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零落成泥碾作尘(1 / 1)

当今社会的人们迷失在物质和金钱当中,明明只有一个大脑,却深陷在很多个坑坑洼洼的小洞之中,忘记了自己最初的追求。

我们没有办法去坚定地做一件事,是因为我们想做的太多了,在这个物欲横流的年代,真的目光一次次被欲望分散,空洞的眼神将身体拉入其中,无法专心去爱,也无法专心于生计。还记得我们最初的追求吗?一个温暖的怀抱,温馨的小家,花花草草,自由静谧的生活……

新中国成立后,当萧乾再见到林徽因的时候,她已经病得很严重,却又似完全没病,满怀**地投入到国徽设计当中。可时间的脚步总是在匆匆之间不留痕迹,陌头杨柳绿无情,徽因老了。他们的最后一次见面,是在二次文代会上。会场中,徽因远远看见萧乾,招呼他坐在自己身边。萧乾握握她的手,叫一声以往所有朋友给予她的昵称:“小姐。”徽因有些感慨,语调伤感:“哎呀,还小姐哪,都老成什么样子啦。”再漂亮的女人也会老去,而这也是美人难以接受又不得不接受的现实。萧乾仍然真诚地安慰道:“精神不老,就永远都不会老。”

可能是知道生命即将走到尽头,林徽因已经到了忙得不要命的程度。梁从诫手头有两页母亲的残留信稿,最能见证她在建筑和美术方面的治学严谨。1953年前后,由北京文物整理委员会编,人民美术出版社出版的《中国建筑彩画图案》,请她审稿并作“序”,她对其中彩图的效果非常不满意,写信提出了批评,其最后几段内容是:“(四)青绿的双调和各彩色在应用上改动的结果,在全梁彩色组合上,把主要的对比搅乱了。如将那天你社留给我的那张印好的彩画样干,同清宫中太和门中梁上彩画(庚子年日军侵入北京时,由东京帝国大学建筑专家所测绘的一图,两者正是同一规格)详细核对,比照着一起看时,问题就很明显。原来的构图是以较黯的青绿为两端箍头藻头的主调,来衬托第一条梁中段以朱为地,以彩色“吉祥草”为纹样的枋心,和第二条梁靠近枋心的左右红地吉祥草的两段藻头。两层梁架上就只出三块红色的主题,当中再隔开一块长而细的红色垫版,全梁青、绿和朱的对比就清清楚楚,明明白白,一点儿也不乱。从花纹的比例上看,原来的纹样细密如锦,给人的感觉非常安静,不像这次所印的那样浑圆粗大,被金和白搅得热闹嘈杂,在效果上有异常不同的表现。青绿两色都是中国的矿质颜料,它们调和相处,不黯也不跳;白色略带蜜黄,不太宽,也不突出。在另外一张彩画上看到,原是细致如少数民族边饰织纹的箍头两旁纹样,在比例上也被你们那里的艺人们在插图时放大了。总而言之,那张印样确是‘走了样’的‘和玺椀花结带’,与太和门中梁上同一格式的彩画相比,变得五彩缤纷,宾主不分,八仙过海,各显其能,聒噪喧腾,一片热闹而不知所云。从艺术效果上说,确是个失败的例子。”她的这段叙述在表述色彩和形象方面是那么准确、生动、到位!

1954年6月,林徽因当选为北京市人民代表大会代表,8月10日,《北京日报》介绍了她的简历,这年秋天,林徽因的身体实在无法抵御外面的严寒,为了方便治疗,梁思成在城中租了房子。由于一切还未准备齐全,梁思成和林徽因就搬到了陈占祥的家中,没过多久,林徽因因病情恶化住进同仁医院。

每次梁思成到医院看望林徽因的时候,他们只是默默对望,沉默不语,林徽因感觉得到,自己的生命正在渐渐消逝。她已经很久不照镜子了,她不想看到自己瘦骨嶙峋的容貌和跌跌撞撞的一生,那将会是一生之中最残酷的一幕。

护士走进病房给林徽因打针,林徽因非常喜欢这个圆脸的姑娘,她每天在病房里陪着林徽因,照顾她的饮食起居,每次打完针她都会给林徽因唱一首歌,有时候还会问林徽因:“今天我给您唱什么歌呢?”在小护士过生日那天,林徽因为她唱了一首《祝你生日快乐》,小护士这才想起今天是自己的生日。

同仁医院的医生和护士都知道医院里住着一位特殊病人,她是北京市人大代表、政协委员,同时还是著名的建筑学家和诗人。只是当时她的肺病已经到了晚期,医生也已无力回天,她将在这里度过余生。她是个坚强的女人,对于医生的治疗,不管多么痛苦,她都会很好地配合着。

后来梁思成也由于肺结核住进同仁医院,住在林徽因旁边的病房,虽然只隔着一道墙,却如同隔着万水千山,将两人硬生生地分开。梁思成没住院时还能时不时过来看看她,可如今住在自己的隔壁,却一步都不能走近。两人每天只是通过护士传递纸条的方式互相问候。

林徽因病危的通知很快发出来了,那几天,她一直发着高烧,处在弥留之际,肺部已经大面积感染,虽然经过了一番竭尽全力的抢救,可仍然没能挽留住这个旷世女奇才。

4月1日上午6时20分,林徽因走完了自己51岁生命的历程,4月2日,《北京日报》刊登讣告,治丧委员会由张奚若、周培源、钱端升、钱伟长、金岳霖等13人组成。

花圈和挽联上有着自己挚友们的亲笔题词,她的追悼会在金鱼胡同贤良寺举行。追悼会过后,林徽因被葬在北京八宝山革命公墓,由人民英雄纪念碑建筑委员会负责修建,将林徽因生前纪念碑设计的饰雕刻样移到了她的墓碑上,上面刻着:“建筑师林徽因之墓”。

为了缅怀这位逝去的小姐,萧乾不无遗憾,他在《一代才女林徽因》中写道:“现在要出版的《林徽因文集》里所收的作品,从数量上来说,同徽因从事文艺写作的漫长岁月确实是很不相称的。一方面,这是由于她一生花了不少时间去当啦啦队,鼓励旁人写;另一方面,也是因为她的兴趣广泛,文艺不过是其中之一。她在英美都学过建筑,在耶鲁大学还从名师贝克尔教授攻过舞台设计。我在她家里曾见过她画的水彩,一九三五年秋天曹禺在天津主演莫里哀的《悭吝人》时,是她担任的设计。”

1984年,当萧乾提笔忆徽因的时候,已经从青青一学者变成了苍苍一老翁,萧乾笔触越发成熟、干练、简洁、深沉:“这位出身书香门第,天资禀赋非凡,又受到高深教育的一代才女,生在多灾多难的岁月里,一辈子病魔缠身,战争期间颠沛流离,新中国成立后只过了短短六年就溘然离去人间,怎能不令人心酸!”

林徽因的才气不是普通人可比拟,她有男人的胸襟抱负,也有女人的美貌温婉,既是“太太的客厅”的女主人,也是情爱纠葛大戏的女主角,只可惜芳华早逝,再完美的人也无法抵抗病魔的侵害。林徽因走了,但是她一生的作品却留给了后世,影响着后人,正所谓“零落成泥碾作尘,只有香如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