艳艳把头发梳成两条辫子，打扮得很清纯，像个女学生，拎着小拎包，沿着街道走过来。她走到一座咖啡馆前，故意丢下手帕，然后，弯腰捡起来，借机四下看了看，然后走了进去。

不远处，敏柔在看着她。

艳艳走了进去。敏柔也跟了过来，推开咖啡馆的门，四下张望着，里面很安静，没有几个人。

伙计迎上来：“下午好，请问小姐几位？”

敏柔：“噢，我等人！”说着就要往二楼走。伙计拦住她：“啊，小姐这边，二楼是包间。”

敏柔：“我就是要坐包间！”

伙计拦住她：“啊，小姐，包间已经有预订了，这边请吧！”他客气但是坚决地把她拦下了，敏柔只好走到离楼梯很近的地方坐下。

二楼的包间，艳艳正向老胡汇报工作。老胡对艳艳和朱今墨的工作十分满意，并告诫她以后出门要小心，特务们已经盯上了她。艳艳爽朗地笑着，说没关系的。艳艳随即把敏柔的事告诉了老胡，老胡非常震惊，也非常生气，责怪她和朱今墨为什么不早点告诉他。老胡忧虑地问艳艳，敏柔是不是已经知道了朱今墨的身份、朱今墨有没有见过敏柔。艳艳只好说见过了。老胡更生气了，发起了脾气，要求艳艳一定要把敏柔弄走，否则对朱今墨太危险了！

艳艳反过来为敏柔求情，告诉老胡，敏柔是个非常好的人，品质好，觉悟很高，短时间不会有问题，并问老胡能不能让她也做点工作，这样对她、对大家都有好处。

老胡坚决拒绝了：敏柔的身份太特殊了，不能让她卷进来。

两人谈话中，楼下的敏柔一直在寻找机会上楼。趁伙计回头取杯子的瞬间，敏柔起身就冲向楼梯。伙计急忙冲过来阻止她，可敏柔已经冲上了二楼。她沿着走廊挨个包间在看，伙计冲过来拼命拉住她，敏柔大声喊：“我要找我的朋友，你放开我！”

艳艳听到了敏柔的声音，脸色一下变了：“糟了，是敏柔，是敏柔来了！”

老胡脸色也变了：“你怎么这么不小心！”

艳艳一瞬间眼里满是眼泪：“对不起，我去处理！”说着就起身往外走，并从包里拿出了枪。老胡震惊：“你要干什么？你要干什么？”艳艳哭了。

老胡把枪拿过来：“你怎么能这么想？我不是这个意思！”他推开包间的另一扇门，对艳艳说：“你从后门出去，我来对付她！”艳艳紧张地：“您不会伤害她吧？”

老胡坚定地：“放心，绝对不会！怎么可能！”说着从包间走了出来，站在了敏柔面前。

敏柔一下意识到老胡身份有些不一样，停了下来，呆呆地看着他：“先生您？”

伙计急忙冲过来，要拉敏柔。老胡对伙计摆了下手，又微笑地对敏柔说：“我是这里的老板。小姐有什么事里面坐吧！”敏柔呆住了。

老胡请敏柔到屋里坐，敏柔下意识地走了进来。老胡接过敏柔的大衣，并为敏柔拉椅子，请她坐下。

敏柔在老胡面前坐下，有些不知所措。

老胡温和地：“想喝点什么？”

敏柔一瞬间眼睛里涌出了泪水：“我不喝咖啡，我是来找人的。”

老胡笑笑：“喝一点吧，这里的法式咖啡烧得很好，再要两只牛角包！”

敏柔眼泪流了下来：“好好，谢谢！”

老胡叫来了侍者，对他交待了什么。侍者走开。敏柔难为情地擦了擦眼泪，老胡关切地问：“你怎么了？出什么事儿了？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吗？”

敏柔抬起脸：“先生，我知道你是谁！不，我知道你是什么人！”

老胡温和地一笑：“这不奇怪，我刚告诉你了，我是这间店的老板。”

敏柔坚决地：“不，我不是这意思。我知道你是艳艳的朋友，朋友。你知道我的意思吗？”

老胡神情有些严肃了。

敏柔：“我知道你们的纪律，所以，你可以不表态，但是您得听我说！”

老胡一笑：“呵呵，小姐，你越说越玄了。你不怕我去告你？你怎么可以随便把自己的秘密说出去？”

敏柔坚决地：“我不怕，我什么都不怕！”

老胡温和地一笑：“好吧，你说吧，我很愿意听。你想对我说什么？”

敏柔看着老胡，突然不知道从何说起。她端起咖啡喝了一口，随即起身：“对不起，我要走了！”

老胡默默看着她：“小姐不坐了？不把咖啡喝完吗？”

敏柔回身，幽怨地看了老胡一眼：“不了，谢谢。”

老胡起身：“我送送你吧！”敏柔怔了一下，摇头：“不，谢谢！”走开了。

敏柔的固执，把所有的人都逼到了绝境，老胡，艳艳、朱今墨和她自己。此刻的老胡，一时真的不知道拿敏柔怎么办了。他其实内心里很想安慰一下这个充满悲伤又充满**的姑娘，可是他不能；他也很想留下敏柔，让她做点什么，可是仍然不能，只能眼看着让敏柔重新走回到充满危险的街道上。他站在咖啡馆的二偻，看着敏柔走出去，伙计走过来：“先生，要不要对她采取措施？”

老胡回身，看了看伙计：“派人保护她！”

伙计：“这里要不要撤？”

老胡：“不用，再看看！”

伙计急忙走了出去。

敏柔沿着街道茫然地走着，突然，身后一阵**，她急忙回头。

街道上，三个年轻人在飞跑，身后有三四个特务在追。枪声响，一个年轻人中了一枪，倒在了路边上。敏柔惊恐地看着眼前的一切。

特务从敏柔身边跑过，边跑边喊：“抓住这些共党分子，别让他们跑了！”

敏柔一听，惊奇地回过头，看看路边倒着的年轻人，就要冲过来救他。就在这时，她身后有一双手把她拖向一边，敏柔刚要叫，来人命令她：“别喊！”敏柔回头，是一位年轻的小伙子。小伙子拉着敏柔就跑。

街上的人全在跑，年轻人拉着敏柔跑到一条僻静的街道。一辆黄包车过来，年轻人把敏柔推到车上：“赶快回家！”敏柔上了车，车夫拉起车就跑。

敏柔这才想起回头看拉他的那个年轻人，人已经不见了。她心里充满激动，也充满失落。她知道这一切都是老胡在安排，她知道她已经找到了她想要找的人。她下决心要把事情弄清楚。

晚上很晚了，艳艳才回到家，屋里很黑。她伸手开灯，吓了一跳，敏柔正坐在黑暗中。她上前轻轻地问：“哎，怎么是你？你怎么坐在这儿？”

敏柔一动不动看着艳艳。

艳艳有点害怕了：“哎，你怎么这么看着我？你怎么了？”

敏柔不动声色地：“我下午看见你了，我也见到他了！”

艳艳一笑：“你在说什么！我下午赶着拍戏呢！”说罢，把包放在桌上，报纸也放在桌上。

报纸上，大幅的照片，一个死者横尸街头，正是敏柔看到的那个场景。

旁边的文字：76号再破要案，共匪要犯横尸街头。

敏柔抓过报纸看了一眼，又将报纸推到艳艳面前，说：“这个人就死在我面前，我全看见了！艳艳，为什么不接受我？为什么？”

艳艳眼圈红了，随即苦笑着：“敏柔，别再固执了！你赶快回重庆吧！不然，我们都承担不了这种后果！”

敏柔眼前一亮：“什么后果？还有什么比这还可怕吗？不就是一死吗？”

艳艳难过地摇头：“李其洋是个心狠手辣的人，他到上海几个月，这里血流成河。军统、中共，全是他下手的对象。你赶快回家吧！我已经顾不了你了。说不定哪天我也要走了，我要去香港，再也不回这个鬼地方了！”

敏柔困惑地看着艳艳：“艳艳，你真的不是什么人？你到底是什么人？”

艳艳辛酸地：“我什么人也不是，我只是个混饭吃的小明星！哎，今天真倒霉，本来说好了跟查理孙吃饭的，结果，赶上法租界杀人，饭吃到一半他就走了！”说着进了屋。

敏柔坐在客厅里，一动不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