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期分析
(1923)
与精神官能式的抑制相比,我们所称的“正常”,是建基在本质上具有欢愉的能力,以及能具有性的象征能力,而且重点应该要放在性象征的能力上面。也就是这一点,借由原欲贯注并以尚未确定的程度强化了原本的倾向与原初愉悦,同时这一点也招致了对本身的潜抑,因为潜抑是指向与活动相关联的性愉悦状态,导致了对这项活动或倾向的抑制。
我认为大部分的这类抑制,不论能否辨识,要完成反转此机制的方法是透过焦虑,尤其是透过“阉割恐惧”。只有解决这种焦虑后,才有可能在移除抑制上有所进展。我透过这些观察获得了一些对于焦虑与抑制之关系的洞察,将在此深入讨论这一点。
如果我们将运用过剩的原欲来贯注自我倾向的能力等同于升华的能力,我们也许可以假设人之所以能保持健康是因为,他在最早的自我发展阶段有较佳的升华能力。
潜抑会依此目的而作用在自我倾向中,以此目的而选择的部分,于是发生了抑制;在其他的案例中,精神官能症的机制多少会介入运作,导致了症状的形成。
在俄狄浦斯情结被潜抑时所发展的阉割恐惧,现在朝向了自我倾向,它接收了原欲的贯注,接着借由这原欲贯注而被结合与释放。
我认为很明显的是,在比例上由此达到的升华,数量很多,在质方面也很牢固。它们目前投注的焦虑将会完全而无法感知地分布在它们之间并且获得释放。
在弗里茨与菲力司案例中,我可以证实对于运动乐趣的抑制与对于学习愉悦,以及各种自我倾向与兴趣(在此不加详述)之抑制是息息相关的。在两个个案中,使这种抑制或焦虑能从一组自我倾向置换(displacement)到另外一组的显然就是主要对于性象征特质(同样见于两组自我倾向)的贯注。
在十三岁大的菲力司身上(在本文后段我将用这个案例来说明我的见解),这种置换显现的形式是其抑制在游戏与课堂之间的变换,他刚上学的头几年是个好学生,但在运动方面却是非常胆怯而笨拙;当他父亲从战场回来时,经常会因他的胆怯而对他打骂,并希望借由这些方法来达到期望。后来菲力司果真变得擅长而且热爱运动了,但是,紧随这改变而来的是他对课业与所有学习与知识方面的提不起劲。这种提不起劲发展成未加掩饰的憎恶,导致了他被带来分析。常见的性象征贯注在两组抑制之间形成了一种关系,有一部分是他父亲的处置,导致了他视运动为更符合其自我的升华,使他能够将整个抑制从运动置换到课业上。
我认为,“符合自我”(consonance with the ego)的因素,在决定被潜抑的原欲将会导向哪一种被原欲贯注的倾向,以及哪一个倾向会多少受到抑制这两方面来说,都是很重要的。
他虽已达到了受潜抑所制约的文明层次,主要却是借由精神官能症的机制才能够潜抑,他是无法超越这个特别的婴儿式的文化层次。
我现在要回到一个结论,它得自于我到此之前的论述:一些能力的缺乏或存在(或甚至呈现的程度)——虽然似乎是单纯受到体质因素所决定,而且是自我本能发展的一部分——被证实也是受到其他的、原欲的因素所决定的,而且容易在分析中改变。
这些基本因素之一是以原欲贯注作为抑制之前提,这个结论与在精神分析中一再被观察到的事实是相符合的。不过,我们发现,即使抑制并未发生时,某种自我倾向之原欲贯注仍然是存在的,它是(在婴儿分析中特别清晰可见)每一种才能与兴趣中固定不变的成分。如果是这样的话,我们必须假设为了某种自我倾向的发展,重要的不仅是体质的倾向,以下的考虑也很重要:与原欲的联盟是如何?在哪一个时期?以怎样的质量?也就是说,在什么条件下发生的?所以,自我倾向的发展应该也是要看它所连结的原欲的命运是如何而决定,换言之,是取决于原欲贯注之成功。但是,这样减少了才能中体质因素的重要性,而且,类似于弗洛伊德在疾病方面所证实的,“意外的”因素被认为是极为重要的。
于是,我们发现认同不仅是象征形成的前驱阶段,同时也是语言的进展以及升华的前驱阶段,后者的发生是借由象征形成、原欲幻想以性象征的方式来固着于特殊的客体、活动与兴趣上,我将这句话说明如下:在我提到的行动中存在着愉悦的例子——如比赛与运动等——我们可以辨识出运动场、道路……的性象征(象征母亲)意义,而走路、跑步与各种运动都代表了穿透进入母亲体内。同时,执行这些活动的双脚、双手和身体,因为早期认同的缘故而等同于阴茎,它们的作用是为本身带来一些事实上与阴茎以及与此器官之满足情境有关的幻想。相关的连结可能是行动中的愉悦感,或者其实是器官愉悦自身,这一点是升华与歇斯底里的症状形成的分歧点,虽然两者走的是同样的路径。
为了更精确提出症状与升华之间类似与相异之处,我要参考弗洛伊德对达·芬奇的分析,弗洛伊德以达·芬奇的回忆——或者该说是幻想——作为起始点:他提到当他还睡在摇篮时,有一只秃鹰飞向他,用它的尾巴打开他的嘴并用它的尾巴压他的嘴唇几下。达·芬奇自己的评论是:正因为这样,他对秃鹰投入而详尽的兴趣,在他生命早期就已经被决定了。弗洛伊德则指出,这个幻想事实上在达·芬奇对艺术及自然科学的爱好上,都具有极大的重要性。
我们从弗洛伊德的分析所获得的了解是,真实的幻想之记忆内容是孩子被母亲哺乳与亲吻的情境。那只鸟的尾巴在他嘴里的意念(对应于**)显然是该幻想以被动之同性恋形式所做的重现,同时我们看到它代表了达·芬奇早年婴儿期之性理论的浓缩,这些理论使他以为母亲拥有阴茎。我们常发现,当求知的本能很早就与性方面的兴趣联合时,结果就是抑制,或是强迫式精神官能症和沉思的躁症。弗洛伊德接着指出达·芬奇借由将这种本能成分升华而避开了这些命运,于是这种本能成分并未成为潜抑的牺牲者。现在我应该要问:达·芬奇如何避开了歇斯底里?我认为歇斯底里的根源可以从幻想中秃鹰尾巴这个浓缩的元素中辨识出来,这个元素通常在歇斯底里个案中可以见到,如同**的幻想,表现在喉咙有异物塞住的感觉上。根据弗洛伊德的看法,歇斯底里的症状是性感带(erotogenic zones)的置换之能力的再制,这些性感带显现在儿童早期的定位取向与认同上,于是我们看到认同也是歇斯底里症状形成的前驱阶段,而这种认同让歇斯底里病患能够启动典型的由下而上的置换。现在如果我们假设借由**而获得满足的情境——此情境在达·芬奇身上被固着了——所达到的路径与导致歇斯底里转换症(hysterical conversion)是一样的(认同——症状形成——固着),我认为分歧点是发生在固着之处。在达·芬奇身上愉悦的情境并未如此被固着:他将它移转到自我倾向上了,他可能曾经在生命初期能够达成对周遭客体产生深远的认同,也许这种能力是因为不寻常地早期及广泛的发展——从自恋原欲到客体原欲;另一个因素是将原欲保持在暂时悬置状态的能力。另一方面,我们可以假设升华的能力还有一个重要的因素,这可能是个体先天具有的才能,这点与自我活动或倾向在做原欲贯注时的轻松自在,以及它所能容受的程度有关。在身体范畴方面,我们可以模拟的是,特定身体部位随时准备接收神经支配的状态,这一点在歇斯底里症状发展上是重要的因素。这些因素可能构成了我们所了解的“天生素质”(disposition),并且会形成互补的序列,就像那些我们所熟悉的精神官能症病因。在达·芬奇的案例中,不只是在**、阴茎与鸟尾巴之间建立了认同,这样的认同也融入了对此客体的动作、鸟本身及其飞翔与它所翱翔的天空之兴趣。真正经验到或幻想中的愉悦情境,确实是被保存在潜意识中,而且是固着的,不过,它们也在自我倾向中得以展现与释放。当它们接收了这种表征的时候,这些固着去除了它们的性特质,它们变得与自我一致,如果升华成功——也就是说,如果它们融入了自我倾向之中的话——它们就不会进行潜抑。当这样的状况发生时,它们为自我倾向提供了所有的情感,这些情感是刺激与诱发才能的作用力,由于自我倾向使它们能够以一种与自我一致的方式来自由发挥,它们容许幻想在没有被检查的情况下自己开展及释放。
另一方面,在歇斯底里的固着上,幻想是如此地紧紧抓住愉悦情境,以至于在升华可能发生之前它就被潜抑而固着了。因此,假如其他的导因是活跃的话,它将被迫在歇斯底里的症状中寻求表征与释放。达·芬奇在对鸟类飞行而产生科学方面兴趣的方式显示了,在升华的时候,幻想及其所有的决定因子上的固着也会持续发生。
根据弗洛伊德的看法,歇斯底里的攻击只是幻想以哑剧形式作为表征,它不但被转译为行动的方式还投射到动作上;类似的主张也许可以适用于那些幻想与固着上。在这位艺术家身上,这些幻想与固着是以身体运动支配来表征的,这些运动支配与他的身体或其他媒介有关。这个说法和费伦齐与弗洛伊德的看法是一致的,也就是他们针对艺术与歇斯底里,以及另一方面关于歇斯底里攻击与**之间的雷同与关系所写的。
由于歇斯底里攻击运用了特别浓缩的幻想作为它的材料,所以不论是对艺术的兴趣或创造才能的发展,多少都仰赖于升华所表征的固着与幻想之丰富与强度。重要的不只是所有体质因素与偶发因素存在的量是多少,以及它们如何共同协调合作,还有性器活动能移转(deflected)到升华的程度。同样地,在歇斯底里的状态中,总是达到了性器区域首位(primacy of genital zone)。
天才与才能的区别不只是量的方面,也在基本的质量方面,不过我们可以假设才华具有同样的基因条件,而当所有相关因素都是如此完备以至于形成了独特的组合类别时,才有可能产生天才;这些组合是由一些互相具有某些基本相似性的单位所组成的——我指的是原欲的固着。
在讨论升华的议题时,我认为升华成功的决定性因素是:以升华为目标的固着不应该过早进行潜抑,因为这样会排除发展的可能性。照这样说来,我们应该要在症状形成与成功升华两端之间假设一个互补序列——包括了升华不太成功的可能性。我认为我们发现的是:导致症状发生的固着其实正是在走向升华的过程中,只不过它因为受到潜抑而与升华无缘。潜抑发生得愈早,固着将更容易保存真正的愉悦情境之性特质,也更容易将其原欲贯注的倾向加以性欲化,而非与该倾向融合;另外,这种倾向或兴趣也会更不稳定,因为它将永久持续受到潜抑的宰制。
我想补充说明关于不成功的升华与抑制两者之间的差别,以及两者的关系。我曾提到有些抑制是正常的,而且是发生在潜抑成功的情况下,当这些潜抑为分析所解决时,我们发现它们有部分是建立在极为强烈的升华上。事实上这些升华已经形成了,只不过是被完全或部分抑制了,它们不具有升华不成功的特质——这些不成功的升华会在症状形成、精神官能症性质与升华之间摆**;只有在分析中才会被辨识为抑制,并以负面的形式表现出来,像是缺乏动机或能力,或者有时候只是这两者较弱。抑制是因过量的原欲——这些原欲以焦虑的方式释放——移转到升华而形成的(正如本书中所说明的),于是这些升华会被潜抑减弱或破坏为抑制的形式,而避免了症状形成,因为焦虑的释放是以一种类似于我们所熟悉的歇斯底里式的症状形成的方式。如此说来,我们可以说正常人是在成功的潜抑帮助之下,借由抑制来达到健康的状态。如果受抑制的焦虑量超过了升华的量,结果就是精神官能式的抑制,因为在原欲与潜抑之间的拉锯战不再是由自我倾向的领域所决定了,于是在精神官能症中用来抓住焦虑的同样过程被启动了。然而在不成功的升华时,幻想在升华过程中遭遇了潜抑而被固着,我们可以猜想:如果升华要被抑制的话,必须要有真的升华发生才行。在此我们可以再次假设:在症状与成功的升华两者之间所意味的互补序列,不过,我们可以假设:另一方面,当大部分的升华成功时,只有少量的原欲蓄积在自我当中,准备以焦虑的方式来释放,因此,就更没有必要抑制了。我们也可以确定的是,当升华愈成功时就愈不需要潜抑,在此我们又再一次假设了一种互补的序列。
我们知道**幻想在歇斯底里症状与歇斯底里发作的重要性,让我来说明**幻想对于升华的影响。十三岁的菲力司在分析中产生了以下的幻想,他正和一些漂亮的、**身子的女孩子玩,他爱抚着她们的**,但并未看见她们的下半身。他们正在一起玩足球。这个性幻想,对菲力司来说是替代了**,在分析中有后续的其他幻想,有些是白日梦的形式,其他的则发生在晚上,如同**的替代品,而且都与游戏有关。这些幻想显示了他的某些固着如何发展为对游戏的兴趣。在第一个片段的性幻想中,**已经被足球所取代了。这种运动比赛,和其他活动一样,完全吸收了他的兴趣与抱负,因为这种升华借由一种保护的反应而被增强了,这种保护反应是为了抵御其他与自我较不契合而被潜抑与抑制的兴趣。
一般来说,这种反应性或是强迫性的增强,很可能是破坏升华的一个决定因子,这种升华的破坏有时候会在分析中发生,虽然通常我们的经验是分析总是会促进升华。在固着被解决且原欲释放的其他管道是开启的时候,症状作为代价高昂的替代形成物,就会被放弃了。但是,将这些固着带入意识中,因而形成升华的基础,势必要导致不同的结果:通常升华会被再增强,因为它一直是最为便利,也可能是最早的原欲释放替代管道,而原欲必定仍未获满足。
在生命很早期的时候,他就已经对道路及所有和它有关的兴趣发生了固着的征象。当他大约五岁时,明显不喜欢散步,同时,他也非常明显地对时空距离缺乏认知。例如,在我们一同旅游数小时之后,他仍然以为就在自家附近。伴随着不喜欢外出走路,他同时也对所处环境全然缺乏兴趣去熟悉,以及完全欠缺定向的能力。
他对汽车的兴趣显现在他可以接连好几个小时从窗口或房子入口处观望经过的车辆,还有他对于驾车的热衷。他会专注地扮演车夫或司机,把椅子推在一起形成车子,像是强迫行为一般全然投入在这个游戏中——特别是他对其他任何游戏都完全不感兴趣。但就这个游戏来说,其实他只不过是相当安静地坐在那里而已。正是在这段时间里,我开始对他进行分析,他在几个月之后有了极大的转变,而且是全面性的。
当这些和其他的幻想被诠释之后,他的定向能力变得愈来愈强了,这点可以在他的游戏与兴趣上明白显现出来。
我发现这种定向感的原欲决定论是典型的,发展顺利与否(或者是另一种状况——由于潜抑而抑制了定向感)有赖于它。部分抑制此能力(也就是对地理与定向的兴趣)而造成程度不一的功能缺失,决定因子就是那些我认为是形成广泛抑制的基本因素;我指的是在生命某个阶段中,潜抑作用于固着的程度,而这些固着的目标是升华,或已经升华了,例如,要是对于定向感的兴趣没有被潜抑的话,在其中的愉悦感与兴趣会被保留,而且在这方面能力发展的程度,与顺利探索性知识的程度是成正比的。
在弗里茨身上,我也发现他在时间与空间方面的缺乏定向感有非常密切的关联,相对于当他在子宫中对地点的兴趣受到潜抑,他对于身处其中的时间细节也兴趣缺缺,因此“在出生以前我在哪里呢?”及“什么时候我在哪里?”等这些问题都被潜抑了。
我想再提一件事,它显示了定向感的抑制有极大的重要性。在弗里茨的例子中,我发现他对启蒙的阻抗是与定向感的抑制密切相关,而定向感的抑制又源自于他所留存的婴儿期之“肛门孩童”性理论。不过,分析显示他之所以固着在这个肛门理论是因为潜抑的结果,而潜抑则是因俄狄浦斯情结之故;他对于启蒙的阻抗并不是因为他尚未达到性器的组织层次,以致无法领会性器过程所造成的。事实上,相反地,这个阻抗阻碍了他进展到那个层次,并强化了他在肛门层次的固着。
在这一点上,我要再次提到对启蒙的阻抗,儿童的精神分析一再证实我这个观点,使我不得不将它视为一个重要的症状,也就是一种抑制的征候,这些抑制决定了整体后续的发展。
在弗里茨的案例上,我发现他对学习的态度也是由同样的性象征贯注所决定的,分析显示他对学习的显著排斥是一种极为复杂的抑制,在不同学科上由不同的原欲成分(instinctual components)所决定。例如对于走路、游戏以及定向感之抑制的主要决定因素是对性象征贯注的潜抑,这潜抑是植基于阉割焦虑之上的,而性象征贯注指的是借由**来穿透进入母亲体内之意念的兴趣。在他的分析中,这种原欲贯注,以及伴随而来的抑制,明显是从最早的动作以及移动的游戏扩及通往学校的道路、学校本身、他的老师与学校生活中的各种活动。
由于在他的幻想中,练习本里的线条是道路,练习本则是整个世界,而字母则是骑乘摩托车——亦即笔——进入其中;或者,笔是一艘船,练习本是一座湖泊。我们发现弗里茨在书写上的许多错误(这些错误有好一阵子是无法克服的,直到它们在分析中获得解决,并且完全消失了),是由许多关于不同字母的幻想所决定,他幻想这些不同的字母互相友好或者争斗,它们有各种经验。一般来说,他认为小写字母是大写字母的孩子,他视大写S是高大德国人(long German s's)的皇帝,它在末端有两个钩子,借此与女皇(empress)——亦即尾端的小s,只有一个钩子——有所区别。
我们发现说出来的话对他而言就等于写下来的字,字代表阴茎或孩子,而舌头的动作和笔则代表**。
在弗里茨的案例中,我发现说话——无疑是最早的升华形式之一——从一开始就被抑制了,他很晚才开始说话,变得像是安静。后来,在分析过程他变得能言善道,乐此不疲地诉说自己编的故事,幻想在这些故事里发展着——他在接受分析以前并未显现这方面的能力,不过也很明显,他喜欢说话,而且和字语有着特别的关系,与这些密切相关的是他对文法的强烈兴趣。为了说明起见,我要简短引用他说的一段话,关于文法对他的意义,他告诉我“字的根部(root)本身不会动,只有它的尾端才会动”,他想要给姐姐一个笔记本作为生日礼物,他在里头写了每一件事物所做的事情,某物做些什么事呢?“某物会跳跃、某物会跑、某物会飞”等等,那表征了阴茎所做的事,他想把这些事写在笔记本里,也想在妈妈身上做这些事。
说话像是一种性器活动的意义,亚伯拉罕也在一个假性知识(pseudologia)的案例上报告过,我发现每个个案或多或少都有这样的状况存在。我认为,这一点及肛门决定论(anal determination)都是典型的。对我来说,这一点在一个口吃女孩的个案中,特别明显。这个九岁女孩叫作葛莉特,具有强烈的同性恋固着,她将说话与唱歌视为男性的活动,把舌头的运动当成是阴茎的活动。她特别喜欢卧在躺椅上背诵法语文句,她说它是“如此有趣,当声音上上下下,就像是人在梯子上那样”,她对此的联想是,那个梯子是在一只蜗牛里,但是,在蜗牛壳里会有容纳梯子的空间吗?(一只蜗牛是她给**起的名字)逗点与句点,对应于说话就像是停止(pause)一样,意思是一个人向“上或下”走,一遍又一遍,一个单字代表阴茎,一个句子则代表了阴茎在**中的**,也代表了整体的**。
在许多案例中显示了剧院与音乐会——事实上,任何有声音可听、有影像可观赏的表演,总是代表了双亲的**——聆听与观看代表了实际上或幻想中的观察,而落下的布幕则代表阻碍观察的物体,如被单、床沿等。我要引述一个句子,那是关于小葛莉特告诉我的一出在剧院中演的戏。首先,她因为位置不够好离舞台有段距离而感到苦恼,但是她改口说她其实比那些坐得很靠近舞台的人有更好的视野,因为他们无法看到舞台全貌,然后她联想到小孩睡床的位置,睡床放置在父母亲卧室中,最小的弟弟可以靠近父母的床,不过床头板让弟弟很难看见他们,而她的床离得较远,却能将父母的床一览无遗。
十三岁多的菲力司在以前并未显现音乐的天分,但在分析过程中,他逐渐显著发展出对音乐的喜爱,这一点是在分析将他早先婴儿期观察**的固着带入意识时发生的,我们发现了声音——部分来自于他从父母睡床旁听到的,其余则是幻想产生的——形成了对音乐强烈兴趣(在最早期被抑制)的基础,这样的兴趣在分析中再次获得了解放,我在其他案例中发现,这种决定音乐兴趣与天分的机制也见于其他案例中,因此我认为是典型的。
在H太太的案例中,我发现她对颜色、形式与图画显著的艺术鉴赏能力之决定机制也是类似的,不同在于她早年的婴儿观察与幻想是和她看见的事物有关。例如,图画中特定的蓝色调直接表征了男性的元素,这是她固着在阴茎**时的颜色。这些固着来自于对**的观察,并导致了对于阴茎在非**状态时颜色与形状的比较,进一步也导致了在不同光线之下对于某些颜色与形状改变,以及**的对比观察等等。在这里,对于色彩感兴趣的肛门基础总是存在的,我们可以一再发现这种事实,即对图画之原欲贯注就如同图画代表了阴茎或小孩(同样的情形适用于一般的艺术品),而对于画家、大师与具有创造力的艺术家的原欲贯注则如同他们代表了父亲一般。
我再提供一个图画被视为如同小孩与阴茎的例子,我在分析中一再看到这个意义。五岁半的弗里茨说他想看妈妈的**,并补充说:“我要看你的肚子和里头的图画。”当她问:“你是指你以前所在的地方吗?”他回答说:“是的,我想要看看你的肚子里是否没有小孩。”这个时候,在分析的影响之下,他对性的好奇心更自由地显现出来了,而他的“肛门儿童”(anal child)理论也更清楚浮现了。
综合我所说的,我发现艺术与智能的固着,以及那些后来会导致精神官能症的固着,都是以原初场景或是对它的幻想为最有影响力的决定因子,重点在于哪一种感官比较强烈地被激发了:表现出来的兴趣是对看到的事物,或者是对听到的声音,这也可能决定了——另一方面也有赖于——意念是以视觉还是听觉的方式来对个体呈现,无疑地,体质因素在此扮演了重要的角色。
在菲力司的案例中,他是固着在阴茎动作上;弗里茨是固着在他听到的声音上;其他案例则固着在色彩效果上。当然,对将要发展的才能和天分来说,那些我详尽讨论过的特殊因素必定是会发生作用的,在固着于原初场景(或幻想)这件事上,活动的程度——它对升华来说是如此重要——无疑也决定了个体是否发展出创造或生殖的才能,因为活动的程度必然影响着认同的模式,我的意思是问题在于它是投入于欣赏、研究与模仿他人的杰作,还是想要借由自己的表现来努力超越这些作品。在菲力司的分析中,我发现他最初对音乐的兴趣,清一色都是对作曲家与指挥家的批评,当他的活动逐渐被释放之后,他开始尝试去模仿他听见的。但是在更进一步分析中,更多关于活动的幻想出现了,年轻作曲家和年纪较大的作曲家互相比较。虽然这个个案的创造才能是毋庸置疑的,我观察到当他的活动更自由时,便影响了他在所有升华的态度,这种影响方式让我对于活动在发展才能方面的重要性有更多的了解。对他进行的分析显示了在其他案例之分析所证实的:批评的根源总是来自于对父母**的观察与批评。在菲力司的案例中,很清楚的是,他一方面是旁观者与评论者,另一方面在他的幻想中,他也参与在所闻所见当中,成为乐团的一员。只有当活动可以被释放的更晚期阶段时,他才能够对父母的角色感到自在与信任——也就是说,只有在那时,他才能鼓起勇气让自己成为作曲家——如果他有足够才华的话。
总而言之,说话能力与运动的乐趣总是有原欲的贯注,而这样的贯注也具有性器象征的本质,这是早期借由将脚、手、舌、头与身体认同于阴茎,由此进展到这些部位的活动,于是这些活动获得了**的意涵。接续在营养功能方面的自我保存本能(self-preservative instincts)被性本能(sexual instincts)利用之后,下一个转向的自我活动是说话与运动的乐趣。因此,说话可能不仅协助了象征的形成及升华,它本身也是最早期升华之一的结果,似乎当升华能力的必要条件存在时,固着——从这些最原初的升华开始,而且与之息息相关——会继续进展到对更多自我活动与兴趣的性象征贯注。弗洛伊德曾如此阐述:人类趋向完美的冲动是来自于对满足的渴望(这是无法被任何可能的反应性替代物与升华所缓和的)与他在现实中得到的满足,这两者之间的差距所形成的张力导致的。我想,我们可以将这个动机归因于葛罗戴克(Groddeck, 1922)所说的制造象征的强迫性,以及不间断的象征发展,于是持续借由固着来影响原欲贯注于新的自我活动与兴趣——它们在基因上(也就是说借由性象征)是彼此相关联的——的冲动,以及创造新活动与兴趣的冲动,就是人类文化演进的驱动力。这也解释了为什么我们会发现象征的运作有愈来愈复杂的发明与活动,就像儿童总是不断地从原初的象征、游戏与活动进展到其他的事物上,并放掉先前的事物。
在《引论》中,弗洛伊德曾讨论到对于教育工作者可能提供什么预防措施,他的结论是:即使硬要保护童年(这是很难的一件事),在面对体质因素时也可能是无能为力的,然而,如果这种保护太过于成功地达到目标时,也是危险的。这段话在弗里茨的案例中得到了充分的印证,这个孩子在早年曾经被受到精神分析观点影响之人的悉心照料,然而并未能防止抑制与精神官能性的性格特质发生,在另一方面,他的分析显示了,这些导致抑制的固着又可能是形成优秀能力的基础。
不过,我们一方面不该太过于重视所谓分析式的养育方式,但仍必须尽所有力量来避免对儿童造成心智伤害;另一方面,本文的论证显示了在孩童早期实施精神分析来帮助教育的必要性。虽然我们无法改变那些导致升华或抑制,甚至是引发精神官能症的因素,不过早期分析能让我们在这些发展正在进行的时候,从根本的层面上影响其方向。
我试着说明原欲固着决定了精神官能症及升华的发生,有时这两者是依循同一条路径的。潜抑的力量决定了这条路径是通往升华还是精神官能症,早期分析就是在这一点上找到可能性,因为它能够在相当大的程度上用升华来取代潜抑,也因此能够将发展到精神官能症的路径转向到发展才能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