熊(1 / 1)

猎狗“小老虎”冲着熊洞狂吠着。这里隶属于卡尔加波利耶县,是尼缅林区的第三林班,坐落在离扎翁多什耶村周边。帕维尔·瓦西里耶维奇·格里戈里耶夫是当地的农民,懂得一些手艺,他吹了一下口哨,就看见“小老虎”马上跑回来了。经验丰富的他,一边小心翼翼地在森林中穿梭,一边用他雪亮的眼睛环视着森林,不想放过任何蛛丝马迹。终于工夫不负有心人,在一棵被风拔出地面的、足够给熊的洞穴挡风的大树后面,他看见了一个非常漂亮的熊洞。熊这种动物,对于帕维尔来说,是再熟悉不过了。只要不是停在它身边,熊一般不会搭理你。帕维尔轻轻地在熊的洞口经过,里面呼出了很多热气,这才真正证明,他的判断是正确的。之后帕维尔又在熊的洞穴周边滑了几圈,偶尔还在雪道上用手指划一下。这样的圈子将是他以后判断熊是否被人轰出来的一个标志,如果在雪地上有熊的脚印,也证明熊已经走出洞穴了。为了混淆别人的判断,他又在周边划了很多假圈子。

几天之后,聪明的“小老虎”又发现了另一只熊,这次还是在尼缅林区,唯一不同的是上次在第三林班,这次在第十七林班。和上次一样,又是一棵树倒在熊洞的外面,刚好给熊挡住了寒冷的北风,此时熊的脑袋是向东的,它的眼睛正望着它脚的方向。一个从旁边经过的猎人,没有注意到这只熊的存在,差点儿和它撞上。幸亏他反应得快,在马上要碰撞的瞬间,立刻改变了方向,真是有惊无险。那只沉睡的熊还在那里睡着,没有任何醒来的意思,猎人又回头看了看那惊险的三步远,不寒而栗。在之后检查时,他又发现了另外一个洞穴,就在离这里不远的地方,根据这些洞穴的大小,可以判断出,这是一只非常大的熊。他转而又想到,这两个熊洞,居然没有被沃洛格达和阿尔汉格尔斯科的猎人发现。也就是说,这两个熊洞位置一定能卖上不错的价钱。关于价钱方面,帕维尔遇到了难题,最后决定给我们莫斯科协会写一封信。

熊的味道开始迅速扩散,“小老虎”闻到了它的味道,扎翁多什耶村的帕维尔·格里戈里耶维奇的猎人也感受到了,沃洛格达的猎人也了解到了,最后才传到莫斯科。我来到莫斯科,像以往一样在这里停留了一整天,可是这一整天对我来说,真是非常疲惫,每到这个时候,我都会累得浑身无力。但是此次莫斯科之行,我还要去一下《星火》杂志编辑部,由于我现在所处的位置是在《莫斯科猎人》编辑部附近的科尼尔斯卡亚大街,《星火》却在很远的斯特拉斯诺伊林荫道,于是我决定先去“猎人茶室”休息一会儿。那个茶室里坐满了猎人,我很快就能融入这样的环境里,这里的猎人有年龄大的,也有年龄小的,他们的话题各异,相同点是都很吸引人,听着他们津津有味地讲述打猎奇遇。我相信,这里就是猎人的天堂,再也找不到一个更好的,能够更真切地了解大自然的地方了。也许有一天,当他们失去对大自然的那种狂热时,他们也能成为非常优秀的读者。记得有一次,我给一位年迈的老猎人讲关于果戈理的故事时,我发现他对果戈理一无所知,于是我送给他几本书,让他了解关于果戈理的一切,他非常兴奋,非常羡慕我的知识。可是没过多久,我们的角色就互换了。因为我打了一辈子猎,却从来没有进过熊的洞穴!

我们提到了那个关于熊的消息,老猎人得知我对此一无所知,便用十分诧异的眼神看着我。

也正是在这个时候,我收到了猎人帕维尔的第一封信。这时候,“小老虎”闻到的熊的味道也飘到了我这里。我决定,如果事情商量得很妥当的话,我一定也参加。

在茶室休息了一段时间后,我来到了《星火》编辑部。在那里,我和编辑聊得非常愉快,兴奋的我也顺带提了一下关于猎熊的事情。没有想到的是,这件事情让那里的编辑非常激动,因为在杂志的封面上,从来都没有见到过那样生动的照片,这对于他们来说真的是很有意义的一件事情。那位编辑开始请求我,希望在我们猎熊的时候,能带着他们的摄像师,结果我答应他们回去和那些猎人协商一下。

之后那位编辑马上又给我做出这样的承诺:“如果能打到熊,能拍到照片,我们将把封面和封底全部给你预留出来。”

对于这样的专业术语,我不是很理解,后来他又给我讲了一遍。

在我临走之前,他再次重复:“放心吧,一定给你预留!”

作为一个作者,我们不会拿着我们的作品发誓,因为不会有任何读者相信誓言,他们只会认为那是我们的一种手段,可是现在,我准备为野兽发誓。等了几天之后,我终于得到了可靠的消息,那就是已经和其他的猎人商量好了,谈判已经达成一致了。我马上打电话通知他们,并让他们和《星火》杂志的摄影师联系。以前,那些猎人们应该只有在打完猎以后,才会和他们的劳动成果合影留念。现在,摄影师给他们拍出来的照片一定会更精彩,如果是普通猎人一定会非常高兴。可是,这些猎熊者却不这样想,他们关注的永远是他们的猎物,其他事情似乎并不重要。最近他们一直在担忧,一个扛着摄像机的人,一个捕猎的门外汉,是不是会影响他们围猎啊?这次同意摄影师和他们一同出发,完全是他们敬重我的结果,因为没有办法拒绝我的请求,才最终同意。可是后来,我们发现最初的担忧是多余的,摄影师比我们想象的勇敢很多。在我们狩猎之初,他就向我们要了一些方便运动的工作服以及用来攀爬的梯子之类的设备,那个时候,我们根本无法理解他的想法。茶室充满了欢声笑语,此时猎人们的心非常安定,因为他们知道这次围猎不会有任何麻烦事儿了。

没过多久,我们又收到了那些围猎的人写的一封信,在那封信中,模糊地写着一个熊洞支付六十卢布,另一个熊洞按熊的重量来测算之类的话。在回信当中,我们也没有明确说什么,唯一一件明确的事情,就是告诉他们我们到达的时间。所有问题都解决了,这只熊最终由莫斯科的猎人去打。那个猎人依然忙碌着,每天都会到熊洞旁细细观察,依然用手指在上面弄一些假划痕混淆别人的判断。

大多数人都不会相信第一印象,所以每当我们遇到新事物的时候,都会仔细观察,一直到觉得对这件事已经了解得差不多为止。可是任何事物都有两面性,还是会有一部分人相信自己的第一印象,他们坚信,他们看见事物的第一感觉和事物的本质很接近,没有什么大区别。就我个人来说,一般情况下我能说对的事物,都是在我细心观察后,足够引起我好奇的事物。就像动物园里的野兽,它们从来不能吸引我,因为我知道,无论动物园设计者做得如何贴近大自然,我还是能从中看到动物的无奈,它们失去了自由,失去了很多的乐趣。比如同样一只熊,分别把它放在不同的地点,一个是野外的森林,一个是动物园,并将它捆绑好放在大街上。到底在什么状况下,我们才能更加了解它?在美洲大陆有这样一个公园,在这个公园内有很多旅馆,你可以近距离地观察那些动物,和它们亲密接触,可是当我看见人类扔给它们的罐头被它们吃光的时候,我的心情又很低落,动物园就是动物园,有很多事情没有办法改变,即使在这样的动物园里,动物也没有得到自由。

也许,我真的在位于莫斯科的大自然中狩猎到一只熊,可能也无法使我激动,因为我知道,那里不是它们生长的地方,之所以可以在这里看见它们,也是因为它们迷失了方向,这里并不是它们的故乡。终于在这一天,我完成了手上所有的工作,决定要去北方的原始森林探险,去那里体会明媚的春光洒在身上的感觉。现在刚好是母熊产崽的季节,公熊们懒洋洋地躺着,等待春天到来、天气变暖。光秃秃的云杉树,依然展现着它的身姿。在北风的怒吼中,有很多树枝已经折断,断枝在风中摇晃着,雪花包裹着断枝,就像给它穿了一层厚厚的棉衣裳。刺柏们正在用尽全身的力量,展现着它们的魅力,千姿百态。看着这些姿态,我不禁把它们和周边的事物联系起来,有的像驼背的老人,有的像舞动的少女……我在森林中穿梭了上百俄里,对眼前的事物仍然不厌倦,这里正在为我谱写一个非常奇异的冬季森林的故事。回去的路上,我在树林中仿佛又看见了很多熟人,我想现在应该离我家不远了。但是使我感到惊奇的是,在一个堆满积雪的树根底下,伸出了一个深棕色的小脑袋,看到它时我感觉我的血液开始沸腾起来。它的头就像太阳从东方缓缓升起一样,开始离地面越来越远,此时我拿起猎枪,开始瞄准。

皎洁的月光,满天的星斗,可以清楚地看见大熊星座照亮了整个夜空。在白雪的照耀下,我们可以清楚地看见地面上的事物。就这样,借着月光我们从车站一直走到扎翁多什耶村,一路上我们看见了很多动物的脚印,有狐狸的、兔子的、松鼠的、雷鸟的和黑琴鸡的,我们欢声笑语地来到了帕维尔家。当我们到达时,他的家人已经睡觉了,只有“小老虎”毫不在意地在他们之间穿梭。当我们敲门进屋后,帕维尔正忙着收拾出一片空地。主人烧着茶炊的时候,摄影师谨慎地说道:“您好!帕维尔·瓦西里耶维奇,能告诉我盥洗室在什么地方吗?”

也许在这个时候,或者更早一点儿,摄影师和我们的话题内容是不同的。我们现在的话题是关于今天我们经历的事情,我们讨论的内容对于摄影师来说有点儿深奥,因为大部分都是专业术语,我们就这样在那里闲聊着,中间说了很多和打猎有关的事情,没想到正是这些救了我们。我是一个打熊的初学者,因此对于打熊我知道得很少,但我竟然拿着我的二十号口径的轻型滑膛枪和子弹就出发了,因为我没有来复枪。对于打熊的基本常识我仅仅是略知一二,可是人们都喜欢抱着侥幸心理,我总想反正到最后我也不会是主要角色,只有在发生危险的时候我才会出手。可是事情并非我想的那样,一个熊洞竟然成了我的主要目标,另外一个熊洞分配给了一个捷克人。我总是戏称那个人为希腊人,记得有一次我叫错了,他没和我计较,之后我就一直这样叫他了。在打熊方面我们都是新手,可是他比我专业,他这次用的是来复猎枪。幸好我们还有一个同伴,他在打熊方面经验非常丰富,有他在我们安心多了,他就像我们的守护神一样,一直在帮助我们,因此我们称他为教父。

他看了我的猎枪后说道:“亲爱的,要是我的话,我不会拿二十号轻型枪打熊,不过我可以保证你们的安全。”

我现在非常犹豫,也有点儿害怕,可是我又不能说我不参加了,那样会被他们认为是胆小鬼。我的滑膛枪并非完全不能命中目标,如果有机会的话,也可以做到,可是我没有办法确定……不同的时代,都会有那个时代所特有的技术。如果说现在这个时代人们打熊用的工具是猎矛,恰巧我又处在使用这种工具的最高峰,那么我相信打熊就不是什么可怕的事情了,毕竟在这样的捕猎中,失去性命的是那些技能很差的人。可是猎矛的时代已经过去了,现在外出打猎用的都是猎枪,在这个猎枪时代,我并不是什么佼佼者。

我抬头看着教父说:“我能不能先看看别人怎么打,之后我再打?”

教父很爽快地答应了:“好吧!不过很可能我们在打第二只的时候会失败,当我们赶它的时候,它被吓跑了,可是你想啊,没有亲自打猎,就在一旁看着,这样你能真切地写出当时的感觉吗?也许到时候你会后悔!”

思考片刻之后,我同意了,没有经过任何的选拔和抽签,在教父的建议下,他们直接让我打第一个熊洞,开第一枪。

这天晚上,我们只睡了两三个小时,在打猎的前期准备工作上,我们一点儿都没有操心,教父一手包办,并且做得井井有条。当所有准备工作就绪以后,他才含糊其辞地告诉我们关于这次捕猎的报价:一个熊洞的位置支付六十卢布,另外一个熊洞按打死的熊的重量以一俄担九卢布来计算,如果放跑了熊,就付六十卢布。可是最后我们不同意他们分两种方式付酬的提议。

帕维尔正忙于计算哪个更划算,包括熊皮的价钱都算进去了。最后他抬头说:“‘按熊的重量算’时,教父真是乐开了花,看来这个熊的个头真不小啊!”

当我们马上要出发的时候,帕维尔又提出再加一辆车,我们每个人都有一辆大车,又要一辆?大家齐刷刷地看向他。

“那辆车给谁用啊?”

帕维尔只是用眼睛看了看教父,就不再说话了,教父也很给面子,马上安排,大家对此事都心知肚明。

就在大家以为这回什么都不需要的时候,摄影师又有了要求,“我需要一个梯子,而且必须有!”想了想,他真的需要那个东西,梯子和第四辆车很快都来了,摄影师非常高兴。

黎明的阳光照耀在森林里,空气中跳动着快活的因子。阳光在原始森林里穿梭。猞猁、狐狸、兔子、松鼠、山鹑……它们用自己的脚印,在积雪上画了很多优美的画卷。在阳光的照耀下更显示出很多奇特的效果。

森林中找不到真正的路,只有雪橇在上面留下的痕迹。我们按之前的队形走着,可是在森林中穿梭时,总会遇到很多障碍,一路上走走停停。每当我们经过挂满雪团的树时,很不幸的是那些雪团总能掉在我们头上。在这过程中,只要遇到裹雪的树枝形成的拱门,摄影师就会在后面不厌其烦地说:“快停下来,我给你们拍照!”

教父叨咕着:“又不是演出,至于那么大惊小怪吗?”

森林里很冷,在这里我们很少能看见路,就连小径也没有,好不容易看见了滑雪道,我们驾车的人都清楚地知道那是谁的雪橇,他们来这是干什么的。没过多久,我们要寻找的滑雪道终于出现了,我们停下来,开始为打猎做准备。我们爬下雪橇,将厚重的棉衣放在了雪橇上,我们拿出自己的猎枪来。在我拿出我那专门用来打小猎物的猎枪时,心里难免有点儿难过。

教父低声对我说:“我们现在的任务就是去找围猎人,尽量少说话!”

森林中的美丽景色,已经无法吸引我们。此时我们心中念念不忘的就是怎样猎熊。我们祈祷着,不让我们的滑雪板发出声响。我们又滑了十俄里左右,终于看见目标了,我们从围猎的魔圈中走了出来。帕维尔并没有停下来的意思,它暗示大胡子去密林的北边,告诉我们熊在那边睡觉。也许此时,熊正在离我们不远的地方,但是我们现在需要的是绕着密林走到熊洞入口的正对面。此时我的脑海中出现了一个画面——今天我们不是来打猎的,我们只是过来看看,明天再来……就像我们在学生时代面临考试时的想法一样,当你抽到了你会的题时,你的脑子将会是一团糨糊,更加没有办法冷静对待,只能在心里祈祷:“快放过我吧。”可是现在我面临的一切,完全是因为我曾经记录过无数个有关于打猎方面的故事,事实告诉我:其实我也是只会动动笔杆子,并不具备真本领。说得严重点儿,我就是在骗人,我写的东西根本就是谎言。

在长着几棵稀松的云杉树的位置,我们停下了脚步,打围猎的猎人用手指了指熊洞的方向。

现在他的工作结束了,因为他成功地把我们带到了这里。现在如果熊从洞穴里面窜出来,逃跑了,我们就得支付帕维尔六十卢布。我拿着猎枪开始向前走,他退到了后面。我按照他们指的方向慢慢向前移动着,教父和希腊人则分别从左侧和右侧包抄。就在前面的一丛云杉树后,我们看见一个向外翻着的大树根,树根下面的雪堆里,有一个漆黑的像帽子大小的洞,一猜便知那一定是熊的洞口。

走到距离熊洞二十步远的时候,我们几个又小声地商量了一下,为了避免熊从后面逃跑,我们决定派希腊人在后面留守。教父则在左侧静观其变,如果我一下就命中目标,那就没什么,但是如果我没有成功击中,或者没有击中要害,教父负责补救。

从现在开始,我要独自一个人面对这个熊洞了,我取下身上的滑雪板,将自己周边的雪压实。现在的雪已经齐腰深了,我已经看不见熊的洞口了。此时我开始在大脑中回忆看过的相关书籍,可是没有哪一本书能告诉我接下来怎么办,我一点儿办法都没有。现在就算熊从洞口出来,我都没办法。就在这时,我抬头看见了教父,他指了指小云杉的位置。我心里满是疑问,那里离洞口那么近,能行吗?可此时我的手脚没有闲着,慢慢往那个方向移动着。当我到了之后抬头看了看教父,我见他在点头,就开始忙碌起来,我把脚下的雪踩实,还向接近洞口的方向踩了几个台阶。曾经令我激动的浅棕红色就在眼前,原来那不是熊,只是树根的一部分。现在,我瞬间感觉轻松了不少,很难想象,刚才做的到底是谁教我的?

现在我早已忘记了身后的摄像师。我一直紧盯着眼前,生怕错过什么,或者突然发生什么。此时在熊洞后面的希腊人,似乎并没有弄清楚自己的工作到底是什么,教父在高处气得不知所措,脸也一阵青一阵白。现在他正压着嗓子向希腊人喊着,希腊人好像也明白了什么,开始移动……

此时在我的心里有两个人正在打架,一个是胆小鬼,一个是高傲的人,他们的战争真是非常激烈,他们主导着我的思想。胆小鬼就像研究员一样,一直在开发着我的潜力。我非常清楚我是一个胆小鬼。

现在我的心怦怦直跳,感觉就要跳到嗓子眼了。我无法平静下来,就像我没有办法让我的心跳平稳一样。可是什么事情都会有个临界点,一旦达到了那个点,万物都会变得平静,此时我身体里的胆小鬼也消失了。我就像一个被拧紧发条的木偶一样,只知道机械地运动,每一个动作都好像已经有人调整好一样。

这个临界点就是从教父的那句话开始:“开始动了!”

我定睛看着正前方,那个棕红的树根开始有细微的晃动。我聚精会神地在小云杉树下等待着,生怕错过什么。手中的猎枪此时也正对着那个洞口,等待目标的出现。没等太久,就看见两只毛茸茸的小耳朵露出来了,可是我还需要再等一会儿,我要的是它两只耳朵中间的一溜细毛。我一直焦急地等待着,感觉时间过得好慢……

在这漫长的等待中,我觉得一秒钟都可以分为很多单位。突然,我的身后传来了这样的声音:“往左边动一下!”这个声音好像是很久以前我就听见的,并且一直在我的脑中回**。回过神之后,我才分辨出那是摄影师的声音,如果没估计错的话,他应该是在对教父说话。

但是随后听见的话,让我很诧异。教父平时给我们的感觉非常和蔼,很有教养,做事情也总是很有条理,可是刚刚我却听见了他用家乡话骂了一句。

就在这个时候,好像去动物园的回放动作一样,熊的两只耳朵中间的一溜毛终于出现在我的眼前。我的心跳停止了,我全身所有的力量都集中在了那个即将扣动扳机的手指上,周边的一切都静止了,那手指并不受我的控制,就像接收到什么人的指挥一样,不由自主地就扣动了扳机。

可能此时熊刚刚醒来,还没有完全清醒,所以它的每个动作都那么慢吞吞的,可能在它刚刚站直身子的一瞬间,我的枪声响了。枪声穿透森林,熊也应声倒地,四肢向上直接翻倒在窝里。

一切都停止了,结束了,这个冬天对我来说,意义非凡。周边的一切多么温暖,我想在夏季可能也找不到这样的天气!

一切都结束了,我们来到了熊洞,将它拖出来,它的个头不大,可是又能怎么样呢,重要的是我们成功了。教父来到我身旁,拥抱着我说:“恭喜你,你成功了,我们的第一个熊洞打得很漂亮!”希腊人也走过来恭喜我。之后,教父走到了摄影师面前,对刚才的无礼表示道歉。其实这个摄影师非常勇敢,我们都在熊洞的周边,我们每个人手中都有武器,只有他没有,还拿着一个梯子在离我们很近的地方,对于这样的人,我们都很佩服。为了表示我们对他的尊重,我们决定任他摆布,什么都听他的,这对他无疑是个好消息,他也充分利用了这个机会,一会儿让我们弯腰,一会儿让我们做瞄准的动作,一会儿让我们向东,一会儿又让我们向西。可能那个时候,我们在他的眼里和小孩子手中的玩偶没什么区别。后来他提出,想把那个小云杉树砍了,照一张熊洞的照片,这个要求被我们否决了。正是因为有这棵小云杉树,熊才会选择那做它的窝。也正是在那棵小云杉树的召唤下,我才踏着厚雪向它靠近,最后才狩猎成功,之前我还一直在怀疑,我能否成为真正的猎人。

大家很有默契地给了摄影师同样一个答案:“不行!”

就这样,那棵小云杉保住了。

直到深夜,我们还停留在打熊的那几秒钟里。我们就这样,在这寒冷的冬季,在森林中待了一天,可是我们没有回去喝酒的想法。很明显,酒并不是在这个时候应该拿出来的东西,只有当一个人心情非常不好的时候,才会想到酒,它可以让人们在昏昏欲睡中得到安慰。第二天一早,我把朋友们叫起来,大家围着桌子喝早茶的时候,开始讨论去第二个熊洞的事情,帕维尔给我们的消息是:这是一只非常大的熊。对于这一点他非常确定,他说他曾经在距离那个熊洞三步远的地方经过。经他描述,那只熊在两棵没有任何遮挡的云杉树中间躺着,它的北侧有一个树根,刚好挡着风。我此时的心情和昨天截然不同,现在的我非常放松,没有任何的压力,原因很简单——打熊的时候,我扮演的是一个看客,我只需要在一旁观看就好了,我将是这次打猎的见证者。一边想着,还一边幸灾乐祸地问希腊人:“年轻人,这回要看你的能耐了?”

一回头,我发现教父的嘴角正微微向上翘着,想必是听见了我们的对话。不过,打猎也不是很简单的事情,有过数十次打熊经验的教父告诉我们,在他这么多次的围猎行动中,没有一次相同,他们面对的猎物每次都会给他们出很多难题,事情永远不会按照事先安排的状况走,百密总有一疏,这些早就已经深深地印入我的脑海里了。可是每次一到了关键时刻,当我们往枪里装上子弹的时候,我就会把这些东西抛至脑后。我还有年轻人的那种冲动,我开始暗自想象:我和希腊人都是打熊方面的新手,他没有成功击中熊的要害,愤怒的熊一个转身就把希腊人压在身子底下。我拿起猎枪,迅速上前,冲着熊两耳之间的一溜毛连开了两枪……我一直都有私心,那就是不能轻易开枪,我要保留我的弹药,在最需要的时候使用。

我们又出发了,这次我们组了一个新的队形前进。当然,在最前面的还是打围猎的帕维尔,希腊人就在他后面跟着,再后面是教父,我跟在教父后面,这次多了两个人,他们是围猎人的孩子,一个负责拿摄影师的梯子,一个负责拿绑熊用的绳子。一路上我都在观赏周边的景物。云杉顶部出现的果球,在阳光的照耀下闪闪发亮,一只小鸟正停在一个果球上。我又仔细寻找了一下,看这周边有没有其他动物的脚印,可是最终的答案让我非常惊讶,只有猞猁的。我回想着其他人说过的话,好像只要有熊的地方,就一定有猞猁,难道冥冥中它们就这样一直你追我赶?

这时,我发现围猎人的脸色发生了变化,好像很恐惧的样子。他马上做出了停止的手势,于是大家都停了下来。

难道熊走了?

只见围猎人走进了密林中,没过多久又出来了。虽然现在我们没有什么信心,但是依然没有放弃继续前行。一个不好的消息传来,并不是熊走了,而是围猎人找不到曾经做的标记了,滑雪道已经将他用手指划的记号弄没了,现在已经没有办法分辨真假了。虽然我们现在不能确定熊离我们有多远,不过为了安全起见,我们的枪都已经上了子弹。可是事实证明,我们错误地估计了形势,帕维尔找不到的并不是圈子,而是熊洞,我们早就已经走进那个圈子了。

帕维尔走出密林,来到了一块空地上,希腊人和教父尾随其后。他们彼此之间的距离不是很大,正在一起向前移动着。我的前面是两棵云杉树,距离我大概三步路,我唯一注意到的就是这两棵很大的云杉树,是并排生长的。但是平时细心的我,这次竟然没有发现在它们之间还有一个高大的树根,只要当时我低一下头,一定就能够看见,可是我没有低头。那三个猎人已经过去了,我要马上从那里通过,那是我们的必经之路。

看着空地上的那棵干枯发黄的树,我很纳闷,难道根据周边的树,他还是没有办法辨认出他的圈子吗?这里的树木多么特别啊!刚好在这个时候,帕维尔找到了那个圈子,并示意让大家停下来。我们都非常清楚,他这个动作的目的是在告诉我们,他正在找熊洞。他可能认为,我们已经完全准备好了。所以他看了一圈,确定熊洞以后,向我的方向指了指。虽然我们都知道帕维尔找到了他的圈子,可是谁都没有当回事,所以当他指向我这个方向时,希腊人和教父都没有回头。我看见他的手势,条件反射似的站在那里,跟在后面的两个孩子也停下来了。可是刚刚停下来,就听见孩子们用颤抖的声音说:“叔叔!叔叔……”

搞定了这只熊以后,我们才好奇地到最初我站的位置量了一下,再走三步刚好就到树根。在我下方的什么位置,传来了两声吼叫,好像纪录片一样,将我昨天打熊时遇到的情况又播放了一回。我卸掉滑雪板,将腿埋在雪中。猎人的直觉让我把枪端在肩膀上,开始瞄准,现在的视野和平时没法比。对于我来说,现在唯一清醒的应该只有脑子了。我决定在同样的情况下,按上次的方法做!我又开始了漫长的等待,时间一点点流逝,慢慢地它的两只耳朵……那一撮我期盼已久的毛终于出现了。我心里默默数着,即将出现的应该是眼睛了,我心想应该很快就要完成任务了,现在握着扳机的手再稳固不过了。就在我满心期待的时候,意外发生了。那脑门上的一撮毛并没有出现,反而远离我了,熊在向后退,还将它的鼻子向外高耸着,随后我就看见了它的喉咙。突然间我木然了,不知道自己应该怎么做才对。从来没有人告诉我,遇到这样的情况时应该打哪?最后我只能抱着试试看的态度,随便向中间的部位射击,经常会有猎人这样做,我的手马上就执行了我的命令。此时的我并没有聚精会神,我一直在琢磨,就这样吧,随它去吧,别无他法了……

眼前发生的一切,让我有种缥缈的感觉,似乎枪手们离我很远。可是当一切发生以后,我测量了一下当时我们几个所在的位置,才得知当时我们离得非常近,教父就在离我四步远的地方,希腊人在离教父六步远的地方站着。让我难以理解的是,教父是一个狩猎老手,他应该比任何人都清楚,熊的太阳穴能够暴露在猎人面前是多么不容易,当熊起来的时候,他就在旁边,为什么他没有抓住这次机会?上椎骨只有碰巧才会暴露出来,而就算我的二十号口径的滑膛枪子弹打到突出位置,哪怕是致命一击,那熊爪子只要临死前往前猛拍,我难免要送命。难道教父真能置之不理?

每到这个时候,我们遇到的事情都非常奇怪,拿时间来说,它们已经不再是时间本身,在钟表里,那滴答滴答走动的已经不再是时间的意义。时间对我们来说已经是活的事物了。

我们是从给摄影师拿梯子的小孩嘴里还原了当时的情景。当我们走到离熊洞很近的地方时,他发现在树根底下有一个熊爪在动,这时才确定是熊。熊有一个爱好,就是在睡觉的时候喜欢用爪子将眼睛挡上。可是那个时候它的爪子正在移动,所以我听见了他们喊叔叔,很快熊的脖子就从洞穴伸出来了。那个时候,我正处在激烈的思想斗争中,直到我扣动扳机。这一切都是在非常短的时间内发生的,教父根本就没有办法在听到熊的吼声之后迅速做出判断并瞄准。那个时候,一切都在希腊人的眼皮底下,可是在熊的后面出现了几个人,这使他变得非常慌乱。原来那些人在很早以前就一直跟在我们身后了,只是我们一直都没有发现。

射击前,打开保险其实用不了多长时间,可是当我第一次扣动扳机时,却没有看见怒吼的野兽有任何的反应,我又用余光看了一下保险,又迅速地推了一下保险,等我再次拿枪对准它时,那只大熊已经扭摆着屁股走进茂密的云杉林了。没有经过任何思考,我直接拿起枪,又向它消失的地方开了两枪,冲动的我,竟然把它当成田鹬了。此时的希腊人正站在远去的熊的左侧,他的旁边是密林,刚好有一处非常稀疏,作为一名出色的枪手,他准确地抓住了时机,也开了两枪。我注意到那只熊一个大转身就向着希腊人的方向奔去,此时在它的左侧已经有一个红红的伤口。教父站的那个位置什么也看不见,我只能冲着他喊:“快开枪,熊跑过去了!”教父向前走了几步,然后开枪。熊再次转身,向教父的方向奔去,也就一瞬间,希腊人又一次抓住机会,这次熊再也没有机会徘徊在两人中间了,它应声倒地。希腊人射中了它的头部。现在的熊正一动不动地躺在那儿!

当一切都平静下来时,我们才发现,这些事情就发生在短短不到一分钟的时间里。我们三个虽然脸色惨白,却找不到任何恐惧感,在危险发生的时候,我们身上那个被称作胆小鬼的人,已经消失得无影无踪了。在我们对付那只熊时,它已经没有办法影响到我们了。可是为什么我们的脸会惨白呢?无从得知。

更加让我难以理解的是,为什么当我们回身看帕维尔的时候,他的脸也惨白呢?他应该非常相信我们的狩猎能力,在他给我们指出熊洞的方向时,他的任务就已经结束了,他并不了解二十号口径的滑膛枪和快速来复枪有什么区别,他也不知道我们在捕猎时遇到了多么大的危险,他更不会看见我们身后的其他人,可是为什么他的脸也那么惨白?现在我终于想到问题可能出现在哪里了,他一直在想的是,他已经给我们指出了熊的方向,可是他没有预测到,熊可能会逃跑,那么这对于他的意义就不一样了。如果熊真的跑了,那么他将要损失一笔庞大数额的金钱,这些钱足够他买很多大麦饼,还可以供他养活他的一家老小,那也是让他不远二十俄里路,来回寻找熊洞的一点儿辛苦钱。可是,刚刚他曾亲眼看见熊走远了!亲爱的莫斯科朋友,我想,要是你的话,你会有一个什么样的表情呢?是不是也会一脸惨白!

现在我们都在回想那一分钟,一直反复地想,没完没了地说着这一分钟里的事情,其实就是想一直停留在那一瞬间。可是真正的原因还有一个,除了我们共同经历的事情以外,每个人心中还有自己的小算盘,都在关心和自己有关的一部分。是的,每个人都在想,到底是谁的子弹最终结束了熊的性命,毫无疑问,最后一枪是希腊人打的,可是在他没有打那枪之前,熊已经开始摇摇欲坠了,倒下是它最终的结局,只是时间问题!我们每个人都非常关心这一枪,甚至都在心里默默地想,熊是自己打死的。每个人都没有表达出自己心里的想法,还在不停地谦让着。如果想弄清楚这件事情,唯一的办法就是把熊解剖,这样才能确定哪一枪最关键。

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我们才勉强在天黑以前把熊运到村子里。到了第二天早上,天气变得稍暖的时候,我们开始给这只熊开膛。在这个时候,我才发现我忘记做一件事情,为什么我会忘记和熊合影留念呢?看着熊仰卧在地上,后脚刚好和圣像的屋角相对,一双巨大的前爪正对着炉灶,似乎能感觉到愤怒的它正在奋力想上前抓什么。此时我才真正体会到,现在的人类真是势单力薄,在古代,我们的祖先竟然可以用自己的力量和猛犸抗争,还敢和熊争斗。再看看今天,我们的狩猎目标没有发生变化,但是现在的猎人已经有了翻天覆地的变化。我们几个有的是会计,有的是猎狗训练员,有的是摄影师,这样的“文弱”队伍,竟然也成功了。

人们开始忙碌起来,那把小刀在熊的身体上不停地挥舞着,没过多长时间,熊皮连着爪子被剥下来了,又过了一会儿,它的腿露出来了,白白的脂肪露在我们眼前。我突然想起了什么,开始在人群中寻找摄影师,摄影师走过来,我说:“拍几张照片吧!”

摄影师看了看,摇摇头说:“这样的场景我看着都不舒服,还是算了吧!”之后就掉头走了。

现在,熊的伤口终于清晰可见了,最初我们一直不明白的问题终于有了答案,熊的左侧受伤了,很显然,那是它在云杉树林转向空地时留下的,因为在慌乱中我记得看见过一个大红口子。这也证明了,我的枪没有起到任何作用,甚至都没有和熊的身体发生任何碰触,只是擦身而过。一看就知道,这样的伤口是快速子弹打在肋骨上留下的。这只可怜的熊在中第一枪的时候,就已经被炸断了三根肋骨,在它的心脏上我们还发现了一些脆骨和弹壳的碎片,又感觉这是散弹才能造成的杀伤力,因为它的肺部也被打穿很多地方。此时我对这只熊产生了敬畏之情,已经伤成这样了,还能向前走四十多步!真的很难想象,如果当时它没有转身冲向猎人,而是向着路边的车队奔去,后果又会是什么样子。后来教父又在它的身上补了一枪,这一枪打进了它的左侧肩胛骨下面,在子弹穿过身体的时候碰到了心包,在它的右侧肋骨上面引爆,右侧也完全炸开。可是在第二次中弹以后,它还在移动。到了最后,希腊人在它后脑上打了一枪,它才向一旁的雪堆倒去。我相信当我和一个生理学家说这件事情的时候,他一定会质疑,可这是我们亲眼看见的。这只熊,真的让我们非常敬佩。在这里流传着一句话——只有长着又长又细的爪子的熊才会做坏事,对于这样的说法,我并不很认同,爪子并不是判定这只熊本身行为的标准。熊的主要食物是蚂蚁、草莓、悬钩子以及各种树木的根,这样的饮食,也使得我们没有办法和它们那强壮的肢体联系在一起。做会计的希腊人向朋友要了十发子弹跑出来打猎,可是有谁想过,也许那杀伤力很强的制造者,并不会使用它。他们的关系只是一个是制造者,另一个是使用者。也许按照这样的道理,我们才能大概明白熊的旺盛生命力。

此时,希腊人盯着熊,若有所思。

夏季,熊经常会在充满悬钩子丛的地方出现,它的出现也总是能引起人们的好奇,只要看见了熊,人们不论年纪大小都会赶过来围观,有的和它说话,有的甚至于用手摸它的身体。这样的情景,不禁让我们觉得他们是不是出于对这个森林的神秘主人的一种向往。这又让我想起前一段时间在书上看到的内容,上面写着古代用猎矛捕杀熊是出现在童话故事里面的情节。正在这时,我看见几个老人拿着生锈的猎矛向这只死熊走来,大有古代人使用猎矛时的那种架势。在我们这里,最擅长用猎矛猎熊的是叶尔莫沙大叔,可是现在他正忙着准备木柴。他不仅擅长用猎矛打猎,听说他还可以用一个极细长的皮带杀死一只不小的幼熊。

村子里因为我们打到熊而热闹非凡,一直到我们离开火车站才平静下来。站长是个新来的,当他得知我们要运熊而且不加包装的时候,他非常诧异,很快他就拿出了他的小本子,还在上面查找着什么。他告诉我们,我们可以不用包装,但是需要经过监督站的检验。教父了解情况之后,就来到了站长面前和他商讨。以往只要是猎人送来的猎物,基本上是不需要包装的,在运送这个猎物的过程中,猎人的名字也会随之向城里飘去。到达莫斯科以后,熊就会被放到雪橇上面,运送到洛伦斯商店去。猎人也会在那儿选择一些商品。商店接收猎物以后,在解剖的时候,还会叫上猎人,让他们指出子弹的位置。

教父在和站长沟通的时候说:“我们这些猎人啊,真的很可怜,我们打到猎物的时候,得到的就只有华丽的外表,其他的利益很少,你说我们哪有那么多钱支付什么包装费啊!”

新站长被我们说服了,但是最后还是让我们追加了一条承诺——在运送期间,一切安全责任自负!

运送的整个过程都非常安全,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可是现实总是这样,似乎没有一些波折就不完美,因为我把装有取货单的钱包弄丢了。我焦躁起来,一直在烦恼,如果最后只能回到我住的小城市开证明之类的话,那会浪费很多时间,这样我的熊很可能在仓库里成为老鼠的食物。最后,我只能寻找另外的办法,我把另一个单据的编号记下来,找了很多朋友做证人,然后我们来到了国家政治保安总局。当我敲门时,没有人来应答,屋子里没有人。等我们来到车站后,依然没有看到此时应该在岗的人,最后我们在熊的身边看到了他们的身影。我们将熊搬到了出租运货马车上,当我们向前行驶的时候,有好多人尾随其后。路边的人们都在向我们这里张望。很快,全城都在讨论有关这只熊的事情,很多人都通过电话向我们祝贺。

对于这条街道我再熟悉不过了,我已经在这生活了三年,几乎这里的每个人都知道我是作家,可是说实话,作家这个头衔,我真不怎么喜欢,我甚至想把这个名号送给别人。在我住的地方,有些人非常顽固,经常坐在一个小凳子上观察我,他们一直想通过这样的观察去了解一个人的思想。可是他们根本就读不懂我,可能就是这个原因,使他们每次看到我都会讽刺地说:“哟!这不是大作家吗?”有的时候,还会有一些人远远地就喊:“这不是茹——科——夫——斯——基吗!”这里的人们都知道我,但是当别人问我的地址时,他们一般都说:“在梅尔科夫家的旁边。”梅尔科夫是我们这里有名的马皮剖制匠。在其他的地方,别人问我的时候我也会那样说。

可是我的地位却因为我打到熊而改变了。曾经喜欢取笑我的那些人,现在见到我的时候都会非常恭敬,就连那些老顽固也会说:“母鸡愤怒的时候,扑腾几下都很吓人,更何况是熊呢!”

我还听见这样的说法:“梅尔科夫家在哪啊?”

现在的回答是:“在猎人家旁边!”

“难道是那个打死熊的猎人吗?”

“对,就是他,就是那个在莫斯科很有名气的作家!”

我现在终于体会到了,那些老顽固们是对的。在人类和熊斗争的漫长历史中,真正用文字记载的部分很少,相对来说,文字是浅薄的。老顽固们不相信新鲜事物,空话连篇的作者有很多,写的东西自己都无法信服,又怎能得到别人的尊重呢?可是现在我用实力向他们证明,让他们看到我的能力和我得到的结果。现在,我得到了他们的认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