因为你知道轻重,知道对我坦白。”
“我们是什么关系?我们是师徒,可以和父子关系等同。”
“就你的破事比起我年轻的时候干的事差远了。那个人是个坏人,就这一点就够了,不亏心、不欺心就行了。”
“今天,你但凡说的不尽不实,你还是我徒弟,但是我不会再传你我李家的真正绝技,这个忙我也不会帮。”
“为什么?因为你对师傅有隐瞒,有二心。咱们学武的有所为,也有东西就是死也不能为。”
李老的话顿时让赵国强陷入了沉思,以往他只是认真的教功夫,很少讲大道理。
赵国强的眼中李老是师傅,也是个面对叛逆儿子,无能为力的父亲。
今天他才结结实实的教了赵国强一个道理什么是师徒。
一段时间以来,赵国强都顺风顺水,心情难免浮躁,李老的偶露峥嵘才一下子惊醒了浮躁的心。
其实李老也在隐隐的典型自己,这一次的行动自己有些轻浮了。
没错,就是轻浮,王坏水就算再落魄,毕竟也是公门中人,事情无论做的干净不干净,后患都存在。
赵国强站起来,抱拳、行礼。
师者,传道、解惑、授业,李老做到了。
不过,该有的质疑还是要问个清楚:“师傅,您需要扮演一个外地人,口音没问题吧?”
李老哈哈大笑:“小子,你不知道的事多着呢……要不咱试试?”
试试就试试……
赵国强:“陕西肉夹馍。”
李老说道:“额的那个琴娘咧,你个瓜怂还信不过额?”
“广东烧腊。”
“我顶你个肺……”
都不是好词……
勉强糊弄人可以了。
第二天,赵国强、郑侗、宁伟再次见面,决定下了最后行动的细节。
从最开始时候的临时起意,慢慢的形成完整的计划。
终于,开始了……
风起于青萍之末,王坏水已经敏感的感觉到了危险,惶惶不可终日。
王坏水,真名王淮水。
坏水,只是绰号,准确的形容了他的人品。
对于自己的最后结局,没人比他更清楚。
风向转变像他这样的酷吏就是最好的出气筒,他不死别人怎么消气?
周兴、来俊臣怎么死的?
酷吏不得善终,已经是铁律。他当然不会甘心束手待毙了。
因此,跑路就成了最后的选择。
问题是跑路也需要经费,总不能提着两个拳头喝西北风吧。
老王也是个苦命人,儿子是个傻子,智力没有小孩高,痴痴傻傻。
老婆是农村家庭妇女,大字不认识一个,一有纠纷,解决的办法就是闹、再闹、无休止的闹,闹到最后老王彻底不回家了。
发迹以后,很快就和一个俏寡妇-唐红英纠缠在了一起,成了大院里公开的秘密。
老王心里已有定计,自己每天依旧正常上班,唐红英则暗度陈仓,出没于信托行、潘家园、琉璃厂等古董行扎堆的地方,寻找机会。
后来更是从老同事、老领导手里搜刮了不少精品,价值不低。
可惜都是笨重的古董,其中更有易碎的瓷器,急切间想运出去或者找个稳妥的人换钱,都成了大难题。
为了这些东西,老王绞尽脑汁,无计可施。
一般人要跑路,只会带走原配,小情人还不是任由自生自灭。
老王却恰恰相反,他选择只带走情人,原配和傻儿子还是安安稳稳呆着吧。
反正也不会有人为难他们。
因此,除了不知道东西藏在哪,唐红英对于老王的计划,一清二楚。
也正是因为如此,郑侗和赵国强的计划里,她都是重要的一环。
这天,跑了一天的唐红英拖着疲惫的身躯回家,然后照例去洗浴室洗澡解乏。
跟着王坏水,她也算是过了几年的安生日子,像这几天的如坐针毡,猛然之间实在不习惯。
热水哗哗的流过身躯,唐红英舒服的享受着片刻的宁静。
隔壁的两个妇女正在闲谈,家长里短,桃色新闻,想到什么说什么。
“哎,你家的开销不大,不用算计着过日子。我家可就惨了,家里一大堆人口,还要时不时的接济老家的人,恨不得一分钱掰成两半花。”
“这两天有人告诉我,有南方的大老板收老物件,价格比京城本地的高出一大截。结果我回家翻了个底朝天,家里是找不出一件老东西。”
“真是晦气……到嘴边的肥肉硬是轮不到咱。”
“嗨,你家那口子榆木疙瘩脑子,有东西也不知道往家里划拉,死了这条心吧……到时我搞不好能找出一两件来,去碰碰运气。你知道哪里找人?”
“知道……我听人说,人家就在什刹海租了个船,你想交易,就去见一面,当面交易,钱货两清,很公道的……”
“人家也想保密,不愿意惹祸上身。听说是从海路都运出去了,老毛子喜欢这玩意……”
“要不然怎么会价格高呢?咱们别管那么多,谁知道风向到底往哪吹?有钱才是真的……”
两个人的话被隔壁的唐红英听的清清楚楚,这不就是为自己量身定做的嘛。
当面交易时候谁也不认识谁,足够保密。
唐红英兴奋的胡乱洗了洗,穿上衣服撒腿就走。
心急火燎的等到王坏水好不容易回来,唐红英就急不可耐的告诉了王坏水自己的发现的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