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敢,我要杀了你,我一定要杀了你。”
啪的一声脆响,小小皮鞭打在殷郊的身上,小小的心灵承受着莫大的伤害,要知道,他还只是一个孩子啊。
“啰哩巴嗦的,还有力气大吼大叫,你不如把力气用在脚下。跑起来,要是大王知道伱这么废,还不如再生一个。”
吴敢也是真的敢说敢作,嘴上从不留情,一字一句直触人心最难受的地方,直教人恨不得拔刀砍死他。
殷郊死死咬着牙,身体不仅要应对长途奔袭所带来的缺氧感和肌肉酸痛,耳边那催命一般的垃圾话,也让他悲愤的咬着牙,心头积蓄着一阵阵的怒火。
如今正是夏日最酷热的时光,火炉一样的太阳炙烤在身上,不用运动,只是站在太阳底下都能晒出一身汗来,极限真的要到了,再跑下去,他感觉要猝死在原地。
就在此时,两只胳膊挽住了他的双臂,殷郊茫然望去,正是伍长孟优和同伍的三个兄弟。
“不要说话,注意听我们呼吸的节奏,不要着急,我们是袍泽,不会放弃你的!”
殷郊迷迷糊糊间,看着孟优和熙的笑容不禁有些泪目,火神营里还是有好人的啊!
一行五人,被大部队越拉越远,直到再也看不见前方的人影,一行五人肩并肩,挽着彼此,一步一脚印,在烈日下挥洒着汗水。
“不要急,晚点就晚点,只要能坚持下去,就是胜利,别怕,我们陪着你。”
别人跑回营地,只需要一个多时辰,而受殷郊拖累,孟优这一伍足足花了三个时辰才跑回营地,等到他们返回后,营地里的战士早就冲凉结束,端着陶盆大口吃着香糯的米饭,白白的米饭之上还盖着厚厚的肥肉,光是闻着香味就让饿了半宿加一个上午的殷郊直咽唾沫。
可是嘴里干咳无比,越是吞咽越是难受。
五人也顾不得冲去一身臭汗,急忙回营地端着陶盆就来伙房营打食。
在殷郊期待的目光下,厚厚的一碗米饭和香甜的肉片垒得高高,却还不知足的大喊着:“再来一勺,最好是给米饭上浇点肉汁,这样更香甜。”
还未等到打饭的战士应许,只见吴敢一把夺过陶盆,三下五除二就把陶盆里的伙食撇下去一半,不多不少,正好一半。
“吴敢!!你是不是针对我?”
“我针对你?训练前,我是不是说了,没能按时返回的,晚食一律减半,你自己废物,怪谁?”
“可是我完成了全程,这还不够吗?”
吴敢不屑的看着殷郊,只觉得这个王子被保护的太好了,努力了就一定会有成果,这是你身为王子的准则,这可不是普通人的准则,在火神营,没有人比其他人更高贵。
“规矩就是规矩,你以为你是谁?在我手底下,你就是一个普通的士兵,不,你连个火神营的仆从军都算不上,娘们唧唧的,我告诉你,不仅你的伙食减半,你们一个伍的其他人,全部伙食减半。”
殷郊眼中直欲冒火,竟是直接将手中陶碗砸在了吴敢的背上,眼泪止不住的流,这辈子他就从没受过这么大的委屈。
一双平静到没有感情的双眼瞥了一眼殷郊,这位脾气向来火爆的火神将军默默弯下腰,低着头,将带着泥土灰尘的米饭和肉片捡起,认真的拍打着上面的灰尘,一粒米,一丝肉,他都恭敬的捡起,放在自己的碗中。
“孟优!!!”
“属下在!”
“袭击长官,该如何罚之?”
“仗八十!”
“动手吧,你们自己打,还是我等下吃完饭帮你们打?”
孟优回头了望了一眼倔强着脸的殷郊,温柔的笑了笑。
“将军,殷郊还小,他撑不住八十杖,是我管教不严,孟优当负首责,愿自领杖四十。”
“我等同为袍泽,愿为殷郊负杖。”
吴敢没有说话,默默点了点头,然后坐到一旁的空地,也不嫌弃,就着殷郊摔在地上的米饭和肉片,大口大口的吃了起来。
他很生气,只是更加失望,若是这小子拿着剑就冲他上,他反而没那么生气。唯有浪费粮食,而且浪费粮食的人还是未来要。成为大王的人,这不仅仅让让生气,更让他悲伤。
他见过灾荒,那是一个易子相食的场景,孟尝没有解放孟城之前,那时候还叫垢城,老孟城人,从来不会如此对待粮食,因为他们真的经历过饿殍遍野,所以想他脾气如此火爆的存在还能耐住性子跟着孟尝一起种地,最大的原因就是,他知道粮食的重要性。
殷郊也哭了,他从来不是一个爱哭的孩子,此刻却站在一旁,手足无措的看着挨打的孟优,眼泪瞬间就止不住的流。
“别打了……犯错的是我,为什么要打伍长,求求你们,打我吧,你们打我啊!”
“呜呜呜,我再也不任性了,我错了,我知错了!”
看着嚎啕大哭的殷郊,乾寅难得严肃的上前说道。
“王子殿下,您知道错哪儿了吗?”
“我不该袭击将军,商容大夫曾有言,上下有序,礼仪尊卑,太师也曾教导过我,军营之中最重纪律。”
“不是,我的好王子啊,你只说对了最微小的那些原因,但是,最大的错误,是你不该糟蹋粮食啊。回去吧,别留在这儿了,你不适合火神营,回去老老实实的做你王子,你本是王储,何必和这些搏命的苦哈哈一起受罪。”
“我不,我是帝辛之子,是文丁之孙,我可以输,但是我绝不会放弃,等着吧,终有一天,我会让你们都瞧得起我,不是因为我是王子,而是因为我是一名合格的战士!”
乾寅回头看了一眼玄武营的方向,心头有些沉重,好家伙,一赔百,三百刀币啊!!那得要练多少虎狼丹才挣得回来?
而在玄武营,一群身披蓝色战纹的汉子围成一圈,看着自家孟地的小公主正骑在殷洪身上一顿爆揍。
“好你个殷洪,训练不努力,你害死姑奶奶了,我告诉你,你要是再连累我吃不饱饭,我见你一次打你一次。”
殷洪护着脸,凄厉的喊叫着:“我要回家,我不玩了!!王兄骗我,这里一点都不好玩,我要回家!!”
哭得倒是响亮,可是越哭,姬有鱼越是生气,好好的一个男孩子,比女孩子还要不如,这要是放在他们部落里,吃不起苦的孩子都是要被丢掉的,亏他还是人间大王的儿子,上古时期的“王子”可以坏,但是绝对不会有一个人像他一样,一点不高兴就能哭出来,这是懦弱的表情,是无能的象征。
站在高坡上眺望着远方营地的帝辛不由得哈哈大笑,竟然一点都不觉得自己儿子挨打有什么不好,反而向身边孟尝夸耀道。
“哈哈,孟伯可真是个妙人啊,从来都是我那不成器的孩儿殴打老师,横行霸道,你不仅敢让人揍他,还能揍得他服服帖帖的,孤现在相信飞虎所言不虚了,孟伯是真的能教好这两个孩子。”
“大王若是不觉得臣做法粗鄙就好,两位王子其实心地善良,只是缺乏人去引导,周遭之人都是多为吹捧奉承,自然也就失去了约束,失去了自我认知的能力,臣只是将他们心底的善良唤醒,王子自己就会走到正途之上。”
帝辛认同点了点头,自己年轻的时候也是无法无天,连当时的大将军鲁雄他都敢顶撞,若非闻太师将他带在身边约束,棍棒交加,同时又辅以道理相教,依照最近这段时间的遭遇,他早就想学着夏桀,酒池肉林开摆了。
不过殷洪这顿打也属于爱的呼唤吗?
不重要了,这孩子偷奸耍滑,也正好需要一个“正直”的人好好治一治他那胆小且妄为的性格。
只是此刻看着殷郊、殷洪,他又不自觉的想起姜后,一声叹息响起,帝辛也没了继续观看的欲望,挥挥手,示意孟尝跟上。
“寡人累了,先行回宫,若是城外即将丰收,孟伯记得告知寡人,寡人也想看看那满山遍野的金黄,闻一闻丰收的稻香。”
“诺!”
送走大王,天色逐渐昏沉,孟尝今日没有太多的劳作,他的活儿基本都要全压在比干身上,此时急忙往城西走去,顺着昏沉的夕阳,加快速度卖力的除草、施肥,检查植株的有无病变,颗粒饱满度。
“孟伯,其实你也不需要亲自下地,为何要每日坚持农作?”比干如是问道。
“我喜欢这种劳动的感觉,而且,我总是觉得,身为一名主官,不仅仅要有大局观,有领导众人的能力,也要经常下到一线去体验基础的劳作,这样才能知道,大家最真实的想法,让大家看到我都在辛勤的劳作,他们还有什么理由不跟着我一起呢?”
比干抚须,面露欣赏的看着这个年轻人,若是自己还能与他一样年轻,那该多好啊,如果能在文丁时期就遇到这位贤才,大商该多么强大,当年文丁王兄也就不用囚杀季历了吧。
赶着最后一抹夕阳,忙完手中的活计,孟尝送别了丞相比干,结束了一天的忙碌,静静的坐在青绿的试验田附近,喝着手中甜丝丝的麦香奶茶,这个也是最近新想到的一个喝法。
只是可惜,他还没有找到奶牛,不知道是这个时候没有,还是地处偏远他没能找到,总之,难以推广,只能自娱自乐的偶尔来上一杯,缓解一天的疲惫。
远处的麦田周边传来声声犬吠,过一会儿后一阵打斗声响起,薛恶虎与胡雷闻声迅速冲了出去,孟尝微眯着双眼,细细品味着手中纯天然无污染的有机奶茶,听着蝉鸣蛙叫,惬意的往嘴里扔上一块肉干,看着昏黄的天渐渐的被漫天银河星星点点所替代。
没有光污染的天空,好美啊!
不一会儿,胡雷的分身便提着一个身着道袍的不知名散修来到孟尝身前。
“道友,聊聊吧,我知道你们散修不易,都是为了混口饭吃,我不问你名字,也不问你师承,告诉我谁让你来的,要做什么,说完我便恭敬的请你离开,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