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金龙蹲在江边的石头上,发呆。他不知道自己该做什么、能做什么。他到这儿来是因为以前经常来这儿发呆。不一会儿,吴国喜就出现了。他对赵金龙心里充满同情,不管怎么说,睡了人家老婆。他也挺烦的,三支药,可以换一根金条的,结果却弄了一身臊,老婆闹,周家人不理他,赵金龙一天到晚缠着他,他真没讨到什么便宜。他甚至希望赵金龙能打他一顿,赢了他,他也就心安了,可惜这个笨蛋打架都不是对手。事情到了这个份上,有点没意思了,他得做出点姿态了。他走到赵金龙身后,叫了声:“兄弟!”
赵金龙一动不动。
吴国喜无奈地:“怎么样?我没骗你吧!”
赵金龙起身,突然把吴国喜推倒,就跑。吴国喜没防备,摔了个四脚朝天,爬起来就追过来:“喂,你神经啊!老子他妈的还亏了呢!”扬手就要打,手举起来,又打不下去了。他长叹一口气,放下手。赵金龙看看吴国喜,知道自己也挺没劲的,两人你看我我看你。吴国喜头一摆:“算啦,跟老子喝酒去吧!”
赵金龙想了想,心一横:“喝就喝!”
两人进了吴国喜仓库。吴国喜找出一瓶酒,用牙咬开瓶盖,倒给赵金龙一半,自己留下半瓶。两人碰了一下,喝了一大口。
吴国喜把一盘猪耳朵放在赵金龙面前说:“来吧,兄弟,喝了这口酒,咱们俩的事就算了。哎,那你媳妇那药没给你老娘,到底给了谁了?”
赵金龙警惕地看着他。
吴国喜嘻嘻笑着:“我想知道,除了我,谁还有那福气!”
赵金龙一下急了:“放你娘的屁!那男人我见过,说是去杀汪精卫的!是个英雄哩!”
吴国喜眼睛一转:“杀汪精卫?什么意思?哎,你媳妇够有本事的,能靠上这种人!”
赵金龙翻翻眼睛说:“我也不知道!”他心里也有那么一点自豪,至少在吴国喜面前,不能倒了架子。
吴国喜念叨着:“杀汪精卫?杀汪精卫?”突然他一拍脑门:“哎呀,我知道了,前些天还有几个人到江边来找过他,还问我见没有见过一个小个子男人。我知道了,肯定是他。那些人是军统的人,找的肯定是他!”他努力回想着那天的情形:“不对呀,如果他是英雄,跟那些军统的是一伙的呀,那些人又怎么会抓他?金龙,你上当了,你媳妇也上当了,他肯定不是好人!”
赵金龙眼睛也直了。
吴国喜突然眼睛一转,端起酒来说:“来,金龙兄弟,咱们把酒干掉,不是有句老话说,兄弟如手足,女人如衣服。老太太也死了,你姐姐又是那副样子,没出息,一心只想当大太太,又没本事。日本飞机天天炸,有一天没一天的。你呀,干脆把那个家伙往外一交,换点钱花,怎么样?也算替你媳妇报了仇了!”
赵金龙把杯中酒干掉,醉眼看着吴国喜。
吴国喜也有些醉了:“量小非君子,无毒不丈夫。他害死了你娘,害了你媳妇,你还不弄死他?”
赵金龙把杯子往桌上一放说:“好,就听你的!一会儿你就去找那些人,跟他们说个价钱,老子豁出去了!他不仁我不义!我要为我娘我媳妇报仇!”
门外,三丫正跑过来找赵金龙,听到两人的话惊呆了。她想冲进去拦住赵金龙,可是她知道赵金龙根本不会听她的,于是她转身就往山坡上跑。她心里只有一个念头:赶快通知朱今墨离开。她心里虽然也困惑朱今墨到底是好人坏人,但不知道为什么,她就是不想让他受苦,不想让他被抓住。她不愿意相信!
她不顾一切地冲到朱今墨住的地方。朱今墨坐在床前,手里握着那个空的盘尼西林药瓶,正在发呆。三丫一头撞进来,朱今墨看见三丫,百感交集,突然抱住她。他想安慰三丫,可是不知道从何说起。三丫用力推开他说:“先生,快走,有人要来抓你了!”
朱今墨再次抓住三丫:“别急,你慢慢说!告诉我到底怎么了?你为什么要那么做?你怎么那么傻?”
三丫大口大口喘着气,看着朱今墨急切的脸。她知道这个男人是疼她的,是领情的,她知足了。她急切地说:“我,前几天去了林家菜楼,茶楼被炸毁了,找不着人,今天又去,才见着人,林老板受伤了。他们说这两天就安排送你走,刚才,听我当家的和吴国喜说,要带人来抓你!他们说你是坏人,要把你交给军统!”
朱今墨心头一震:“吴国喜是谁?”
三丫眼里闪过一丝尴尬:“就是,就是,一个无赖!”
朱今墨一瞬间明白了三丫的尴尬。他抓住三丫的手:“听我说,三丫,你,你是个好女人。我不知道说什么才能表达我的感谢!你不要再管我了,再也不要管了。你现在回家去,我自己想办法!”说着拉起三丫往外推她。三丫回身:“不,先生,我不能丢下你!”两人一块冲出门。
他们冲出院门,突然不知道该往哪个方向走。朱今墨身体还很虚弱,三丫上来就要背他,朱今墨坚决拒绝了。他劝三丫回家,三丫坚决不肯,朱今墨只好让三丫扶着,沿着门前的街道艰难地往前走。
他们刚走出街角,吴国喜和赵金龙就带了一队人马从另一条街道跑过来。他们冲到了朱今墨的住处,用力撞开了门,屋里已经收拾得很干净,**放着一个蓝布包袱皮,赵金龙一眼认了出来,抓起来看了一眼,表情很痛苦。特务看到了赵金龙的眼神:“看见什么了?是不是就是这家?”
赵金龙闭上了眼睛,特务揪起赵金龙:“快说,人跑哪儿去了?”
赵金龙吓得六神无主:“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
特务上前给了他一枪把,赵金龙哭了起来。特务吼道:“你再不说,我抓你去坐牢!你媳妇藏了他,你也脱不了干系!你一家都脱不了干系!”
赵金龙吓得往地上躲:“我,不知道,真的不知道!”
特务拿枪逼住了赵金龙,赵金龙吓得脸已经变了形。
吴国喜:“你这个胆小鬼!还不快说!”
赵金龙完全崩溃了:“我真的不知道,我只知道有个林家茶楼。”说着,坐到了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