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入到酒店特意订好的包间中后，孟未末跟陈南见到了来自动画公司方的四人，分别是看起来地位最高的老板郝宇霆，只知道对方姓张的导演，还有两位连姓名都不知道的职员。

而网站那边，也就是属于孟未末这边的，则是准备派遣一位主编过来进行签约，不过因为是孟未末临时决定，所以人下飞机，正在打车，估计四五十分钟后才能赶来。

所，目前的包间之中，是阵营对立的六人。

陈南经过孟未末那次牵着手的介绍，现在的立场尤其尴尬，毕竟人家都还没问。

诶，算了，郝宇霆刚才的那个眼神，的确有些过于的激动，虽说并不是那种‘猥琐’的目光，但作为社交范围窄到只能够跟自己想象中人交往的自闭型少女，孟未末的害怕并不奇怪。

“这位老师，喝什么酒啊？”

在正式点菜之前，对方一位看起来像是专门作为酒托，也就是刚才出来迎接陈南他们、被称作‘小吴’的男人，笑盈盈的询问道。

陈南原本想下意识的回绝，用‘我不太会喝酒’这种借口，但想起来这次是替孟未末办事，自己好歹是作为‘经纪人’，需要去应酬的大概就是这种，所以用相当留有余地的说法进行婉拒：“那个，我喝不了太多……”

“诶！没事没事，能喝多少喝多少。”

深谙那种社交之道，将‘ 逢迎’这种气质融入到一言一行，举手投足之间的小吴，摆了摆手，然后直接点了两瓶茅台，还是那种被炒作到需要预约才能够买到的飞天茅台。

陈南只能够祈祷，好酒不要太卡嗓子了。

毕竟以他这种啤酒六七瓶，白酒一杯半的水准，说不上拉胯，但在放眼到全国范围，只能够算特别普通。

尤其是在山东之类的地方，不仅要被对方无奈的揶揄‘算了，你喝啤的吧’，而且还只能够跟小孩坐一桌。

不过好在的是，陈南目前为止都没有酗酒过，一杯半白酒可能是上限，但区区的一杯半，肯定不会让他烂醉如泥。

就看今天的酒局是个什么情况了……

“陈南。”

正当陈南因为要表现出‘靠谱’，答应了上白酒后，一旁的孟未末，忽然的用手扯了扯自己的衣服，目光中满是担忧：“不要紧吧？”

“没事没事。”

对于他们有些勉强的笑容，在孟未末这里就突然变得相当自然了。因为陈南也希望小梦安心，别太为自己焦虑。

“那梦楠老师就喝点红酒吧？”

“给她上瓶干红吧，度数很低的，跟饮料没什么区别。”

小吴说完之后，没等她俩表态，郝宇霆便附和的说道，并且拿起菜单开始挑酒。

“不了不了，她不会喝酒。”

陈南当然不可能允许孟未末在这种局上面饮用一丁点酒精，所以笑着拒绝道：“给她上果汁就行了，谢谢。”

“喝一点吧，今晚我们会给你们安排好房间的，什么都不用担心。”

没想到郝总被拒绝的如此干脆，小吴连忙帮忙打圆场：“果酒也行。”

“不是的，她酒精过敏，碰不得酒。”陈南厌恶恶臭的酒局文化原因之一就是，在这种情况下，人们总是会胡说些乱七八糟的事情，其中最恶心的一条——劝未成年饮酒。

而陈南这种随机的搬出一个不知道是真是假、但是绝对没有人敢冒风险尝试的病例后，那边的人果然就没有再劝了，其中那位看起来身价很高，地位直接甩开另外三位、包括导演在内的郝总，也只是抿嘴笑的耸了耸肩，虽然不像那种阴晴不定、心理变态的赵公子，但是也让人不太敢去招惹他。

“那就两瓶飞天茅台，一杯果……”

正当身着旗袍的服务员小姐姐统计酒水的时候，孟未末突然举起手，道：“我喝菠萝啤。”

“……”众人。

“……”陈南知道，孟未末是想去迎合一些动画公司方，让自己显得不太古板，所以就折中的点了一份菠萝啤。

但是……

不会真的有人把菠萝啤当成酒吧？

还有，不会真的有人喝菠萝啤上头吧？

不会吧不会吧？

——安星语觉得很赞。

“菠萝啤…有吗？”花了好一点时间消化孟未末这个要求的张导演，错愕的跟服务员小姐姐搭话。

“可能……”

咬着嘴唇，勉强的点了点头，服务员开口道：“要去附近的小超市…买才行。”

“那就帮我们买几罐菠萝啤回来吧。”郝宇霆直接的决定。

“好的先生，我现在就去。然后，就开始上餐了吗？”因为这一桌的顾客出手十分阔绰，所以对于这种‘帮忙去对面买几罐菠萝啤’的要求，小姐姐没有怎么犹豫，便答应了。

毕竟……

之前根本就没有在高档酒店点菠萝啤的天才啊！

“嗯好，快点上菜吧。”

对于老板、导演、作家这些明显比自己咖位大的人物故意压低姿态的小吴，在跟服务员交流的时候，那种高档消费者的身份又转变的相当自然。

在他身上，很容易的看见一种叫作‘成年人的不易’的东西，没有形状，但却相当有重量。

“因为这里上菜非常的慢，所以我就事先点好了，你们还有没有什么想吃的？”在服务员走前，郝总又问道。

“没事的，我们都可以的，不用麻烦了。”陈南也笑着应承，将这些孟未末不太擅长的客套主动的承担了。

虽然他本人，也不擅长这样的酒局。

然后，所有这些餐前的应酬都解决掉后，伴随着第一份前菜的到来，酒局正式的开始了。

小吴，理所当然的作为酒局工作人，给陈南等人斟酒。

看着面前这杯正好跟杯口齐平，再多几滴可能就溢出来的飞天茅台，陈南感觉到自己是受到了尊敬的（茶满欺人，酒满敬人）。

“梦楠作家，陈作家，喝。”

郝宇霆举起手里透明的酒杯，率先的敬了这两位作家。

“喝，喝。”其他人也一起的举了起来，在中间碰杯。

酒桌文化虽然恶臭，但是礼貌这种东西也是不能够丢的，所以陈南没有任何的迟疑，举起那轻轻一晃动，就会有醇香四溢的白酒，从杯壁下流…杯壁下流？

噗，好垃圾的谐音梗，把爷都给逗笑了。

看到一旁在平时表情其实也不是特别丰富、但是在这种时候，居然能够笑得相当商业的陈南，孟未末也知道不该掉链子，遂一起碰杯：“干杯。”

‘铮——’的几声，高档酒杯的杯身，轻轻碰撞，发出带有回旋的声响，在酒桌上觥筹交错的几人，举起杯子开饮。

常温的**，触碰到舌尖后，在味蕾上炸开，甜中带辣的感觉瞬间在口腔内扩散，而伴随着这股酒精涌入从喉咙进入到身体之中，最后完全涌胃里，灼烧感达到最高。

53度的酒，好辣。

而且还不能够象征性的抿一口，陈南是实打实的，喝了这小酒杯的一半。

“比起什么威士忌香槟，果然还是白酒喝得舒服。”作为老板，郝宇霆的态度就相当轻松了，纯粹是出来喝酒的。

“嗯…是，说的。”

不过，陈南没有忘记此行的目的，自己跟孟未末虽然最想的是推掉这个动画改编企划，但从原则上来说，难度是最大的，所以先要进行‘不改变公司，也能够将作品做好’的商谈。

于是，陈南代孟未末问道：“话说郝总，对于动画改编，有没有什么想法呢？”

“嗯……”

郝宇霆能够有什么想法呢，他连原著都没有看过，根本不清楚到底要制作一个什么样的作品，所以想了想后，随意的说道“动画的事情啊，要不等贵网站主编来了再说，反正应该也不到半个小时了，我们先吃先喝。”

在正规的恶臭酒桌上喝酒，每一次都是要敬酒的，而郝宇霆自己就想喝，所以又抬起了手。

糟糕…

虽然这个杯子跟平时的酒杯相比小了一半，陈南能够接受的量，大概是三杯，但是这才没开始几分钟就……

“先喝先喝，正好菜也上了。”

与其说是盛情难却，不如说是大家都把杯子举起来了，陈南着实没有办法，只能够硬着头皮：“干，干。”

两口酒下去，那杯30ml、约摸半两的53度白酒就已经见底。

然后，又被‘小吴’满上。

日，这样喝下去怎么可能扛得住，那可是53度的飞天，我这种平时喝点杨梅酒就差不多了的人，难道真的要交代在这里了吗？

陈南不想悲壮的赴死，不仅是因为自己，更是小梦。

如果他醉了，小梦的安全谁来负责……

必要的时候，把唐水叫来吧。

“动画…动画是3d的吗？”

正当大家都在吃吃喝喝时，实在是不喜欢这种应酬气氛，更不想让陈南再喝这种烈酒的孟未末，语气稍有卡顿，但眼神相当较真的问道。

“……”陈南被惊到了，但并没有阻止。

快点进入主旨也好，不然最后再谈就被动了。

“嗯…什么3d，梦作家指的是改编的动画？”郝宇霆不解的问。

“嗯。”孟未末点了点头，相当的果断。

“那个…是3d的，这次动画的制作采用3d的技术，融入了国风的元素。”因为郝总回答不了孟未末的问题，所以导演直接帮忙说明道。

而听到3d，孟未末的眼神一下子就变了。

具体来说，就是失望。

绝大多数的3d国产动画，出发点都是为了省钱，虽然有些3d的制作比2d更加烧钱，但那真的是凤毛麟角。

总体上来说，2d的动画制作更加费时，成本也高，毕竟场景是要专业的动画人员一张张作画。

还有，融入国风这个……

那就更是灾难了。

因为孟未末在小说里面，根本就没有怎么涉及到国风。

这样强行融合，只会损害小说原本的故事性。

所以仅仅用一句话就判断出来，这又是一次为了过审（有国风的动漫作品更容易过审），强行对优质IP的改编。

“那能够制作成2d的吗?”

因为孟未末的情绪耷拉的很明显，所以陈南急忙帮忙解释道：“小说的读者大多希望能够采用2d的技术，如果要考虑到粉丝的话…我认为2d更能够表现这个故事啊。”

关于陈南所说的，导演其实很清楚，毕竟《狐妖》是一部日常系、非战斗的小说，并非《秦时》、《侠岚》那种故事性很强，战斗场景很多的国风动画，准确来说，《狐妖》的日漫风很强，但仅仅只是风格，内容没有任何的借鉴，所以它最大的看点应该是——好冲的纸片人。

都是纸片了，当然是2d啦。

当然，如果非要杠‘纸也是有高度的’，那我特么……

“这个是需要我们公司集体决定的。不过梦老师的意见，我会传达的。”导演没有别的办法，搪塞的说道。

明明今天的签约，就是考虑这些事情，居然说会传达……

你们的老板，不就是旁边这个胖子吗？

“说到动画的事情，我们有一个想法，需要梦作家配合。”

聊都聊起来了，郝宇霆干脆就捡他最在意的事情，笑着开口道。

“什么事情？”回答的时候，孟未末身体下意识的往陈南那边凑了凑，她是打心底害怕这个人。

“梦作家有开通V博吗？”郝宇霆问。

“这个我可以帮她开通的，是宣传方面的事情吗？”作为小梦的‘经纪人’，谈及于此，陈南直接接过话茬。

“哦，那可以开通一个，因为现在网络传播得快，的确需要事先预热一下，在书里面也可以说说。”

郝宇霆点了点头，而后继续打量着面前这位，五官简直可以称得上‘美人’的高中生，把对方看得都有些不适，又开始抓着她男朋友的手后，继续说道：“然后，动画嘛…都是有动画角色的，你能够cosplay一下里面那个角色，然后参加我们的一些宣发活动吗？”

来了，美少女经济来了，不愧是商人。

所以刚才那个视线，果然是星探发现了星的激动，只不过孟未末这颗星比他想象得还要耀眼。

“我不会去cosplay3d的动画人物。”

正当陈南正在构思如何去回复这种其实还算合理的要求时，孟未末直接的，说出了这样一句话。

陈南整个人都傻了……

你diss3d干嘛？3d也有好的作品啊，只不过这种动画技术被那些玩票的资本给糟蹋了喂……

好吧，现在不是为3d正名的时候，而是小梦你的态度，会让这些人觉得你很强硬的啊。

“关于动画的具体制作，我们做不了主，所以现在承诺…也没用啊。”

果然，连‘考虑考虑’这种词都不用了，导演直接正面拒绝小梦——作品给我们了，那就跟你无关了，任何方面的改动都不能够由你决定。

气氛一度陷入了僵硬，最后还是旁边的‘酒托’小吴打开的局面。他端起一杯酒，他笑盈盈的说道：“动画的事情都可以聊，我们先喝，先喝。”

“嗯，业务都是慢慢聊出来的，小姑娘别这么急啊。”

而那个郝总，也没有为孟未末的直接而生气，相反还主动的安抚：“做成2d需要增加的经费，大概就是几百万，总不可能随便就决定，公司肯定是以创造收益为主，而不是做慈善。你说对吧？”

孟未末觉得不对，如果需要盈利，那就把作品做到最好。

但是，面对这样只剩下虚伪的社会人，她没有什么办法去改变对方。不过，在陈南将一只手搭在了自己的腿上，并非是揩油，而是有意提醒后，她也冷静下来，用一个不带表情的‘嗯’进行了回应。

然后，酒又开始敬了，关于如何借助美少女经济，搞作者饭圈文化的话题，也被这位郝总不断的提起。

期间，为了这次签约活动特意坐飞机的主编来了，跟自己打完招呼后，就开始跟对方的导演、郝总应酬，聊的依旧不是动画，而是各种乱七八糟的‘娱乐’。

如果没有理解错的话，他们聊的，就是自己那天跟陈南开的玩笑——特别服务。

在公开场合谈性……

这就是大人们的生活了吗？

孟未末不想成为这样的大人，但是她发现，陈南好像是的。

不知道从哪个时间节点开始，他不仅笑着接受了好几次的敬酒，还开始主动给对方敬酒了。

从开始到现在，大概喝了五六杯，换算成重量，就是四两53度的白酒。

还有，除了‘性’以外的话题，陈南都加入了聊天。

从刚开始的拘束，到后面的自然且诙谐，仿佛这才是本来的他。

说好的是‘帮忙拒绝掉这次动画改编’呢？

为什么你都不去提了，还跟他们聊起了改编的费用，讲价起来。

都说了，这部你最爱的小说，我不想让它变成资本玩票的垃圾，我在乎的根本就不是钱，而是你……

“砰——”

玻璃杯跟玻璃杯，再次的相撞，天价的白酒，就这样随便的溢出，撒在菜里，一个个红着脸的男人，又开始了喜笑颜开的干杯。

陈南有数过，自己这是第七杯了，这杯喝完了，再来一杯，那就是半斤白酒了，陈南明显的感觉到，快要到极限了。

那个点，马上就要来临了。

如果停止在这里，那陈南一点事儿都没有，因为对他来说，只要没有超过那个点，全部都属于‘微醺’。

这不是膨胀，这是人和人体质的差异。

要么不醉，要么直接呕吐到翻水水，根本没办法达到那个均衡的状态。

不过没办法，还要继续的喝下去，并且放开的跟这些中年男人聊下去，最后选择一个恰当的时机……

“陈南。”

正当陈南准备举起第八杯，也就是打破‘临界点’那杯时，孟未末突然的看向了自己，眼神里面写着‘不要再继续下去了’的抵触。

不要再喝了，现在就直接的说不签了吧。

或者，就这样签了。

我的小说，我已经不在意它怎么样了，我只是不想在这种没人在意我情绪的环境中，一直生闷气。

陈南，你说过的，你要成为一个清爽正直的人，可是你……

“那个，我敬各位一杯。”

然而，孟未末的阻止并没有成效，陈南依旧是站起了身，举起了第八杯。

“……”

眼睛里面的光黯然的失彩，孟未末也站起身，准备直接离开这种明明是改编动画、却丝毫不关注内容的酒局。

“我先走…”

“我有个请求。”

孟未末的话音未落，跟那些人碰杯后的陈南，突然的认真开口道：“关于改编的各种条件都没有问题，但是能不能加一条——让我当动画制作的监督。我不需要任何工资，只要求能够全程加入到动画的制作，拜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