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明时分，较场口隧道的洞口打开了，防护队员打着火把冲进了洞里。里面的景象让所有的人都呆住了。尸体摞到了洞顶，没有一丝生气。防护队员们手持着火把，一个个呆呆地站在洞口，都不说话。一个队员听到了喊声，上前拉住一个人的脚，尸体堆倒了下来。队员往外跑，有一只手抓住了队员的脚。他失魂地大叫：“救命啊！还有活着的！”人们冲了过来，搬尸体，尸体被一具具搬出来。

死相惨烈。

防护队员们边哭边往外运。

尸体沿着洞外的台阶被胡乱摆在外面。

有的衣服已经被扯光了，胸前一道道血印。

雨婷跑过来，看到一个女人卧在地上。把她翻过来，她的鼻子里流出了血。雨婷大声喊起来：“这儿有人流血了！她的鼻子流血了！”天真而又仁慈的雨婷看到有人流鼻血就开始大呼小叫，但很快，她就不得不变得坚强起来，甚至麻木了，因为她即将看到的可能就是这个世界上最悲惨的景象了。

两个队员跑过来，其中一个医生上前替流鼻血的人把脉：“已经死了！”

台阶上面的防护队员在呼喊着：“赶快进洞去救人吧，先不要管外面的了！”所有的人都往洞里冲去。

洞口，闻讯赶来的记者有的在拍照，一个政府官员在高声喊：“不许拍照！赶快分散到其它洞口去，把所有的出口全打开！赶快去调发电机鼓风机来！往洞里吹新鲜空气！”他高声喊着：“严密警戒！全部警戒！”

随即，一队队士兵荷着枪，在外围拉起了警戒线。

周祖康在山坡上呆坐着，看到士兵拉起警戒线，就急忙冲过来。

十八梯外，尸体已经摆满了整个台阶，有的舒展，有的蜷缩着，都是被抬出来匆忙放下的姿势。

尸堆上都是在找亲人的人，一片嚎哭声。

雨婷也在翻着，她每翻开一个尸体，就仔细辨认，看是不是周家人。她翻开一个，看到一张张脸，有老人的，有孩子的，还有女人的，但是没有她的家人。担架在从洞里往外抬人，雨婷起身就往洞里冲，不顾一切地冲了进去。

她冲进洞里，里面很黑。她一进洞，就剧烈地呕吐起来，觉得喘不上气来。她一面大口大口喘着气，一面往里跑。洞口的位置已经空了一些，消防队员正从墙壁上往外拉人。雨婷冲过来，帮着一块往外搬。

一位消防队员把点着的油灯放在墙壁上的灯台上，洞里亮了起来。

雨婷目光扫过洞里，靠近拐弯的一张石凳上，赵蔓君坐在那里。雨婷冲过来，拉起她：“太太，太太，你还好吧？”一伸手，赵蔓君顺势倒在她身上。

雨婷急忙叫：“太太，你还好吧？能听见我说话吗？我现在带你出去！”刚一转身，赵蔓君直通通地躺下了。

雨婷凑过来，对着微弱的灯光看了看，发现是赵蔓君。她大惊失色：“妈！妈！怎么是你？”

赵蔓君脸色铁青，了无生气地躺着。雨婷急忙在尸体堆里翻动着：“瑞雪！大妈！”

每翻动一具，都不是。

外面的防护队员冲过来：“你在干什么？赶快出去！”上前就拖赵蔓君的腿。雨婷失控地尖叫了一声：“她是我妈！！你们轻一点！”

防护队员停了下来，怔怔地看着雨婷。

雨婷强忍着泪水。防护队员把赵蔓君背在了背上，走了出去。

雨婷抹了一把眼泪，四处翻找着。在人堆的下面，她看到了一双小手，急忙扑过来，拉开上面的人，瑞雪的小脸露了出来。她大声叫着：“雪儿！雪儿！奶奶呢？”防护队员上前就要抱起瑞雪。

雨婷冲过来就抢：“不要动，让我来！”她抱过雪儿：“雪儿，雪儿，奶奶呢？”

一股鼻血从瑞雪的鼻子里流下来。雨婷失声叫着：“雪儿！雪儿！”雪儿已经没了气息。雨婷哭着把雪儿放在石凳上，好一会儿，她取下墙上的油灯，用它照着，察看地上的人们。突然，她看到眼前的油灯灯芯跳了一下。她继续找着，油灯的芯又跳了一下。她眼前一亮，继续移动着油灯，寻找着风吹来的方向，然后她看到了顾玉秀。

雨婷把手里的油灯放在石台上，扑上去哭喊：“妈，妈，大妈！”她用手摸住她的脉，又在她鼻子上试了一下，突然大声喊：“快来人，这儿还有活着的！”身后，一位防护队员冲了过来，背起了顾玉秀。她身后，躺着细妹，但是人们忙着往外跑，谁也没看见她，雨婷也跟着跑了出来。

十八梯前的街道，士兵们拉起了警戒线。

周祖康从人群后面冲过来，士兵拦着他：“不准进去！退后，回去等消息！”

周祖康用嘶哑的声音喊着：“我得进去，我得进去！”人们跟在他后面往前挤。

防护队员抬着赵蔓君、顾玉秀走出来，雨婷怀里抱着瑞雪。

周祖康冲过来，看到了雨婷，雨婷抬起泪眼叫了声：“爸爸！”

周祖康看到这一幕，呆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