名人导语
成功的家教造就成功的孩子,失败的家教造就失败的孩子。
——(美)泰曼·约翰逊
本节要点
咸丰八年八月二十日书;咸丰八年十月廿五日书;咸丰八年十月廿九日书;同治四年闰五月十九日书;同治五年十月十一日书;同治五年十月廿六日书。
故事案例
咸丰八年八月二十日
公元1858年9月26日
字谕纪泽儿:
十九日曾六来营,接尔初七日第五号家信,并诗一首,具悉次日入闱,考具皆齐矣,此时计已出闱还家。
余于初八日至河口,本拟由铅山入闽,进捣崇安,已拜疏矣。光泽之贼窜扰江西,连陷泸溪、金溪、安仁三县,即在安仁屯据踞,十四日派张凯章往剿。十五日余亦回驻弋阳,待安仁破灭后,余乃由泸溪、云际关入闽也。
尔七古诗,气清而词亦稳,余阅之忻慰。凡作诗,最宜讲究声调。余所选抄五古九家、七古六家,声调皆极铿锵,耐人百读不厌。余所未抄者,如左太冲、江文通、陈子昂、柳子厚之五古,鲍明远、高达夫、王摩诘、陆放翁之七古,声调亦清越异常。尔欲作五古七古,须读熟五古七古各数十篇。先之以高声朗诵以昌其气;继之以密咏恬吟,以玩其味。二者并进,使古人之声调,拂拂然若与我之喉舌相习,则下笔为诗时,必有句调凑赴腕下。诗成自读之,亦自觉琅琅可诵,引出一种兴会来。古人云“新诗改罢自长吟”,又云“煅诗未就且长吟”,可见古人惨淡经营之时,亦纯在声调上下工夫。盖有字句之诗,人籁也;无字句之诗,天籁也。解此者,能使天籁人籁凑泊而成,则于诗之道思过半矣。
尔好写字,是一好气习。近日墨色不甚光润,较去年春夏已稍退矣。以后作字,须讲究墨色。古来书家,无不善使墨者,能令一种神光活色浮于纸上,固由临池之勤染翰之多所致,亦缘于墨之新旧浓淡,用墨之轻重疾徐,皆有精意运乎其间,故能使光气常新也。
推步算学,纵难通晓,恒星五纬,观认尚易。家中言天文之书,有《十七史》中各天文志,及《五礼通考》中所辑《观象授时》一种。每夜认明恒星二三座,不过数月,可毕识矣。凡作一事,无论大小难易,皆宜有始有终。作字时,先求圆匀,次求敏捷。若一日能作楷书一万,少或七八千,愈多愈熟,则手腕毫不费力。将来以之为学,则手抄群书;以之从政,则案无留牍,无穷受用,皆自写字之匀而且捷生出:三者皆足弥吾之缺憾矣。
今年初次下场,或中或不中,无甚关系。榜后即当看《诗经》注疏,以后穷经读史,二者迭进。国朝大儒,如顾、阎、江、戴、段、王数先生之书,亦不可不熟读而深思之。光阴难得,一刻千金,以后写安禀来营,不妨将胸中所见,简编所得,驰骋议论,俾余得以考察尔之进步,不宜太寥寥。此谕。咸丰八年八月廿日,涤生书于弋阳军中。
咸丰八年十月廿五日
公元1858年11月30日
字谕纪泽:
十月十一日接尔安禀,内附隶字一册。廿四日接澄叔信,内附尔临《玄教碑》一册。王五及各长夫来,具述家中琐事甚详。
尔信内言读《诗经》注疏之法,比之前一信已有长进。凡汉人传注、唐人之疏,其恶处在确守故训,失之穿凿;其好处在确守故训,不参私见。释谓为勤,尚不数见,释言为我,处处皆然,盖亦十口相传之诂,而不复顾文气之不安。如《伐木》为文王与友人人山,《鸳鸯》为明王交于万物,与尔所疑《螽斯》章解,同一穿凿。朱子《集传》一扫旧障,专在涵泳神味,虚而与之委蛇。然如《郑风》诸什,注疏以为皆刺忽者固非,朱子以为皆**奔者,亦未必是。尔治经之时,无论看注疏,看朱传,总宜虚心求之。其惬意者,则以朱笔识出,其怀疑者,则以另册写一小条,或多为辨论,或仅著数字,将来疑者渐晰,又记于此条之下;久久渐成卷帙,则自然日进。高邮王怀祖先生父子,经学为本朝之冠,皆自札记得来。吾虽不及怀祖先生,而望尔为伯申氏甚切也。
尔问时艺可否暂置?抑或他有所学?余惟文章之可以道古,可以适今者,莫如作赋。汉魏六朝之赋,名篇巨制,俱载于《文选》,余尝以《西征》、《芜城》及《憾》、《别》等赋示尔矣。其小品赋,则有《古赋识小录》;律赋则有本朝之吴谷人、顾耕石、陈秋舫诸家。尔若学赋,可于每三、八日作一篇大赋,或数千字,小赋或仅数十字,或对或不对,均无不可。此事比之八股文略有意趣,不知尔性与之相近否?
尔所临隶书《孔宙碑》,笔太拘束,不甚松活,想系执笔太近毫之故,以后须执于管顶。余以执笔太低,终身吃亏,故教尔趁早改之。《玄教碑》墨气甚好,可喜可喜。郭二姻叔嫌左肩太俯,右肩太耸。吴子序年伯欲带归示其子弟。尔字姿于草书尤相宜,以后专习真、草二种,篆、隶置之可也。四体并习,恐将来不能一工。
余癣疾近日大愈,目光平平如故。营中各勇夫病者十分已好六七,惟尚未复元,不能拔营进剿,良深焦灼。闻甲五目疾十愈八九,忻慰之至。尔为下辈之长,须常常存尔乐育诸弟之念。君子之道,莫大乎与为人善,况兄弟乎?临三、昆八,系亲表兄弟,尔须与之互相劝勉。尔有所知者,常常与之讲论,则彼此并进矣。此谕。
咸丰八年十月廿九日
公元1858年12月4日
字谕纪泽:
二十五日寄一信,言读《诗经注疏》之法。二十七日县城二勇至,接尔十一日安禀,具悉一切。
尔看天文,认得恒星数十座,甚慰甚慰。前言《五礼通考》中《观象授时》二十卷内恒星图最为明晰,曾翻阅否?国朝大儒于天文历数之学,讲求精熟,度越前古。自梅定九、王寅旭以至江、戴诸老,皆称绝学,然皆不讲占验,但讲推步。占验者,观星象云气以卜吉凶,《史记·天官书》、《汉书·天文志》是也。推步者,测七政行度,以定授时,《史记·律书》、《汉书·律历志》是也。秦味经先生之《观象授时》,简而得要,心壶既肯究心此事,可借此书与之阅看(《五礼通考》内有之,《皇清经解》内亦有之)。若尔与心壶二人能略窥二者之端绪,则足以补余之阙憾矣。
四六落脚一字粘法,另纸写示(因接安徽信遂不开示)。
书至此,接赵克彰十五夜自桐城发来之信,温叔及李迪庵方伯尚无确信,想已殉难矣,悲悼曷极!来信寄叔祖父封内中有往六安州之信,尚有一线生机。余官至二品,诰命三代,封妻荫子,受恩深重,久已置死生于度外,且常恐无以对同事诸君于地下。温叔受恩尚浅,早岁不获一第,近年在军亦不甚得志,设有不测,赍憾有穷期耶?
军情变幻不测,春夏间,方冀此贼指日可平,不图七月有庐州之变,八九月有江浦六合之变,兹又有三河之大变,全局破坏,与咸丰四年冬间相似,情怀难堪。但愿尔专心读书,将我所好看之书领略得几分,我所讲求之事钻研得几分,则余在军中,心常常**。尔每日之事,亦可写日记,以便查核。
同治四年闰五月十九日
公元1865年7月11日
字谕纪泽儿:
接尔十一、十五日两次安禀,具悉一切。尔母病已痊愈,罗外孙亦好,慰慰。
余到清江已十一日,因刘松山未到,皖南各军闹饷,故而迟迟未发。雉河、蒙城等处,日内亦无警信。罗茂堂等今日开行,由陆路赴临淮。余俟刘松山到后,拟于廿一日由水路赴临淮。
身体平安。惟廑念湘勇闹饷,有弗戢自焚之惧,竟日忧灼。蒋之纯一军,在湖北业已叛变,恐各处相煽,即湘乡亦难安居。思所以痛惩之之法,尚无善策。
杨见山之五十金,已函复小岑在于伊卿处致送。邵世兄及各处月送之款,已有一札,由伊卿长送矣,惟壬叔向按季送,偶未入单。刘伯山书局撤后,再代谋一安砚之所。该局何时可撤,尚无闻也。
寓中绝不酬应,计每月用钱若干?儿妇诸女,果每日纺绩有常课否?下次禀复。
吾近夜饭不用荤菜,以肉汤炖蔬菜一二种,令极烂如鸡肉,味美无比,必可以资培养(菜不必贵,适口则足养人),试炖与尔母食之。(星冈公好于日入时手摘鲜蔬,以供夜餐。吾当时侍食,实觉津津有味。今则加以肉汤,而味尚不逮于昔时。)后辈则夜饭不荤,专食蔬而不用肉汤,亦养生之宜,且崇俭之道也。
颜黄门(之推)《颜氏家训》作于乱离之世,张文端(英)《聪训斋语》作于承平之世,所以教家者极精,而兄弟各觅一册,常常阅习,则日进矣。
涤生手草,闰五月十九,清江浦。
同治五年十月十一日
公元1866年11月17日
字谕纪泽儿:
九月廿六日接尔初九日禀,廿九、初一等日接尔十八、廿一日两禀,具悉一切。廿三如果开船,则此时应抵长沙矣。廿四之喜事,不知由湘阴舟次而往乎?抑自省城发喜轿乎?
尔读李义山诗,于情韵既有所得,则将来于六朝文人诗文,亦必易于契合。凡大家名家之作,必有一种面貌,一种神态与他人迥不相同。譬之书家,羲、献、欧、虞、褚、李、颜、柳,一点一画,其面貌既截然不同,其神气亦全无似处。本朝张得天、何义门虽称书家,而未能尽变古人之貌,故必如刘石庵之貌异神异,乃可推为大家。诗文亦然,若非其貌其神迥绝群伦,不足以当大家之目。渠既迥绝群伦矣,而后人读之,不能辨识其貌,领取其神,是读者之见解未到,非作者之咎也。
尔以后读古文古诗,惟当先认其貌,后观其神,久之自能分别蹊径。今人动指某人学某家,大抵多道听途说,扣盘扪烛之类,不足信也。君子贵于自知,不必随众口附和也。
余病已大愈,尚难用心,日内当奏请开缺。近作古文二首,亦尚入理,今冬或可再作数首。
唐镜海先生殁时,其世兄求作墓志,余已应允,久未动笔,并将节略失去。尔向唐家或贺世兄(蔗农先生子,镜海丈婿也)处索取行状节略寄来。罗山文集年谱未带来营,亦向易芝生先生(渠求作碑甚切)索一部付来,以便作碑,一偿夙诺。
纪鸿初六日自黄安起程,日内应可到此,余不悉。
涤生手示,十月十一日。
同治五年十月廿六日
公元1866年12月2日
字谕纪泽儿:
十八日接尔初一日在六溪口所发之禀,廿一日接尔在橐驼河口所发之禀,具悉一切。
喜期果仍是廿四否?筠仙近日意兴何如?
余于十三日具疏请开各缺,并附片请注销爵秩。廿五日接奉批旨,再赏假一月,调理就痊,进京陛见一次。余拟于正月初旬起程进京。
鸿儿少不更事,欲令尔于十一月十五以后自家来营,随侍进京。尔近日身体强壮否?接尔复禀,果有起行来豫定期,余即令纪鸿由豫回湘。鸿抵湘乡过年,尔抵周口过年,中途可约于鄂署一会。
余近无他苦,惟腰痛畏寒,夜不成寐。群疑众谤之际,此心不无介介。然回思迩年行事无甚差谬,自反而缩,不似丁冬戊春之多悔多愁也。到京后,仍当具疏请开各缺,惟以散员留营维系军心,担荷稍轻。尔兄弟轮流侍奉,军务松时,请假回籍,省墓一次,亦足以娱暮景。纪鸿在此体气甚好,心思亦似开朗,当令其回家事母耳。
折片并批旨抄阅,尔送呈澄叔一看,此谕。
涤生手示,十月廿六日。
再,尔体弱,今年行路太多,如自觉难吃辛苦,即不来侍奉进京,亦不强也(禀商尔母及澄叔议定回信)。若来,则带吴文煜来清检书籍。家中书籍亦须请一人专为料理,否则伤湿伤虫,或在省城书贾中找之。又行。
鸿儿言尔母欲将满女许徐氏,余嫌辈行不合,且诸女许宦家者多不称意,能在乡间许一富家亦好。明春到京,亦可于回都京官中求之也。
智慧点评
我们常说父母能留给孩子的无非是有形资产和无形资产。有形资产就是孩子能够见得到的房子、金钱等一些富贵的东西,但这些东西都是身外之物,随时都可能失去。什么东西能让孩子受益一生呢,那一定是精神财产,也就是留给孩子如何生活、如何立足于社会的这样一些理念和观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