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次晤谈(星期六)(1 / 1)

今天是理查的母亲带他来,【通常妈妈只陪他走一小段路。因为他太害怕其他小孩,而不敢自己过来。他讲完这件事之后,沉默了好一阵子。

K太太提及昨天的诠释(注记Ⅰ):知更鸟代表他的性器官,他想要把性器官放到K太太的性器官里面。但是,他对这个欲望感到非常恐惧,主要是因为害怕被流浪汉父亲攻击。他觉得与K太太独处非常危险,所以他对于路上那些有敌意的小孩的恐惧加深了。理查要母亲陪他过来游戏室,也是要确保他与K太太之间没事。由于这次晤谈之后就要回家过周末,他觉得自己对母亲的欲望可能会招致父亲的攻击,他亟需一个好母亲来保护他,让他不要被有敌意的小孩与父亲攻击,可是母亲(现在是以K太太为表征)激起了他的欲望,所以她也具有危险性。

理查一直望着地图。他提到“孤独的罗马尼亚”,然后滔滔不绝地谈论其他国家发生的动乱。

K太太诠释说,理查担心要是他满足了独占妈妈的欲望,就会扰乱他的家庭,这也导致他对爸爸与保罗产生恐惧感,而表现的方式就是对路上其他小孩的恐惧逐渐加深。还有,如果妈妈最爱的是他,让他取代了爸爸,爸爸就会寂寞、不开心。

理查一脸痛苦、忧愁的样子,说他不想听到这么不愉快的事。沉默了一会儿后,他问起约翰的事:他还没有完全好对不对?他什么时候会好起来?

K太太诠释说,理查对她还有分析本身都有疑虑。提起这些恼人又令人害怕的想法,对他真的会有帮助吗?他也担心,如果他有性欲的话,那他一定很坏,坏到没有办法治好。这也激起他对妈妈的怀疑,他觉得是妈妈激起这些欲望(注记Ⅱ)。如果妈妈不可靠,她就不会帮他一起对抗爸爸,或是帮他控制自己,所以他根本不应该攻击或是取代爸爸。

接着,理查细细描述昨天发生的“惨剧”:他玩沙的时候把小铲子弄丢了,怎么找也找不到。

K太太的诠释是,理查对K太太及母亲的欲望,导致他害怕失去自己的阴茎(小铲子)。K太太也提到他母亲说他的性器官动过手术,而且手术让他非常恐惧(注记Ⅲ)。

理查对于K太太和母亲之间的对话非常感兴趣。他显然很清楚母亲与K太太安排治疗的时候一定有谈到他,不过之前他都没有提到这件事。现在他问K太太,母亲还告诉她哪些事。

K太太简短地回答说:妈妈说他常常担心一些事、害怕别的小孩,还有一些其他的困难,也说了一些他小时候的事,包括动过的手术。

理查听了这些叙述之后很高兴,不过显然他心中还是有一些疑虑。接下来,他马上开始详细地描述以前动过的手术。他依稀记得大约三岁那年割包皮的情况,他不觉得痛,但是乙醚让他受不了。手术前,他被告知说会拿到一瓶像香水的东西闻,他们保证不会有任何事情发生(这与母亲的叙述吻合)。当天,他自己带了一瓶香水,而且希望他们能用他这瓶,他一听到医生说不准,就想拿香水砸他。就算是现在,他还是想揍那位医生一顿,从那次之后他就非常痛恨他。他很讨厌乙醚的味道,到现在还会怕。这时他想起闻乙醚的那一刻,突然说:“好像有几千几百个人在旁边一样。”不过那时他觉得他的保姆会在旁边保护他。【那时理查开始意识到阉割恐惧:根据他母亲的说法,手术后隔天,他指着自己的性器官说它“全不见了”,手术对他的阉割恐惧一定有影响。不过,接下来的分析证实,他对母亲的**以及父亲的阴茎所产生的早期摧毁冲动,是他害怕被报复的根本原因,特别是害怕被父亲阉割。而手术无疑加深了他的焦虑。

K太太诠释理查强烈的被害感:他说自己好像被几千几百个敌人包围,而他无力对抗。只有一个人会保护他──他的保姆,这保姆代表的是好妈妈。可是,在他心里还有一个坏妈妈,这个妈妈曾经对他说谎,所以他觉得妈妈也加入了敌人的阵营。那位他想揍的坏医生代表坏爸爸,坏爸爸削弱他的能力,并且切断他的阴茎。

理查同意这个诠释,随后开始叙述五岁那年切除扁桃腺的事。同样又得闻可怕的乙醚。他说那次手术之后他病了好一阵子。接着,他提到第三次动手术,是在他七岁半的时候:他拔了好多颗牙,一样要闻乙醚。(理查戏剧化地描述整个过程,显然乐在其中。能够抱怨、表达自己的感觉与焦虑,而且知道K太太是感同身受一般认真在聆听,的确大大减轻了他的痛苦。)

理查又开始探索房间,并且把注意力放在明信片中那只“可爱的”知更鸟上,他问K太太喜不喜欢这只知更鸟,然后他又找到另外一张也有知更鸟的明信片,不过说它没那么好看。

K太太指出,理查比较喜欢的那只知更鸟头是抬起来的,代表他的阴茎没有受伤;另外一只知更鸟头是垂下的,代表受伤的阴茎。理查想让K太太看他的阴茎,并且希望她会喜欢,而K太太代表的是那位爱他、保护他的好保姆。这样他就会相信自己的阴茎没有受伤。

理查提到那两只他很喜爱的金丝雀。他告诉K太太说,它们对话的时候常常一副凶巴巴的样子,他觉得它们一定是在吵架……他发现一张有两只狗的画,而且注意到这两只狗虽然同种,但是还是有一些地方不一样。接下来,他又指之前很喜欢的(第四次晤谈)那张有三只狗的画,一样对中间的小狗表示喜爱。

K太太诠释说,理查想知道父母之间的差异,以及他们的性器官有何不同。中间的小狗代表的是理查。他会想要把一起在**的父母分开,一方面是因为嫉妒,另一方面是害怕他们会联合起来对付他。不论是动手术,或是听到K太太和妈妈在谈论他的时候,他可能都有这样的感觉。他似乎非常害怕父母吵架,想知道他们到底为了什么事吵架;他可能觉得自己是造成父母吵架的原因。

(这次晤谈如何结束也没有记录下来。)

第六次晤谈注记:

Ⅰ.分析师原则上会根据当次晤谈的素材进行诠释,但是如果患者的焦虑太过强烈,使他完全无法表达的时候,就必须回到前一次(或前几次晤谈)的素材来做诠释。这次晤谈的情况是,理查坚持要母亲陪他到游戏室来,再加上他反常地出现长时间的沉默,都显示当时他处于焦虑之中。

Ⅱ.分析工作中经常会碰到儿童指责母亲引起他的性欲,指责她不只激起他的性欲,甚至主动**他。针对母亲的指责,是源自于婴儿时期的经验,母亲在照料婴儿身体时免不了会碰触婴儿的性器官,因而刺激了它。在某些情况下,母亲对孩子可能会产生无意或甚至是有意的引诱。无论如何,我认为考虑并且分析儿童将自己的性欲投射到母亲身上以及渴望引诱她,这是十分重要的。

Ⅲ.这里牵涉到儿童精神分析中相当重要的一个技巧。我在此提及理查母亲曾经告诉我的一项重要信息。我确信理查早就知道我跟妈妈谈论过他,事实上,他一直都很想知道妈妈跟我谈过哪些事,对我们的对话内容有所怀疑,只是不敢开口问。我提到这件事的时候,显然让他松了一口气,不过他的怀疑还是没有完全消除。(理查是个多疑的小孩,本来就很难消除他的疑虑,换作任何人可能也会有同样的情况。)我们很容易忽略的一点是,由父母安排治疗的儿童,会知道父母已经告诉分析师某些信息,分析师最好选择适当的时机提及这件事。昨天理查的阉割焦虑已经显现出来,在这次的晤谈中变得更为强烈;所以,手术还有对母亲的疑虑所引起的阉割恐惧确实已构成分析素材,在此时提起此事实属必要。

分析师有时候会在分析中提及父母所提供的信息,譬如生病或其他重要事件但是这并非常态作法;分析师应该尽可能地从儿童身上找寻素材。不过,如果事先与母亲联系,得知儿童的转变或是任何相关信息,可能会有助于分析师进行更透彻的诠释。然而,分析师如果太常提及他与父母之间的对话,可能会引起儿童的被害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