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家大院黑着灯，没有一丝光亮，堂屋里也没有点灯，一家人围坐在堂屋里。程婉仪搂着瑞雪，摇晃着。街面上传出阵阵呼喊声，郭富才急忙打开门。

门前的街道上，人们扶老携幼，挑着家里的家什财物，有人背着孩子，有人背着老人，一路上叫着喊着往外走，边走边喊着：“走吧，离开市区！”“走吧，日本飞机还会再来！”“走啦，赶快出来吧，别在家等死了！”

顾玉秀听到了外面的喊声，也走了出来，郭富才回过身：“太太，我们，是不是也出去避一下？”

顾玉秀有些犹豫。

郭富才：“太太，我们也出去躲躲吧！看今天这样，要是再炸，恐怕会不行的！”

顾玉秀叹了口气：“好，去收拾一下吧！我们走！”

郭富才收拾了些穿的用的，挽了个巨大的包袱背在背上，程婉仪领着两个孩子，敏柔挽着顾玉秀，一家人站在了大门口，他们有些紧张，不知道这一走还能不能再回来。

吴家屋里传出吴太太的哭声，混着细妹的哭声，顾玉秀回头看看，有些不忍。郭富才小声说：“太太，那女人腿伤了！吴国喜好像去江边了！”

顾玉秀迟疑了一下，急忙吩咐郭富才去看看。郭富才走进上屋，轻轻敲门：“吴太太！”里面传出哭喊：“滚！”

郭富才手缩回来，又敲：“吴太太！走吧，外面叫着让走呢，说是日本飞机还会来！”

“死都死过了，还怕什么？我就死在你周家院子里！”

“吴太太，这些话咱们以后说，不是还有细妹嘛！”吴太太止住了哭声。

顾玉秀走过来：“吴太太，走吧，有什么话以后再说，先顾孩子！我进来了！”她推门进屋，抱起细妹，郭富才和飞虎把门板拆下来，抬着吴太太，一行人再次走出院子。

门前的街道，人群络绎不绝，人们都低头走路，互相见了面，也只是用目光互相问候。

郭富才和飞虎抬着吴太太。飞虎力气有些不支，越走越慢。一个防护队员冲过来，扶了一把飞虎，看到飞虎稚嫩的脸，急忙回过身来喊：“来个人，帮个忙，这有个孩子抬不动了！”

一个防护队员跑过来，从飞虎手里接过门板，抬着往前走。吴太太有些紧张：“你们要干什么？”郭富才急忙安慰她：“你别害怕，我们跟在边上！”一行人跟着逃难的人们涌到了江边。

江边到处是人。顾玉秀看看黑压压的人群，忧心忡忡，她把郭富才拉到一边：“他郭叔，你们，先往前走吧，我过一会去追你们！”郭富才紧张地：“你，要上哪儿？”

顾玉秀迟疑了一下：“我要到菜园坝看看！”

郭富才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太太，这都什么时候了，管不了那么多了！”

顾玉秀忧虑地说：“我不放心，这一晃快半年没消息了，我得去看看！”

郭富才急忙拦住顾玉秀：“那，我跟你去！”

顾玉秀摇摇头：“你别了，你照面这边吧！婉仪一个人忙不过来，雪儿还小，让柔儿跟我去吧。”

郭富才不放心：“太太，黑灯瞎火，这么乱，日本飞机又要来，万一有个好歹？”

“别说不吉利的话，万一走散了就回家，不是还有家吗？”顾玉秀转回身，拉了一下敏柔：“柔儿！你跟我去菜园坝走一趟！”敏柔犹豫了一下，明白了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