K太太在游戏室前碰到理查时,他看起来好多了,也活泼一些。比起昨天来说,他也没那么忧郁和绝望。他说游戏室看起来还是一样的好。他马上开始玩玩具,先是从袋子里拿出电车,再让秋千开始摆**(注记Ⅰ)。接着,他把运煤卡车和牵引机放在货车的车厢上。他也搭起车站,并在代表车站的两栋小屋子间留了足够的空间让电车或货车通过。货车一开始的目的地是伦敦,而K太太就坐在上面,其他人也都在。电车跟在后面,上面载着理查(电车跟以前一样代表理查)。但不久后,他决定让两辆车分道扬镳,在不同的路线上行驶。电车绕着桌子跑,并且经过K太太手提袋和篮子后方。后来,两辆车愈来愈接近,几乎要撞在一起。这时理查搭了一个更大的车站。就在两辆车快要相撞的时候,他突然把它们拿起来放回袋子里。刚刚的电车则从伦敦出发往西走,随后便来来回回地行驶。两辆车快要相会时,理查发出的声音愈来愈愤怒,看起来也非常具有攻击性。游戏过程中,他变得很吵闹,而且不听K太太的话,同时很努力地克制自己的恨意,避免“灾难”发生。
K太太问牵引机和运煤卡车要用来做什么。
理查说,牵引机和运煤卡车为英国皇家空军运送弹药。可是他好像不太喜欢这两部车,因为当其中一部车从货车上掉下来的时候,他看起来蛮开心的。
K太太诠释说,牵引机和运煤卡车是K太太内在的K先生、史密斯先生、希特勒和坏人;他们都是理查想攻击的对象。他如果发动攻击,势必也会毁掉代表好K太太的货车,所以他才把这两部车放在货车上,方便他随时移走,而这也是当其中一部车掉下来的时候他会这么开心的原因。
这时,理查看到史密斯先生经过,便走到窗边对着史密斯先生微笑,而史密斯先生也很友善地响应他。理查站在窗帘后面非常专注地观察史密斯先生,似乎想看清楚他的长相。不过,他已经不像以前那么多疑,被害感也减轻许多。史密斯先生走了之后,理查拿起那张曾代表史密斯先生性器官的凳子,然后说:“我要把他的性器官丢给他,”接着就把凳子往地上摔。
K太太再度将“秘密武器”(第八十七次晤谈)诠释为被吞并的内在希特勒性器官,而理查会用它来攻击他认为跟K太太和伦敦有关系的男人。
理查说现在那些玩具代表公交车,并且把牵引机、载货火车的车头、电车和运煤卡车排成一列,这些公交车都要开往不同的方向。他再度发出十分愤怒的声音,但是当电车来到公车站牌前的时候,他又哼起轻柔优美的旋律。
K太太诠释说,他几乎无法克制自己对那些与她有关的人心生愤怒,包括她的病人、朋友和家人;他们一开始由货车上的人为代表,接着又以不同的公交车为代表,而它们都朝着代表她的公车站牌驶来。理查极度希望能成为唯一亲近她的人,而且对其他人既生气又嫉妒。他也想希望借由表达他的愤怒来摆脱这种情绪,这样在K太太离开以前他们还可以继续当朋友。
理查似乎没有在听K太太的诠释。这时,他再度强调他不论如何都不想伤害K太太。但一分钟后,除了那辆代表他自己的“电车公交车”外,他把所有的公交车都丢下桌子,说那是“悬崖”。他涨红着脸,而且异常兴奋。然而,当他发现火车头的前两个轮子已经掉了的时候,他马上担心起来,并且问K太太会不会生气,还有她能不能修好它。
K太太说她会修好它,并诠释说,理查想知道他是不是真的伤害了她的孩子和朋友,如果真的伤害了他们,她能不能让他们复原、会不会原谅他的恨意。
理查走进厨房,舀了好几桶水出来,他说水不干净,但显然并不是太在意。他还说想把水舀光,这样水箱就会变得很干净。舀水的时候,他频频望着水箱内部,看水如何流进水管,然后把脏东西带走。
K太太诠释说,理查想把她和妈妈内在的坏“大号”、坏小孩与坏性器官清出来。他攻击代表K太太的货车,表示他想拯救和保护K太太,让她脱离坏希特勒,也就是放在火车上的弹药。可是他也嫉妒她,就像他独处的时候,一想到爸爸和妈妈在**就会感到嫉妒,所以他才会把公交车丢下“悬崖”。那些公交车代表与他竞争的爸爸(以及好爸爸)、保罗,以及所有他认为还未出生的小孩。
晤谈最后几分钟,理查把K太太的伞打开来玩。他不断地旋转那把伞,并且说很喜欢看它转的样子。他还把伞当成用来着陆的降落伞。他看了看伞的标签,然后满意地说那是英国制的。接下来,他撑着伞不停地转啊转,最后说他头晕了,不知道伞要把他带去哪里。他也一直说:“整个世界都在旋转。”他让雨伞轻轻地落下,并再度表示这是把降落伞,而他不确定它能不能顺利降落。他告诉K太太,有一天风很大,他把妈妈最好的一把伞拿来当降落伞,结果把伞弄坏了,妈妈“气得说不出话来”。
K太太将伞诠释为她的**;伞是英国制的,代表好**,而妈妈的**也是好的。她提到理查对她的内在怀有疑虑,不知道里面的K先生究竟是好是坏。开着的伞代表**,但伞柄代表K先生的性器官。理查将**吞并进去的时候不知道该不该信任它,因为里面混着K先生的性器官,就像他也会幻想自己体内的父母性器官是混在一起的。雨伞不知会带他到哪里这个问题,表达出他不确定他们是不是从内在控制他。不停旋转的世界即是当他吞并**的时候,连带吞进体内的那个世界,包括与爸爸混合在一起的妈妈、她的小孩以及她体内含有的一切。他觉得那个内化而强大的爸爸阴茎(也就是秘密武器),就是能让他用来对抗外在敌人的有力工具。然而,要是它从内部攻击并且控制他,它就会变得很危险。尽管如此,他比以前更信任外在或内在妈妈和爸爸(伞)。因此,他现在用K太太的伞时,会比以前用妈妈的伞时更加小心(注记Ⅱ)。
晤谈接近尾声时,理查看到“浓妆艳抹”的车掌小姐经过,便走到窗前对她招招手。随后,他开始担心万一她问他在房子里做什么,他该怎么回答。他无法向她解释精神分析是什么,但他又不想撒谎,因为他很喜欢她。他决定要说他在这里和某人碰面。
第九十一次晤谈注记:
Ⅰ.最近这几次晤谈,甚至到最后一次晤谈都有一个特色,那就是理查在意识与潜意识上都决定要以友善的方式结束分析——对分析师来说,要做到这一点也不会太困难。每当理查的攻击性显露出来的时候,他试图加以克制的力道相当值得关注。想和我以良好关系结束分析的愿望也影响了他的活动、游戏以及图画。一直到最后,他都尽全力做好他称之为“工作”的事情。他在这次晤谈中又玩了玩具,而在前次晤谈中,他还画了一张有船舰和鱼的图,很类似他在分析早期阶段画的那几张图;这两点别具意义。不愿承认分析即将结束肯定是原因之一,想让分析划下美好的句点则是另外一个原因。
Ⅱ.这次晤谈中,除了史密斯先生经过时他看了一下以外,理查几乎没有注意经过的路人。他的注意力都放在内在情境上,这表示他比以前更有安全感。更为安定的内在情境包含更加信任好**能够保护他,其表征即是在紧急状况时能够拯救他的降落伞。虽然在不久之后,他心中的好**似乎又与阴茎混在一起,但不论如何,好**依然比以前可靠。他对K太太内在的K先生阴茎以及妈妈内在的爸爸阴茎仍旧感到怀疑,但他的不信任感已经降低了,因为现在的他更能够相信父亲的好。最近理查比较能够让自己的攻击性完全针对坏的希特勒父亲,也与好妈妈联合起来,并协助她保护她自己。焦虑显现时,他也不再立刻对**产生攻击欲望,反而可以用一种更稳定的方式维持他对**和母亲的信任,同时勇于面对与父亲的争斗。(这种态度的转变即是他的攻击性以一种更“自我协调”〔ego-syntonic〕的方式疏导后的成果。)他对于内在的好母亲和好父亲的信任感也与日俱增。上次晤谈时,他表达了被K太太抛下的忧郁,而对于孤独的恐惧也使他在早期阶段被父母遗弃的恐惧再现,但到了这次晤谈时,这些情绪的强度已经有所减弱。同时,他在上次晤谈时也表现出他更加信任父母以及父母的良好关系,这一点从他的图画中也可获得印证,他让父母在公交车上坐在一起就是一个例子。从上次晤谈到这次晤谈,他的情绪由强烈的忧郁转为更深的安全感,也是由于躁症表现所致。他想用他对好的内在K太太与母亲以及好父亲的信任感来抵抗他对分离的恐惧以及忧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