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边货场。

堆积如山的木才，堆积如山的煤炭，还有堆积如山的尸体。一辆卡车开过来，车在货场停下，士兵们跳下车，从车上往下搬尸体。

士兵抱着一个孩子，对车下的人：“孩子送到这一边，大人送到那一边！不要搞错了！”

士兵接过孩子，抱着往孩子的堆走过来，轻轻放在一边。

吴国喜从货场一边跑过来，一眼看到了堆积的尸体，哭着扑上来：“细妹啊！细妹啊！”看到堆积的尸体，他一下呆住了，困惑地：“我的孩子在哪儿？这儿怎么这么多孩子？我的细妹呢？”

士兵们忙碌着，没有人跟他搭话。

尸体堆里，十几个人围着翻动着。吴国喜一屁股坐在地上：“我的天呐，我的天呐！我不活了！我不活了！”没有人回应他。他爬起来：“长官，求求你，求你，这些人是要运到什么地方去？”

一个士兵长时间看着他，说了声：“江北，黑石头！”吴国喜直愣愣地看着对方。

叫黑石子的地方历来就是一片乱葬岗子，这一次，政府出面买下一些义地，用来安葬那些死难者。

山坡上，有人正在挖土。山路上，背尸体工们在背着尸体，沿山路走过来，把尸体放进挖好的墓坑里，又有一些工人过来埋土。

吴国喜和赵金龙沿着山路跑过来。看到眼前的一幕，完全傻掉了，死亡就是这么恐怖，这么直接，没有回旋的余地。吴国喜望着坑里的尸体，有些回不过神来：“都埋了？怎么都埋了？”他冲过来，拦住一个正在埋土的工人：“别埋，别埋，我的细妹还没找着！”

工人看看吴国喜，叹了口气。

吴国喜抓过铁锹把埋下的土要铲回来，工人拉住他：“你要干什么？人都死了，你不让他入土为安，你要干什么？”

吴国喜急得快哭了：“我要看是不是我的女娃，是不是我的细妹，她只有8岁！”

工人同情地：“老板儿！别吵了！下面埋的是个老头！你不要吵了，不光是你一家，也不是你一个人。你的娃要是真的能下葬了，就烧香了！就这儿，日本飞机还天天来炸！运尸体的船都不放过，好多尸体都沉江了，喂鱼了！”说着抢过铁锹，朝手心啐了口吐唾沫，挖起了土。

吴国喜蹲在地上，抱着头。

远处，传出警报声。

山脚下，人们在跑动：“飞机来了！飞机又来了！”挖土的墓工却仍然忙着。

警报声越来越响。

赵金龙跑过来，拉起吴国喜：“我们快走吧！快走吧！”又对挖土的人说：“赶快跑吧！”

工人回头看看天：“不急，飞机还有10分钟才能到！不埋好了，一炸，又跑出来了。已经死了的人，不能再死二回了！”赵金龙怔怔地看着他。

警报声越来越响，远处已经传来爆炸声，赵金龙拉起吴国喜就往山下跑。

一颗炸弹在江中爆炸，激起了冲天的巨浪。

山坡上的人们高声喊着：“狗日的日本鬼子，连运尸体的船也不放过！”

人们边骂边冲下山坡往江边跑，去救运尸体的船。赵金龙和吴国喜也跟着往江边跑。

随即，炸弹倾泻而下。飞机上的机关枪在追着路上背尸体的人们扫射，不时有人中弹倒下。赵金龙拉住吴国喜，趴在江边的一块石头上。吴国喜发疯了一样大喊大叫：“死人了，死人了！”

赵金龙死死抱住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