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家的房子只剩下一个空架子。赵金龙在剩下的屋角下搭了几张席子，用木板和烧黑的木头就地搭起一张地铺，把母亲安置下来，让伤口露在外面。母亲睡着了，赵金龙也靠在母亲身边睡着了。

院子里搭了一个灶，三丫蹲在地上，用一把破扇子在扇火做饭，说是做饭，只是煮些稀米汤。三丫用朱今墨给的钱买了些米。她把煮好的米汤倒进一只碗里，端了过来。成群的苍蝇飞来飞去，落在赵老太太的腿上。

三丫看到赵老太太腿上的苍蝇，大叫一声，急忙放下碗，用手轰着。

赵金龙惊醒了，恶狠狠地骂着：“你他妈的上哪儿去了？你死人呐！没看见妈的伤口都成这样了！”

三丫坐在那儿哭了起来。

赵老太太醒来，看着三丫：“丫啊，别哭！”对赵金龙：“你别动不动就骂人！”

赵金龙抱着脑袋哭了起来：“妈，这叫什么日子？这日子怎么过？你的腿都成这样了，我们没钱也没药！”

赵老太太哄着赵金龙：“儿啊，你别哭了，这妈就知足了！好歹我是在自己家里能伸开腿，还能看见你们！儿啊，你还是赶快去找找你姐吧，找着她兴许就能有办法了！”

赵金龙哭着：“我上哪儿找啊？这几天我到处打听，她要是还好着，就应该回来了，要了出了事，也不知道上哪儿找去！”

三丫在一边听着母子两个吵吵闹闹，心里像刀割一样难受。她觉得所有的一切都是她的错，她不知道怎么办，只好端起木盆到江边洗绷带。

江边，还有房子在燃烧。靠近码头的地方，几条破船半沉着，一些难民在拆船板。

三丫端着绷带走了过来，蹲在那里洗绷带，血水从她手边流下来，染红了江水。

吴国喜背着一篓货，抱着船板沿着江边的石板路走过来。看见三丫，他怔了一下，走过来，站在三丫身后。三丫感觉身后有人，回身，看见吴国喜，吓了一跳。

吴国喜伸长脖子跟三丫搭讪：“妹子，你在干啥？妹子，你那药管用了不？”

三丫一句话也不敢说，只是低着头干活，吴国喜凑过来，要拉三丫的手：“妹子哎，你抬头看看哥哥，哥想死你了，你那一身肉迷死哥哥了！”

三丫甩开了他的手，火辣辣的目光愤怒地看着吴国喜。吴国喜脸上有些挂不住：“咋，你她妈的提上裤子就不认账了？老子给了你三支盘尼西林，你就让老子搞了一回，老子亏死了！”

三丫用力推开吴国喜，转身就往家的方向跑。吴国喜在身后叫着：“哎，你的绷带不要了？跑啥吗？哎，你还要盘尼西林不？我还有！”三丫已经跑到了坡上，听到这话，回过头，停下了脚步。

吴国喜在坡下边色迷迷地看着三丫在笑，三丫绝望地往家的方向看了看。

吴国喜跳着脚：“下来啊，快下来啊，妹子！除了盘尼西林，我还有好东西呢，有丝袜，还有香粉！”

三丫站在那儿，想走，脚却动不了。

吴国喜看出了三丫的游移，走上山坡，又看看三丫，随即往仓库方向走，三丫跟了过来。

吴国喜走到仓库前，从腰上解下钥匙，打开仓库，对三丫说：“妹子，我可是没拿你当外人，才让你进我的仓库的，你可不许告诉别人！”

三丫低着头一声不响，吴国喜拉开门，让三丫进去。三丫站在门边不动。

三丫用低得听不见的声音说了句：“我再要两支盘尼西林！”

吴国喜叫了起来：“喂喂喂，你心也太黑了，上次给了你三支了，你还不够？！你他妈的那身肉也太金贵了吧？”

三丫眼泪不住地往下流。

吴国喜看到三丫哭了，心一下就软了。他虽然无赖，但就是看不得女人掉眼泪：“哎哎，好好的哭什么？我又没说不给你，一支，怎么样？一支？”三丫捂着脸哭了起来，转身要走。

吴国喜迎过来，一把抱住三丫：“妹子，好妹子，别哭，两支，我给你两支。哎呀，哭啥子嘛！本来是快活的事情，咋搞的像受罪嘛！”说着拉开仓库的门，把三丫往里拉。

赵金龙跑了过来，一眼看见吴国喜正拉着三丫的手进屋，大叫着就冲过来，猛地把吴国喜扑倒，二话不说就打。吴国喜不防备被扑倒在地上，大声叫着：“哎，什么人？你要干什么？凭什么搅了老子的好事？”

三丫看见赵金龙，大吃一惊：“金龙！”冲过来就拉赵金龙。赵金龙一甩手把三丫推了出去。三丫坐在地上惨叫了一声。

吴国喜趁机把赵金龙压在身子底下，左右开弓，挥起拳头，把赵金龙打得乱喊乱叫。三丫看见赵金龙吃亏，冲过来用力往外推吴国喜：“别打了，别打了！他是我男人，他是我当家的，你要把他打死了！”

吴国喜听到三丫的话，更来了精神：“好啊，妈妈的，原来是你个王八头来了！打的就是你！”骑在赵金龙身上接着打。赵金龙哪里是吴国喜的对手，躺在地上，不住地求饶。情急之中，三丫抄起一条扁担，向吴国喜的后脑勺打去。吴国喜哼了一声，倒在地上。赵金龙从地上爬起来，扯起三丫就跑。三丫边跑边回头看：“金龙，看看人是不是死了，还有气没有？”赵金龙却一巴掌打过来：“啥时候，你还顾你的野汉子？”三丫被打愣了，愣愣地看着赵金龙。

赵金龙上来又要打三丫：“你干的好事，走，回去给老子说清楚！”三丫捂着脸哭了起来。

山坡下的石板路上，吴太太拄着一支拐杖，身上背了一个半大麻袋冲了过来：“老吴，老吴，看我又找到好东西了！”看到吴国喜躺在地上，她立即冲了过来：“老吴，你怎么了？你这是咋了？”

吴国喜睁开眼睛，看到吴太太，嘴巴张得老大：“老婆，你怎么来了？你来干什么？”

赵金龙听到吴国喜喊吴太太，跑了过来，上前拉住吴太太：“你来得正好，咱们说道说道！”

吴太太看看三丫，再看看吴国喜，突然明白了：“好啊，吴国喜，你背着老娘在外面没干好事是不是？你他妈的刚吃了几天饱饭就敢在外面胡搞！”说着冲上来就打吴国喜。吴国喜护住头，跳起来：“别打，老婆，别打！我没有，我没有啊！”

三丫拉起赵金龙就要跑，吴太太拐着腿冲过来，拦住了两人：“想跑？没门！”扑上来就打三丫“你个不要脸的，是不是你勾引我男人的？”赵金龙冲上来要护着三丫，又被吴国喜扯到一边。吴太太冷笑着：“好，吴国喜，算你有种！走，咱们回家，咱们今天好好说道说道！”说着就拖丫的头发往山上走。赵金龙和吴国喜都追了过来。

三丫头发被扯住，只能低着头：“太太，求你放手！我自己走！”吴太太八面威风：“你要是敢跟老娘耍心眼，我就打死你！”说罢松开了手。

三丫绝望地回头看看赵金龙，赵金龙已经吓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