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1 / 1)

这样慢慢地说着话,她自己也是甜极了。

赫恩就笑,一手仍旧搂了她,另一只手探出去,又在马车壁上摸索,随即轻轻敲击两下。

特地改过的车里惊喜实在是多。

贝茜先前要是知道,大概就不必那样无聊地看书,将整块板子都撬开来,能找到很多宝贝。

这回王子拿出来的倒不是宝贝。

贝茜掉了那样久的眼泪,又是才醒来不久。少不得喂她喝一点水。

赫恩从另一个活动格里取出的小瓶子是一早就装好水了的,连外面的人也不必叫,单手拔了瓶塞,瓶沿送

到她唇边,喂她喝了几口。

贝茜要自己拿。

她两只手捧着瓶子喝了一半的水,那小嘴润润,赫恩不出声地瞧着,想起她方才凑过来小猫一样舔手指的

样子,眸光便闪了闪。

“如果有别人不开心了,你也这样么?”忽然听得她问。

那小人儿说着便探身,要将塞好瓶塞的水瓶放回原处,顺带着从他怀里离了些,待她关上活动格,虽不像

刚才那样乖巧地坐回他怀里,倒也是坐在了旁边,触手可及的。

她身上原本还裹了被子,这会儿也给拉下来,放到一边去。

那裙摆遮不住的小脚伸在外头,没有穿鞋袜,脚踝莹润可爱,一点瑕疵也无。

赫恩知道她口中“这样”指的是方才他哄她。

他是王子,又在军队摸爬滚打过,平时哪里有更金贵的人物需要他去哄,即便他自己,因着地位与好脾气

也不需要别人操心,但刚刚转移注意力同喂点心的方法竟很奏效,瞧着眼前擦干了眼泪还愿意主动问话的小东

西,大概很能生出几分成就感来。

赫恩往后坐了些,脊背靠在车壁,头微微仰着,下巴到颈的线条很是优美。

他想一想,看着贝茜道:“要看是谁。”

他坐的那方向恰好对着车窗,车窗自然没有打开,他也不很想看外头,有弗雷德在,路上不需要太多担

心,只是盯着那窗户出了一会儿神,随后才道:“最冷的时候快来了。今夜恐怕要下一场大雪。”

这句话有些突兀,贝茜听着,没有回答。

赫恩便又笑道:“天气不好的时候大概更容易想起不太好的回忆。你心里的事情不想说出来,那就不

说。”

他见她这会儿又抬了眸来看自己,唇角舒缓些,伸手在她脸颊上抚一抚:“我只希望无论如何,在我身边

你可以少一点担忧和害怕,完全信任我之前,至少不要……”

他顿了顿,声音低下去:“不要想着自己离开,好不好?”

贝茜碧汪汪的瞳人颤了一下,随即转到一旁去望马车里其他东西,其实很意外,也又升腾起些迷茫来。

不出声地思索一会儿,到底还是问出声:“为什么?”

赫恩就笑,给出的答案听着并不很像答案,只是道:“我在山洞里发现你的时候,你还闭着眼睛在睡

觉。”

“面容鲜活,穿着白裙子,隔着一层水晶棺能够听见你很轻的呼吸声。后来我把你带回去,那天晚上到西

塔看你,你已经苏醒,坐在**望着我。”

“我觉得很漂亮。”他的声音越发轻,闭了目说着,仿佛怕惊醒正做着的一个梦,“从没见过……这样漂

亮。非常干净。”

“干净么?”贝茜反问他。

见赫恩又睁开眼睛,黑瞳人中光影浮沉,一瞬间如同盛着幻梦,她就说:“你错了。”

那小脸上难得这样认真。

赫恩一怔。随即笑起来,极其畅快,从认识他至今未曾有。

队伍行进得很快。

虽然刚出王宫外花园时给弗雷德拦了一会儿路,但王子跟将军带出的人效率一向很高,前半段提了速度,

如今看着跟原计划的进度也差不多,远远有赶超的趋势。

这种趋势在赫恩坐进马车关上大门之后成为了现实。

弗雷德大人貌美如花,那冷冷的气场却并非谁都能欣然承受,维克托累则累,还是会抽出点儿力气跟格林

说说话,现在连话也不再说了。

因为弗雷德看着心情并不是很好。

维克托偷偷打量骑马走在左前方的将军。

谁也不知道他为什么心情不好,偶然看见正面,像是在思考问题,思考着思考着眼神便凌厉起来,像是陡

然想起谁家欠了他巨款还没有还。

弗雷德自然从不关心旁人如何揣测他,倘若知道维克托脑补出来关于他脸色不好的重重,恐怕会扬唇露出

个招牌的蔑笑,令得人不寒而栗。

他面冷归面冷,方向感一直在线,顺带着还提高了队伍行进效率,暮色四合,他终于伸手拽扯缰绳时,跟

前不远处已经是一片灯火辉煌的城镇了。

胖胖的城主一早知道王子跟将军要来,带着人在那儿等着,看见一群高头大马与那上头坐着的一个个大长

腿,高兴得搓搓手。

目光落在弗雷德脸上时,那咧到嘴角的笑容倒是本能地收了收,随后再笑时就总觉得有些僵硬。

赫恩说得不错,今夜恐怕要下一场大雪。

天暗得很早,原本该浮着深蓝翻着暗紫的,现在抬头望去却连星星也没望见,漆黑的穹顶沉沉笼罩着,似

随时会掉一块乌云下来。

穹顶这样沉寂,同地面就差敲锣打鼓的热闹倒是形成了很大的对比。

马蹄慢慢踏到城门口,略带着矜持停下的时候,城主便忙不迭迎上来,对最前面的银发将军笑道:“弗雷

德大人。”

这位城主长得其实很可爱,像猫一样。

更贴切一点来说,用橘猫比喻可能更加恰当。胖胖的笑起来很仁慈,要真有尾巴,恐怕此时已经猛烈摇晃

着,可以晃出虚影。

弗雷德看他一眼,翻身下马。

待长靴踏地,一双腿站在了地上,两相对比,城主便很可爱地矮了一截,这会儿要仰着头来看人。

他叫完将军,当然没忘记更重要的人物,笑眯眯一双眼往后面瞧,要看看赫恩在哪里。

被队伍包围的那辆大马车非常醒目。

城主见过赫恩,不大相信王子殿下喜欢坐马车,因而虽然疑惑,目光在马车上绕一圈,也就要溜到后头去

继续找人。

不想这时候车门从里面开开了。

低头正下车来的那位黑发青年面容之俊美独特,相当有辨识度,即便不看脸,看他一身挺拔肃穆的黑军装

与那领口戴着的独一无二的红宝石双剑勋章,即便傻子也该马上知道他是谁。

“王……”城主有些迷茫,往前走了两步,一声“王子殿下”还没出口,便瞧见赫恩下车后转身往车门里

面伸了手,却像接什么人的样子,显然还没有空看这头,马上默默地闭了嘴,只拿眼睛看着。

那修长的大手上很快搭上来一只白皙绵软的小手。

城主的眼睛很戏剧性地睁圆了。

这个小城离王宫那一片比较远,离中心远而传播媒介不发达的其中一个结果是八卦也传播得比较慢,王都

里的人自弗雷德那场晚宴之后便知道王子殿下有了个很宠爱的小美人,外头的人此刻瞧着,只觉震惊诧异又新

鲜。

城主在看,弗雷德也在看。

他方才想的问题大概是有了结果,脸色不那么臭,却依然面无表情地,视线在贝茜放在赫恩掌心那只手上

一扫而过。

从马车里出来的金发小美人穿了件带兜帽的粉嫩毛绒斗篷,帽子上有兔耳,很是可爱,可惜半遮半掩了她

的脸,并不能看得十分清楚。

即便如此,瞧着那小小的侧脸,也看得出是个很漂亮的了。

围观群众的八卦之魂熊熊燃烧。

倘若叫维克托现场直播,他首先要说的第一句话大概是“她拒绝了殿下的怀抱”。

不过同以前诧异的语气相比,因为在王宫里见得习惯了,此时说起来也只是淡淡的而已。

赫恩确实问了要不要抱下去来着,如果贝茜喜欢,叫他背他也不会不愿意。

贝茜不要。

她倒是肯拉他的手,借他的力气踩着脚踏从马车上下来,小脚跳到地面,马上知道觉察出有人在看自己,

转了脸过来,却不看弗雷德,径直对上城主的视线。

城主虎躯一震。

这么看正面倒是看得更清楚,那位小姐脸上平静地,半点不躲闪,反而打量起他来,目光也淡淡的,却不

叫人觉得冒犯。

只是她现在不笑,倘若笑起来,想是更加可爱了。

不知道她跟殿下什么关系。

城主到底还知道他这么大张旗鼓地是接谁来了,屁颠屁颠又过来些,对赫恩笑道:“王子殿下,该安排的

都已经安排好了。赶路辛苦,不如早点进城里去休息。”

赫恩笑笑说了好。

城主给王子殿下随后的一句劳烦夸得有些美滋滋,赶忙转身去坐上他自己的马车给众人带路。

城主一群人,加了赫恩这一队,已经浩浩****了。

维克托已经牵了马过来,赫恩正待将贝茜抱到马背上去,转脸却见那毛绒的一团正仰起小脸望着天上出

神。

她颇有些专注,不知究竟在看什么。

赫恩没出声打扰她,顺着她的视线往上望,正望见一点雪花悠悠飘落,后头跟着更多细碎的雪白,带着零

星冷意如约而至。

贝茜伸出手去,指尖刚刚好接着了一点新落下来的雪。

她刚才在车上给赫恩搓了搓手,身上还暖烘烘地有他的体温,这么一接触,倒是觉出雪的冰冷来。

赫恩见眼前娇小的这个将雪在指尖轻轻捻了一下,本来以为她要拿帕子擦擦手,眨眼的工夫,她却是手一

抬,将那一点子雪放进了嘴巴里。

他哑然失笑。

不过薄薄小小的一点冰凉,随即就在舌尖融化了去,寡淡无味,什么也没有尝出来。

贝茜也只是心血**吃了雪,变成吸血鬼后味觉也跟着改变,除了血液以外吃别的东西几乎都一个味道,

当然现存的记忆里希里兰德并未曾让她乱吃过东西,都是拿他自己的血喂她。

她将手放下来,指尖沾了一点湿润,不经意转头却发现赫恩正抱臂微笑着看自己,显然已经将方才那一幕

收入眼中,小脸上不由得掠过一丝赧然,闭了嘴巴,往旁边站过一些。

这么耽搁了一会儿,雪却是渐渐下得越来越大了。

城主趴在马车车窗上眼巴巴瞧着那不知为何还站在原地不走的一群人,催也不是不催也不是,正赶着下

雪,忙不迭借机会喊道:“殿下,将军,我们赶快先进城里去吧?”

弗雷德的烧不知退了没退,骑马奔波一路,被风吹刮着脸,倒是将眼下的浮红吹得无影无踪,头发上也落

了雪,同银白的发丝融在一处。

他面无表情地咳嗽了一声。

城主这样小心翼翼地问,赫恩随即便抱了贝茜上马,将她的斗篷拢了拢,带着一干人跟在城主那辆马车后

头进了城门。

他感觉怀里小人儿进城后又是扭着头左右看,便低头道:“这里的民俗和特产跟王都不同,也很有趣,如

果看见喜欢的东西就告诉我,让我也看看。”

给王子殿下看看的结果当然就是买买买了。

贝茜“嗯”一声,就仍然去看两旁或坐或站、或做生意或围观的人。

围观当然是围观从王都来的尊贵王室同将军,恐怕真正还有心思做买卖的也没几个。

她看见很多穿着美丽的少女挤到路边来看,目光间或在赫恩与弗雷德脸上停留,还有些在看年轻的亲卫队

同弗雷德的士兵,兴奋地窃窃私语着,即便顶着雪,热情也是完全没有消退,反而越发高涨起来。

贝茜耳力很好,不需费力也听得清她们在说什么,殿下或者将军果然很英俊云云,脱口而出的爱慕之词大

多相似,没有新意,也不是在说她,就没多少兴趣听。

其实也是有谈到她的。

大家都看见了王子殿下身前坐着的那一位金发小姐,却不知道是谁,转身互相询问,都想知道贝茜的身

份。

人大概是缺少了好奇心就会死掉的动物。

维克托在后面骑马跟着,瞧见这么多的姑娘,也很心花怒放,但转眼看见前头的王子殿下,秉承着一个忠

实侍从的职业操守,他还是庆幸了一下今天并非宁芙的节日。

否则靠贝茜那小小的身板如何守卫得了殿下的亲亲。

这么看人与被人看地走了一路,终于抵达城主一早就拾掇好了给贵客住的宅邸。

这是城主名下的最好的一处房子,常规配置了小花园,该有的东西一样也不缺。

给王子住的地方自然首先要求安全,宅邸里的仆人都经过精挑细选,生怕出一点差池。

于赫恩而言,城主实在是过于紧张了。

想是这么想,他到底没说什么,带着贝茜将宅邸上下走一圈,走完便已经快到晚餐时间。

弗雷德没有跟上去。

仆人们面对他总很小心翼翼,他也不需要多的人服侍,要了酒,一个人慢慢地喝。

“你大概还不能喝这么多酒。”不知这么细嘬慢饮了多久,听得门响,随即便有人倚在门上这么道。

弗雷德手一顿,仍旧将凑到唇边的酒饮了一大口,唇缝溢出些带着酒气的醇红,最终都顺着他的喉管流淌

入腹。

他知道过来的是谁,眼睛也没抬,取过酒倒一杯新的,往门口那人的方向推了推。

“那只吸血鬼呢?”他问。

赫恩倚着门站了一会儿,到底过来接了弗雷德的酒,坐在他身侧,轻轻抿一口,将酒杯拿在手里把玩,听

见提贝茜,自然也听出弗雷德话语中淡淡的烦躁,笑道:“她愿意自己待一会儿。”

弗雷德嗤了一声。

大概是喝了酒的缘故,他颊上的红又飘飞回来,薄唇湿润,乍看竟有种艳丽无匹的美感。

他的感冒是还没有好,如今喝了半瓶的酒太阳穴其实隐隐有些发胀,脸颊发烫,自己也知道这种样子不适

合出去见人,手却还没停,又往杯中续酒。

“我很愿意帮你跟城主说一声你今晚直接睡在这个会客厅。”赫恩道,“又或许是我不知道,酒最近居然

成了治疗感冒的良药。”

这个人在贝茜面前是一个样子,在好友面前又是另一个样子,此刻这样开玩笑,倒也叫人品出几分王子殿

下的兴致。

一样迷人就是了。

弗雷德仿佛没有听见,抬手放手之间,那新倒的酒又喝得一滴不剩。

赫恩将酒瓶拿走了。

“这么多天,查出你那小宝贝的底细了么?”银发的将军就狭了眸,唇畔勾起一丝笑来。

“她忘了很多事情。”赫恩道。

对弗雷德话中“小宝贝”一词倒是没有否认。

弗雷德就刺他:“她记得的事情你也未必知道,好可笑。”

赫恩又喝了一口酒,低头想想,莫名笑起来,顺着他的话道:“未必。”

“你不查,那就让我查。”弗雷德道。

话题似是突然回到了那天要不要将贝茜交给他的问题上。

赫恩已经明确说过不,这会儿虽如上回一般没有变脸色,但也没有变态度,不假思索道:“不用。”

他倒是有些疑惑:“你为什么对伊丽莎白抱这么大的敌意?”

他说话向来是温温的,从不惹人讨厌,弗雷德却被他这个问题问得骤然有些添了几分烦躁,拿起酒杯才想

起酒已经给赫恩放开,随手将杯子丟回桌面,抬手拽扯颈间的勋章,扯开了让领口透透气。

须臾才冷冷道:“不是敌意。她让我有些不舒服。”

赫恩有些不解,正待再问,却见门前出现个人影,刻意打扮过了的女仆低着头,羞涩道:“殿下、将军,

晚餐已经准备好了。”

会客厅里便沉默下来。

女仆等了一会儿没听见动静,不由有些惴惴不安,羞涩早从脸上褪了去,正疑心自己是不是说错什么话,

大着胆子抬头去看赫恩,却见他一笑:“知道了。”

话题便搁着,暂时没有继续。

赫恩同弗雷德走着,看见维克托,问他贝茜在哪里,维克托往阳台的方向示意了下。

金发的小人儿离了赫恩,倒也没有乱跑,自己一个人安安静静地在阳台边看雪。

一开始还只是小小一朵的雪花,飘飞到此刻已经成了鹅毛般大小,阳台上铺了薄薄一层雪,照这个势头下

去,恐怕要下一晚上。

倘若积得太厚挡了路,行程可能就要缓一缓。

这会儿还起了夜风。风有些大,刮在脸上冷冷的。贝茜在屋子里早就摘了斗篷,金发给吹起来,她自己抬

手拂到耳后去。

她自然是不用吃普通人的晚餐的,之前赫恩跟这里的人提过不必打扰她,因而并没有人来请她过去餐厅用

饭,乐得清静。

只是看着看着雪,便听见身后有脚步声,那步子跟呼吸都是听惯了的,一时跟弗雷德有些相像,都不必转

头抬眼去看,就知道来的是赫恩。

“晚餐大概要耽搁一些时间。”赫恩走到跟前,也看了看外头的雪,倘若不担心明日的路怎么走,这样安

静地看着落雪成白其实也是件颇令人享受的美事。

但在欣赏之前,最好先把这个让人惦记的喂饱些。

赫恩去握贝茜的手,只觉在马车上用了些时间焐热的绵软此时又是冰冰凉凉,还在外头吹风,更是吹得跟

雪一样没了温度,便将她两只小手都拢在掌心,低声问:“现在先给了你么?”

话说出来,便知即便听着不像要喂血的意思,也得压低音量。

否则一个“给”字生动形象,含义丰富,听在过路的仆人耳中,很容易就有些令人想入非非的意味。

贝茜顺从地让他握着手,目光落在他佩戴了勋章的领口,略想一想,觉得还不是很饿,便摇头:“出来之

前吃过一点了。”

维克托又在外头弱弱地唤:“殿下……”不知道赫恩跟贝茜在做什么不可为人道的事情,并不敢近前来。

他也不想催,但不得不出声,因为餐厅的人都在等着赫恩入座开席。

早知道便让格林跟着殿下了。

夜晚正是贝茜活跃的时候,赫恩见她眸中确实还平静的,往常肚子饿时的小动作一概都无,便等她的手再

焐得暖一些,告诉了她随时可以过去找,才走出去,带着维克托回餐厅。

这样吃一顿晚餐确实要很长时间。

长餐桌上很快摆了第一道菜。

虽不如王宫里做得精致,但胜在造型独特,很吸引人眼球,也算有趣。

弗雷德跟这些人不熟,在餐桌上并不怎么说话。

他那半因酒半因感冒而起的飞红总算在用餐前消退了些,不至于让人看呆了去,将平时冷肃的将军形象推

翻重塑。

想太多。即便敢看他的人因了那点薄红而惊艳,给他的视线一扫,什么绮念都没了大半。

还是王子殿下更温柔些,也更好说话。

城主是餐桌上最大的话匣子,想在赫恩面前刷个好印象,他本身健谈,并不难找话题,赫恩时不时会回

应,气氛倒也还算融洽。

座钟的指针又往下一个数字轻轻拨动了一下。

贝茜在阳台看雪看了许久,后来出了神,更多是在想事情,反而没怎么留意外头雪花如何堆积起来。

待缓缓从天外回神,她又去别的房间里转了转,觉得摆设还不如卡特府邸里的有意思,没觉出多大趣味,

想一想,还是回了这座宅邸的她的卧房。

站在卧房里她想,这位不知道名字叫什么的城主其实已经很有心了。

先前他不知道赫恩要带一位金发雪肤的小美人来,但在外头迎接时一见,应该转头就吩咐了这里的仆人,

特地将其中一间再拾掇拾掇,让贝茜晚上睡。

只是不知道究竟是派了什么人来收拾的房间。

贝茜看看这一间布满每一处的粉的白的绸缎的蕾丝的,面上有些古怪。

那桌子上一大束白玫瑰她还是喜欢的,只是周围那些粉得冒泡的装饰,还有那极软但用蕾丝绕了床脚、床

单被单都是粉色的大床,令她不由得有些怀念城堡西塔的房间。

若再问有什么令她满意些的,那便是这个卧房连着浴室,虽然不大,但泡了热热的澡就可以回**睡觉。

贝茜白天已经睡了许久,不必再积蓄睡眠,此时无事可做,赫恩又不在,便觉得泡澡也能够打发时间。

衣裙是从城堡里带出来的,安娜贝尔悉心整理过,晚上的睡裙也备着,她坐在地上从箱子里翻出睡裙,便

起身去浴室,关上了门。

这里的浴池没有花瓣,但水里不知放了什么,散发着柔香,泡一泡,肌肤也很滑,水温适宜,舒服得令人

闭眼。

贝茜在池子里泡了一段时间,出来时整个人都是香喷喷的,小脸嫩滑,诱得人去咬一口。

她穿了绵软的裙子便不打算再在外头乱走,出来之前她自己往箱子里放了纸笔,这会儿拿出来可以写一写

字。

总不要闲着。

一旦闲着,很容易将今天复苏的那段记忆反复想。

她心里知道想了没有用。再恨希里兰德父亲也不会活过来,更何况……

贝茜伸出两只手来,放在眼前。

已经过去很多很多年,两只手都数不清了。

手握成拳,用力捏了捏。

她仰起脸去看天花板,直看得眼眶里涌起来的湿意褪下去,才坐回**,默默将书本摊开。

但翻到之前抄的那一页,还不等再去找墨水瓶子,便听得门响了一声,贝茜滑下床去想开,门外人开口叫

了一声“伊丽莎白小姐”,却是个女的。

她脚步便一顿,还是慢慢走过去开了门。

女仆手里端着一盘小点心,旁边附带了白瓷的壶和小杯子。

贝茜没让她进来,只道:“我不吃东西,谢谢你。”

女仆很听话,客人不吃东西哪里还有强迫的道理,送过来是主人贴心,贝茜要不要又是另一回事。

她低头说了声是,转身端着托盘要走,贝茜想到什么,回头往房间里望了望,倒是走出来,拿了她手里的

水。

其实不是水。

刚凑近她便闻见那壶嘴里飘出来的浓浓的牛奶味。

碰一碰那壶,还是热热的。

她到底还是拿着回了房间。

小人儿将壶放在桌上,慢慢地倾斜了,瞧着细细的壶嘴涌出来一股奶白,全倒进了杯子里。

她以前很喜欢甜甜的牛奶,还喜欢跟茶一起泡,变成血族之后便再没有碰过。

在城堡里安娜贝尔往往给她喝水,也不曾端牛奶过来。

因着除了血喝什么都是一样的味道,她也从来没说过想要,今晚正正好碰上,虽然暂时不口渴,还是倒出

一杯。

闻着确实是很香。

贝茜捧着杯子在鼻子底下又闻了闻,片刻,才将杯沿凑到唇边,小小地喝了一口。

没有味道。

“味同嚼蜡”大概说的就是这种状态吧。

没有味道,那就跟喝水差不多。

她又喝一口。

粉唇边沾了白白的奶渍,给她伸出小舌舔了去。

她忽然觉得有些奇怪:明明酸甜苦辣咸都没有尝出来,就这么喝了两口,竟还想继续喝。

贝茜有些警惕,将喝了两口的牛奶放回桌上,便不再去管,咂咂嘴巴,转身继续去翻墨水瓶子。

赫恩的晚餐时间应该比想象中短一些,并未磋磨太久,享受过食物的美味便下了餐桌,但还跟城主说了一

会儿话,来找贝茜便来得晚了点。

弗雷德跟城主没有共同语言,早就已经回房。

赫恩站在贝茜卧房门前,抬手轻轻敲了一下门。

里头没有人应。

他料想这时候她一般不在睡觉,便耐心地等了一会儿。

但里面便像空气都睡着了一般,什么声响也没有。

他就又叫了一声:“伊丽莎白。”

倘若那小人儿经了这段时间肚子饿,很快便会扑过来开门,扎进他怀抱里怎么揉搓都可以了的,嫩唇乱蹭

着,很是惹人喜欢。

王子殿下大概是许久没有吃过闭门羹,叫了贝茜一声又继续等,等待片刻里头还是没人应,眸光一转,抬

手去拧门把手。

幸好门没有锁。

赫恩将将开门,便看见那绵软的坐在床后头,正低着头不知干什么。

他的眉头才算又舒展开,走过去在她身旁坐下,笑道:“怎么不应我?”

但还没等贝茜回答,他便觉得有些不对劲,笑意又敛了几分。

能叫赫恩短时间内情绪这样多变的也是不常见。

贝茜在写字。

按理说在外头还用学习来打发时间,这种学习精神应该很值得表扬同鼓励,多喂她一口也无不可。

只是跟前几天在城堡里写的比起来,眼前这个的退步不可谓不大,起初还端正的字母没过一行便歪扭起

来,再往下面看,就都成了鬼画符,即便医生也看不出来写的是什么,要研究还得请文字学家先翻译。

但再厉害的文字学家,遇见最后面那干脆直接用墨水糊出来的印子,也应该束手无策,连连摇头的了。

贝茜还在糊。

赫恩刚一靠近她,便闻见她身上一股香香的奶味儿,转头去看桌子,那上面有个壶,还有个空杯,他虽不

清楚壶里还有多少奶,但显然那杯子里的存货是后来又被消灭得干干净净。

“伊丽莎白?”赫恩又叫她一声。

这回伸了手去碰,一碰贝茜便歪过来,直接进了他怀里。

这股奶香真的是很馋人。

他再看她的脸,便一时间不知道好气还是好笑,难得地又更换了温柔的新表情,想一想,还是低低笑出

声。

那一双小手沾满了墨水,黑乎乎一片,十分精彩。

但再精彩也精彩不过这小东西的一张脸。

那长睫毛颤着,碧眸半睁半阖,颊上浮了桃花色,即便喂饱了没有这么红过,摸一摸那肌肤,竟是温温

的,也不像平时那样凉。

小嘴边还有点湿润的白没舔干净,用手一揩,再一嗅,便知道那是残留的牛奶。

护食的习惯倒还是一点没有变,感觉赫恩在碰自己的嘴巴,贝茜便赶紧舔舔唇,将残留的那一点全都吃了

下去。

赫恩揽了她的腰,将她在怀里换个姿势,面对着自己,末了凑过去用额头抵了她的额,只觉得那额上也是

温温,如果换了正常人,大概要提个些温度。

“有没有哪里不舒服?”他问。

贝茜这时候终于找回一点点清醒,听出是他的声音,强撑着睁大眼睛来看他,随即便觉得这么给抵着额头

不舒服,将脸往旁边一转,低头缩回他怀里去,舒服地喟叹一声。

看这样子,什么情况便很明了了。

聪明如赫恩,一开始便有些猜想,只是感觉不可思议,现在又抚一抚怀里这人的脸,笑着摇头叹一声,抱

着她站起身,做的第一件事情是走到卧室门边,将门上了锁。

“咔哒”轻轻的一下。

他又去那放壶的桌上看了看,揭开盖子,壶里的牛奶一开始大概是八分满的,这会儿剩了一半,喝得并不

算多。

贝茜很乖地在他怀里,只是偶尔用小脸去蹭一蹭他的衣服。也是给军装上的扣子硌得不舒服,这个他已经

很有经验了。

赫恩餐前跟着弗雷德喝了一点酒,餐桌上再用了一杯,于常量来说已经算有些过了,却也没有上头。

他虽漱了口也擦过脸,身上还残留些淡淡的酒味,回来之前想贝茜会不会不喜欢,但此时真觉得是想得过

于多。

因为他身上的味道全给怀里这团散发着的奶味儿给遮掩了去。

养着小吸血鬼的王子殿下也算有些经验,如果弗雷德要再出那本吸血鬼之书的修订版,他大概能有些话语

权,在上面填补些信息。

比如,吸血鬼竟然……醉奶。

真是可爱极了。

贝茜显然自己并不知道,否则她不会碰牛奶,还喝下去小半壶。赫恩再晚些回来,恐怕剩的那半壶也要给

统统喝进肚子里。

赫恩将壶盖又盖回去。

动作很轻柔,不过轻轻碰一下,奈何贝茜听觉敏锐又在这时候发挥了作用,晕晕乎乎红着小脸睁开眼睛,

看见桌上那个壶,在他怀里想坐起身去够。

当然不能再给她喝,否则不知道还要弄成什么样子。

贝茜扭了一下小身子,口齿清晰地说了一声“要”,伸长手去,奈何给抱着,行动不由己,眼睁睁看着赫

恩远离了那放牛奶的桌子,要带她进浴室去洗洗弄脏了的手,垂下眼去,没有说话。

这时候安静些倒也有好处。

赫恩是想不到自己还有失算的时候,否则他现在就应该更警惕一点。

但他没有。

因而那长腿刚刚迈进浴室,便立即停顿下来,手臂也收紧了些,似给什么弄了一下,军装收束着的腰线本

来紧窄,此时更是绷直。

王子殿下漂亮的脸上抹了两道黑,拨开氤氲的水雾仔细看,还能看清那黑乎乎一团末端小小的手指印。

任赫恩怎么在军队与王庭游刃有余,也没处理过这样的事情,即便儿时也没有人这样搞偷袭地抹脏他的

脸。

偏偏怀里这个醉醺醺的小吸血鬼打也打不得骂也骂不得,倘若真想要,倒不是不可以,只是他舍不得下手

罢了。

醉奶的小吸血鬼这会儿将安静全抛在脑后,瞧见赫恩脸上也黑了一片,低头看看自己的一双手,恶作剧得

逞一般弯眸笑起来。

贝茜笑的时候最招人疼,此刻将以往的束缚全忘了,一瞬间恍惚成了当年还没遇上希里兰德那会儿,神采

是赫恩从未见过的,真如彼时形容的那般,美丽得如同拂晓时天边第一颗晨星。

赫恩将她往怀里揉了揉,隔着衣物,他的心跳飞快的,与她醉酒后也飞快的心跳同步了。

呼吸缠在她颈间,也逐渐有些滚烫。

哪里还想什么生气不生气的事情,他本来是好脾气,面对这一个,就连脾气都快没有了。

他脱了鞋,走到浴池边,俯身将怀里这闹人的放下去,任她将一双小脚浸在了还热热的浴池水里,握了她

的手放到水里头去洗。

湿湿的小手在他十指间慢慢地搓着,墨水真是好墨水,遇到水也不容易褪,好在赫恩很有耐心,取了毛巾

来一点一点地擦,比上次亲亲后替她擦手还要更温柔些。

也不知这么擦拭了多久,那一双手才又干干净净。

期间存在着些不可抗力。

贝茜总要玩水,水花溅起来,不可避免地落到他身上,那身军装沾湿了好几处。

待赫恩再将自己脸上那些黑给擦洗掉,又是过了好一段时间了。

忙里偷闲,还要再庆幸一下不是在外头给她喝的牛奶。

贝茜闹一些赫恩都纵容的,只是这醉后的小脸实在很有些可爱,叫旁人看见,目光恐怕要紧紧地黏上来。

“殿下其实也是个占有欲很强的人。”安娜贝尔曾经这么说。

是或者不是,当事人自己才知道。

赫恩自然不会说。

他这会儿擦完脸,不过刚走开几步,贝茜便要扶着浴池边缘慢慢地滑进水里去,当真一眨眼的功夫都马虎

不得,他又将她抱起来,出去掩上了浴室门。

“你平时要是像现在这样活泼些,其实也是很好的。”赫恩道。

不知道是醉意逐渐褪去还是又上涌了些的缘故,贝茜出了浴室倒是安静一些,待赫恩将她放在**,便依

着平时的身体记忆往里面爬了爬,把叠得整齐的被子打开来。

赫恩的夜晚怕是要全给了她。

小人儿坐在那里,默默看着赫恩将地上的墨水和纸笔都收拾起来,目光一直跟着他走,期间倒也有开小差

的时候,转开去看放在桌上不动如山的牛奶壶,终于没再跑下来说要。

睡衣里兜着胖嘟嘟的两团该是要比牛奶更香软些。

劳动模范王子殿下终于把地板恢复了原貌,自然没有忘记那壶香甜的罪魁祸首,当着贝茜的面将它拿进浴

室,倒了个干净。

浪费。

赫恩再出来的时候,黑军装外套便已经脱下来,搭在臂弯,那红宝石勋章自然也给摘了。

同含在嘴里没有滋味的牛奶相比,肯定还是他更秀色可餐。

只是不知道这肚子里灌了小半壶牛奶的还需不需要喂。

他这个问题随后便得到了回答。

赫恩在床沿坐下,抬手将给贝茜折腾得有些凌乱的黑短发往后拢了拢,发现贝茜一直在看自己,脸上的红

晕褪了些,小嘴却越发娇艳欲滴起来,向她伸出手:“来我这里。”

醉的人千姿百态,状态也时时不同,劳累了那样久,此刻终于觉出点她喝醉的好处。

因着贝茜听见他这样说,就真乖乖地出了被窝,慢慢挪过来。

“清醒些了么?”赫恩问。

贝茜点头。

他好奇,又问:“我是谁?”

对面也是回答得又快又准确:“赫恩。”

赫恩就笑,眼里亮晶晶,再好看也没有了,抬手拨一拨她的头发,凑近鼻端一闻,这里似乎也染了淡淡的

奶香,便顿了一瞬才又道:“下次喝牛奶之前先问过我,好不好?”

就听得轻轻一声“嗯”,贝茜往他这边一挨,竟是答应了要求之后又主动过来要他抱。

黏人糊糊的小奶包,在赫恩抬臂揽了自己的腰后,调整一下找了个舒服的姿势。

比正常故事发展走向要更特别一些的是,赫恩怀里这个还有白白的小尖牙。

他说为什么现在这样听话,敛了眸去看,正看见贝茜双眸浮起淡淡的红,也开始舔嘴巴。

分明闹腾了这么一阵,牛奶不顶饿,要在他身上找吃的。

赫恩相当配合,因为她喝完血之后可以趁着迷糊劲儿睡一会,如今喝了酒,睡醒起来大概也正好过渡完后

劲,便不用再折腾了。

倒不是怕她缠人。她要是再缠人些,他的呼吸只怕要更炽热,真将她揉揉捏捏起来。

赫恩抬手去解扣子。

除掉了外衣,衬衫的扣子好解很多,动作之间那诱人的颈同锁骨便呈现眼前,无声邀请着那小醉猫下口去

啃一口。

贝茜凑过去。

她已经贴得他非常近,小手也是抓在了衣服上,但预想中那小牙入肉的触感竟迟迟没有来。

轻轻浅浅的呼吸声就在咫尺之间,撩得人心肝发痒。

赫恩随即闭上了眼睛。

他恐怕一睁眼,眼里的错愕与不可言的暗色便要溢出来。

柔嫩的唇在他脖子上轻轻碰了碰。

某一瞬间简直要怀疑他自己也醉了,但触感清晰得很,告诉他此时此刻经历着的并非错觉。

这小人儿哪里是要咬,分明亲了他一口。

贝茜隐约记得上一回赫恩亲自己也是先这么轻轻地碰了一下,原本抓着他衣服的小手这会儿放到他肩头,

攀着往上探了身子,脸正对着他的脸。

那股醉意还真是顽固地不肯离去,醺醺然正上头,旁的什么没注意,也没有去看赫恩现在的表情,耳畔鬼

使神差一般想起上次给亲了之后他问她的那句“不舒服么”,只当他现在说出口,就点头应了一声,还是照着

上次的回答说:“舒服的。”

圈着她腰的那条手臂便渐渐收紧了去。

贝茜觉得**秋千一般,突然之间好像给掉了个方向,身下是柔软的床,眼前水雾蒙蒙,看得见赫恩的轮

廓,却有些瞧不清他的脸。

最神奇的地方是,脸都瞧不清,却还知道他嘴巴在哪里。

“现在呢?”

贝茜听见他这么问。

然后唇上给轻轻碰了一下,又是蜻蜓点水一般,触一触就远离。

她似懂非懂地伸手去摸嘴唇,想一想,问:“就这样么?”

赫恩的笑声又轻又柔,得了这么个回答,反问道:“还要么?”

小人儿一头金发都散开在了枕头上,香气都从发间升腾起来,萦绕在鼻端,真要埋下去吸一口。

她这时候回答问题倒是很积极也很认真,明明已经连睁眼也有些懒洋洋,还肯煞有介事地思考一下,然后

说:“还要一个。”

随后给的这一个实在有些漫长了。

贝茜将赫恩往自己这边拉了拉,迷迷糊糊之中分神去想,牛奶闻着很香,但现在尝起来一点味道也没有,

赫恩的唇闻着也是很香,哪里想到尝起来其实更香的。

她很是喜欢。

一时间浸在水里一般。

她有些口渴,掬起一碰水喝,舌尖触到,那水**漾着,竟是温软的,甘甜可口,漾开小小的波澜,轻轻撩

拨着,连呼吸也险些忘记了。

她逐渐逐渐入迷。

但耐心诱导着的王子殿下大概还忘记了一件事情。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抱着的这个喝了牛奶醉过去,啵啵的时候顺带着将那醉意过给了他,直到唇上一痛,而

那熟悉的痛感传达到神经,他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终于离了她,抬手擦拭一下唇瓣,果不其然见到一撇新鲜

的殷红,低声笑道:“下次不要咬这里了……”

这么给品尝到现在,贝茜才算真正心满意足,再给放到**躺好,也是乖乖地蜷了身子,任由他将被子盖

到身上,看着是准备好好睡一觉的了。

却不知道平时给伺候惯了的殿下反过来伺候她,身上收获的种种痕迹简直可以留下来当纪念。

比如弄湿弄脏的军装外套、唇上浅浅的牙印、凌乱的发同侥幸存活下来的洁白衬衫。

她后来倒是又伸了小手来解他的扣子,可惜中途已经餍足,便很知足地停了手,没有再继续下去。

外套可以清洗,唇上的伤口因着他的痊愈力也是很快便能好的。

这么一想,似乎也没什么能留下来作纪念。

赫恩好似并不怎么在乎,将衣服整理一下,并不打算将她一个人放在这里,瞧着她乖乖抱了被子缩在床的

一侧,便和衣躺下去,躺在她身旁。

这么安静地闭着眼睛,没有之前淘气的样子,倒是又叫他想起白天时候那蜷缩着无声哭泣的小脸。

眼泪落在他手上,明明很凉的,一瞬间滚烫得有些灼人。

赫恩默默地看了贝茜一会儿,眼里的温柔倘若可以具象化,那就应该是跟他的吻一样,又轻又软,非常容

易令人上瘾的。

“伊丽莎白。”他看着看着,不知道想起什么,轻声叫了她一下。

贝茜其实还没有完全睡觉,迷迷糊糊又听见他的声音,居然抵抗了袭来的浓浓睡意,还是睁开眼睛看了他

一眼。

这又有些令赫恩愉悦,前前后后加起来,能令他开心的时刻实在是很多的。

他问:“今天找回来的那段记忆……里面那个对你很重要的人,如果现在有机会对他说句话,你想说什

么?”

贝茜闻言皱了一下眉。

她的反应来得这样快,一瞬间要以为她其实醒了大半。

倘若真的醒来,恐怕又是闭紧嘴巴什么也不肯说,要将那苏醒的记忆这么一直在心口埋着。

会很疼很疼。

赫恩没有说话。

这么静静地等了一会儿,突然见贝茜又缩一下,好似有些冷一般蜷着身子,那紧闭的眼睛动一动,睫毛耷

下去,随即沾了些晶莹的细小的水珠。

“我很想我的爸爸……”她轻轻抽噎了一下,并没有哭出来,停顿一下,然后道,“我很害怕。”

赫恩便知道个大概了。

他躺过去,挨近了她,手臂一揽将这娇小的一团揽进怀里,闭了眼睛,用唇在她额上贴一下,觉得她小手

又摸过来,又捉了放在唇边亲一亲,低声道:“有我在这里,不用害怕。”

刚才那个问题真是惹得她又开始陷进那段回忆里,这会儿半梦半醒,也有些不安地动来动去,大概感觉他

搂得有些紧,桎梏一般,小手收回来,去推一推他的胸膛。

赫恩并没有放,仍旧搂了她,只是低声重复方才说过的话,手轻轻拍着,终于是令得这小小的身子渐渐减

少了抗拒,往他温暖的怀里又靠一靠,显出几分依赖来,便没有再动弹,等待片刻,底下传出了平稳又均匀的

呼吸声,小动物一般,令人心里揉了一把,不知什么情绪在涌动。

他便也放轻了呼吸,赶在睡意来袭之前,再低声说一句:“晚安,伊丽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