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回来啦！”

最后帕妮娅还是缠着海登一起回家了。

海登立刻吐槽：“这可不是你家。”

可惜帕妮娅这人就和养熟了的猫一样，对于朋友是很厚颜无耻的。溜进海登家之后，踢开鞋子就啪嗒啪嗒跑到厨房里去：“安洁拉姐姐，有东西吃吗～”

她主要其实就是想来海登家蹭饭吃。

“事先声明，我可没空再给你当制作人了。”

海登虽然任由她胡闹，却也提醒了她一件很残酷的事，

“以后我可不会让安洁拉天天帮你做饭吃。”

帕妮娅却理直气壮地叉腰挺胸：“那我就天天跑来蹭饭吃！”

这小姑娘如今已经成为神了。世上没有谁是完全的自由，但帕妮娅至少在很大程度上已经得到自由。她现在虽然看起来还是个白毛小丫头，可实际上她这具凡身已经不是本体。那金黄色狮子毛皮和老鹰翅膀的形态才是【魔法少女神·帕祖祖】的真身。而且那个真身是几乎不受时空限制的。

因为真神可以同时处理发生在不同地方的不同事情。祂们能够多线程地思考和计算，在网络、使徒、化身和【神相】的帮助下实际上就是可以出现在不同地方。限制祂们的只有自己思想的力量，以及祂们能够使用多少资源。

当然啦，这需要学习。昨天才成为【天】级神的帕妮娅还得多练练，不过她的天赋是很优秀的，至少一边来海登家混饭吃一边不耽误工作，基本上完全没问题。

相较之下，海登反而怀疑自己一辈子也搞不出这种本事。安洁拉曾经说过海登的先知天赋和帕妮娅相似却不同，他现在怀疑恐怕就是指这个方面。这是成为神的天赋。而海登总觉得自己不太有这种天赋。

只要有钱，谁都能成为神族。这是明码标价的事。海登甚至都和米克特女神谈得差不多了。

然而他估摸着自己恐怕没法成为真神。这不是资源的问题，而是资质的问题。

现代众神有的力量之路，不外乎就是两条。

其一，是资本天神绝大都行走着的道路，也就是让“自己”变大。一个人付得起六匹马的价钱，它们的力气当然就是他的，好像长了二十四条腿。资本天神能够作为核心统合祂的一切资产，支配并增幅这些资源和力量。祂们的资源就是祂们存在的延伸。

其二，是只有孔雀王这样极少数的特殊例子。孔雀王虽然也是资本天神，但他并不是外放型的，反而比较像是向内收拢。他是武神，不需要向外扩张“自我”，而是向内修炼自己的神通，不假外物。

然而这种境界终究差了正经的资本神一筹。神通自在能够让你遗世独立，其他资本天神因为担心管你的成本太高也不会轻易冒犯你，你却也没法改变世界。因为孔雀王的多线程操作能力，统括势力而且强化部下的能力，都明显比其他资本神要差。这样的神通能够自保，却不善于影响外界。

况且海登本来也没有练武的天赋。他是巫师，不是武师呀！

换句话说，这两条路海登都走不好，也没打算走。他恐怕得自己捣鼓一套开创性的，和现有技术不同的发展路线。

这可真是要了命的。难度相当于要在黑暗的荒野上劈出一条光明的前进之路。

所以，海登虽然被帕妮娅扯着回家来吃饭，自己却一直心不在焉。安洁拉今天做的奶油蘑菇汤完全堪称他尝过的最好口味，然而海登也只是拿着汤匙，有一勺没一勺地喝着。

反而是帕妮娅一脸幸福，大口大口吃着焗饭。

好在安洁拉看起来也挺喜欢给帕妮娅喂食，就好像养了只不定期跑来蹭饭吃的猫。

“主人，您又在忧心什么吗？”

反倒是海登这苦思冥想的样子让她担心地凑了过来。

“没啥。”

海登摇摇头，打算敷衍过去。

……不过就在他这么打算的时候，海登看到了安洁拉脸上那幅表情——那种表情显然是发自内心在替他担心，这甚至让海登都隐隐感到有些内疚。

他刚刚还在和米克特提卡希瓦说什么来着？夫妻的爱情关系建立在平等的基础上？

海登看了看安洁拉身上，那套她总是高高兴兴主动穿在身上的纳米材料女仆装，突然感到一阵强烈的迷惘和不协调。

奴隶和奴隶主之间不会有爱情，贵族和仆人之间不会有爱情，一如资本家和劳工之间不会有爱情。正常意义上的爱情关系，与其他所有关系一样，只能从平等的关系中才能获得。

从这个角度来说，他海登和安洁拉之间到底算是什么关系？

安洁拉自认为是他海登的仆人吗？应该是的。安洁拉自从开机启动一来，就一直称呼海登为“主人”，也自愿选择作女仆的打扮。她绝不是不了解这个服装的意义。

然而安洁拉真的是他海登的仆人吗？这也不太对啊，显然不正常。仆人和主人之间是人身依附的关系。仆人之所以当仆人是因为他们需要从主人这边得到东西。

安洁拉哪里需要从海登这边得到任何东西？她是完全自给自足的。连神明都要吃饭，海登却从来没看到安洁拉吃过任何东西，或者补充任何能量。

与其说她不需要海登，倒不如说海登现在根本离不开安洁拉了。如果安洁拉突然没了，别说海登该去哪里弄秘火，弄到她的气息——光是没有安洁拉在他身边照顾，海登怕是就要抓狂。

这究竟是谁需要谁啊？

到底为什么，天上会掉这样一个不可思议的安洁拉给他？就因为他许愿了？不可能吧？这哪里只是难以“理解”，根本难以置信！

而且毋庸置疑，这显然不是什么平等的关系……

海登越想越头疼。他以前就知道这事非常奇怪，但以前也都尽量不要考虑这种想不通反而平添烦恼的问题，现在脑子里却怎么也绕不开了。

“主人。”

安洁拉的声音终于变得严肃了一点点，

“您在苦恼和烦躁的时候，我是可以感觉到的。无论您遇到了什么问题，都请不要一个人纠结。”

听到安洁拉这样的话，连原本正在没心没肺吃焗饭的帕妮娅都抬起头，好奇地望过来。

海登还能怎么回答？当着安洁拉和帕妮娅的面说他又在担心安洁拉是怎么回事？

显然不可能。

所以他只好避重就轻：“我在担心之后的状况。”

“经过这次事件，密特拉集团和烟雾镜公司的两个新技术也算是成熟了。他们都会逐渐把它们用在市场上。这会对社会经济状况造成什么样的变化？老实说我没法确定，只是感觉有大事要发生，也担心自己力量不足。”

这并非谎言。哪怕只是出于直觉，海登也能意识到新技术敲响了可怕的钟声，并非亲耳听到，而是响在心里。

“虽然我不是很想把这话在小姑娘面前说出来，”

海登说到这，看了看餐桌对面的帕妮娅，忍不住叹了口气，

“但我哪怕想要得到你现在这样的战斗力都很困难。”

海登既没有当真神的天赋，也没有“武”的天赋。虽然强化到神族躯体之后，再细细钻研提升魔法技术，应该也能有不逊于金刚力士的战斗力……可是上限差不多也就是这样了。

阿尔比恩教授基本上就可以算是非神魔法师的完全体。可是就连他也不可能独自一人对抗神族军队。他的战斗力差不多也就是上个世纪某部儿童小说里的老校长那种程度。相较之下，【魔法少女帕祖祖】至少也有挾泰山以超北海的神威。

而这还只是很普通的【小神】级新神而已。

没有力量，你凭什么改变世界？

所以海登实在头疼。

然而听到他这番话之后，帕妮娅却露出奇怪的表情，扬起眉毛：“大叔，你是不是有点魔怔了？”

……啊？

“你如果真有必要需要战斗力的话，向我，向孔雀明王的女儿要不就好了？先不说米克特老板，起码我们是肯定会给你力量的吧？”

帕妮娅歪了歪脑袋，

“我们都是神啦。如果有我们想要帮助的人在呼唤，当然肯定就会帮。你只要喊我们的名字不就好了。”

一时间，海登居然还真的无言以对。

虽然帕妮娅不知道，但从这个角度来说，海登还可以呼唤【波旬】，呼唤阿拉斯托的神力。林林总总加起来一算，这可是有三个【天】级神能提供支援。

至于那么多神能提供支援，究竟能够转化成多少战斗力，就取决于祂们愿意分配多少处理能力，以及海登这个容器和终端的资质了。不过话又说回来，海登作为“巫”的天赋是很强的，所以……难道说……

……难道海登所要开辟的新道路，就是抱大腿之路吗？

在黑暗的荒野上劈出一条光明的前进之路，那就是抱朋友们的大腿吗！？

海登的想象力可是很强的，一想到这个思路没准还真有可能实现，他马上就有点懵了。

更可怕的是，旁边的安洁拉还高高兴兴地点了点头：“这样确实挺好的呀。主人，请别忘记，严格说起来，卡莲小姐，帕妮娅小姐和阿拉斯托先生，他们力量的核心都是您帮忙打造出来的。就算和他们借力量，您应该也不需要感到羞愧吧？”

这话确实也不假。卡莲如果没有安洁拉和海登，她自己恐怕很难独立创业，八成只能回家接受父母的帮助才能成神；帕妮娅和阿拉斯托那就更不用说，没有海登的话他们俩都已经是尸体，而不是神。

但一码归一码。海登觉得这是两码事。

“朋友的力量再怎么好借，那也只是朋友的力量，不是自己的力量。”

所以他还是摇头：“朋友可以依靠，不能依赖。这是两码事。”

帕妮娅听到这里却忍不住觉得海登这人真是死脑筋。奇怪，怎么搞的？这个大叔不会是三十岁以上的处男魔法师吧？明明同时被好几个女神喜欢，居然在这种地方还畏手畏脚？

想到这里，帕妮娅拿起放在餐桌旁边的乳酸菌饮料，一边猛吸一边吐槽：“大叔，你既不想要高高在上不平等的主人，又不想要和平等的朋友借力量，那还是赶紧找个神结婚，然后和祂谈财产共有吧？”

海登被说的气极反笑：“结婚财产共有？和谁谈啊？换你你干吗？”

没想到帕妮娅吸完乳酸菌饮料之后寻思了一下，居然点了点头：“和大叔结婚就意味着你会一直帮我构思直播节目当我的制作人，然后呢还附带安洁拉这么棒的婆婆，而且大叔那么怂的人肯定不敢出轨的，平时肯定还会把我像女神一样捧得小心翼翼，而且我还可以通过大叔蹭到很多厉害神的关系……大叔，我们现在就去领证吧？”

草

这年头的小姑娘脑子里都在想些什么啊？

海登这下可真是彻底傻眼了。

旁边安洁拉的眼睛更是“啪”一下亮了起来：“帕妮娅小姐，您有考虑过结婚之后生孩子吗？”

一般十六岁的小姑娘听到这种问题再怎么说也得懵个一会，但帕妮娅毕竟是帕妮娅，立刻叉腰挺胸：“我想要一个儿子和一个女儿！反正现在有钱了，可以用人造子宫啦！”

于是安洁拉走过去，像拳击比赛宣布胜者一样举起帕妮娅的手：“合格！”

这可太草了。

“我对十六岁的小姑娘没兴趣！”

再这样下去天知道安洁拉能和帕妮娅整出什么事来。这俩一起折腾海登的时候，破坏力简直就是相乘的。海登最后塞给她一堆吃的，硬是把帕妮娅打发回家了。

帕妮娅倒也不生气，丢下一句“我下次再来玩哦～”就高高兴兴地飞走了。

房间里顿时只剩下海登和安洁拉大眼瞪小眼。

“安洁拉，我是真的在担心。我感觉得到事态在变动。我能直觉到接下来的状况会越来越糟，就像孔雀王说过的大风暴，就像命运的车轮要碾过来。”

海登揉着太阳穴，忍不住向安洁拉抱怨，

“我真的需要力量，而不是开玩笑。”

然而，安洁拉看起来却不太能理解海登这句话的意思。

她反而歪着脑袋，一脸疑惑：“主人，您如果真的那么需要力量的话，和我要就好了呀？”

呃，根本不是这个问题吧？你有多大的力量？

海登刚想要这样问，就突然意识到这其实根本不是最重要的问题。

最重要的问题是……是他刚刚想到，却又不敢问的那个。

安洁拉，你究竟是谁？为什么要帮助我？

卡莲和海登是朋友，是都想要改善世界的同志，同时也是互帮互助互利互惠的关系。

阿拉斯托和海登是朋友，是都想要推翻资本主义的同志，同时海登还是复活他的恩人。

帕妮娅这小姑娘基本上是被海登从新人阶段拉扯起来的，不必说了。

哪怕祂们三个已经是神，拥有一巴掌把海登打死的战斗力，祂们和海登本质上也仍然是平等的关系。

可是，安洁拉呢？

看似穿着女仆装服侍海登的她，究竟是谁，究竟是为什么？

事到如今，海登才真正意识到这些问题他已经耽搁太久。

出于一时冲动，他拿起放在客厅里的塔罗牌组，自顾自翻开最上面的牌。

那张牌是大阿卡那塔罗牌的一号牌。

牌上画着一个手拿权杖的魔法师，右手指天，左手指地，仿佛他本人就是沟通上天与地面的桥梁。他身前的桌上放着象征魔法四要素的权杖、圣杯、宝剑与钱币，身穿的大红袍子象征热情与主动。缠绕他腰间的是一条青蛇，蛇虽然经常象征邪恶，但在这里代表的是智慧与启发。

这是大阿卡那塔罗牌的第一张牌，代表数字一，正是所有数字的开始，是代表新开始的牌。抽到这张牌，意味这是个展开新行动、实现新计划的好时机。因为你已经为实现新计划扎下良好基础，所以新的冒险很可能会实现。

看着这张牌，海登立刻明白自己下一件事该去做什么了。

他差不多该想办法搞清楚安洁拉到底是谁了。

……

【魔法师·正位】

【大阿卡那第一号牌】

【关键词：沟通、万事俱备、新计划、主动、创造力】

【你已经积累许多。现在是主动出击展开新计划的好时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