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家大院的厢房,只有三个房间,程婉仪带着两个孩子和敏柔住了其中一间,顾玉秀住了另一间,郭富才和连生住进了第三间。程婉仪和郭富才忙了一个下午才把行李打开,全安顿好。
程婉仪的房间,并排放了四张竹床,瑞雪和飞虎已经睡着了。
敏柔靠在床边,闷闷不乐。她和汉英分手后,一直在江边坐着,直到天完全黑了才回家,程婉仪端了面走进来说:“敏柔,别忙着睡!吃点东西吧。”
敏柔看看程婉仪,坐了起来,把脱下的衣服放在桌子上,随手从里面掏出汉英那封信,拿过来看了一眼,捂着嘴尖叫了一声:“啊!”
程婉仪听见敏柔的叫声,急忙放下碗:“柔儿,怎么了,又出什么事儿了?”
敏柔看着信封上的字:“大嫂,快看,快看!”
程婉仪接过信问:“怎么了?”看到了赵蔓君的名字诧异地:“赵蔓君?哪儿来的?怎么会有给赵蔓君的信?”
敏柔颓然坐下:“天呐!他是,他是,是赵蔓君的儿子,是我的弟弟?”
程婉仪震惊地:“你说谁?谁是你弟弟?到底怎么了?信哪儿来的?”
敏柔呆呆地看着程婉仪:“大嫂,我,我今天碰到了以前在北平时就见过好几次的一个人,是我们学校的学生,叫周汉英。他说他要去当兵,上前线,让我把这信送到他家里。”
程婉仪接过信看了又看:“天呐,有这么巧的事儿?这可怎么办?这信可怎么送?”
顾玉秀从自己房间走出来,走到程婉仪房间外,听见两人的话,停了下来。
敏柔拿着信,突然哭了起来:“怪不得,我看见他的时候心里总是感觉很亲。大嫂,他去当兵了,他要上前线,拉我一块去,我说要跟家里人说一声,他就那么一个人走了!”
程婉仪呆呆地看着敏柔:“这可怎么办?本来赵蔓君就对我们不依不饶,要是,你把信送给她,她还不得来找我们拚命?”她轻声地敏柔说:“这事儿,最好别告诉妈;还有,想办法,悄悄把信送过去,别让赵蔓君看见你!”
敏柔呆呆地点头。
敏柔吃过面条,就睡下了,程婉仪和孩子们都睡着了。顾玉秀轻手轻脚走进来,走到敏柔床前,拿起桌上的信,看了一眼,上面写着赵蔓君的名字。她吃了一惊,拿起信走进自己房间,悄悄记下地址,又把信放回了原地。
程婉仪一大早就起,悄悄出了门,把信送到了赵家门前。
赵家人一早出门,看见门前有一封信也吃了一惊,不过他们以为是汉英夜里回来过,也没多想。赵蔓君拿到信,打开,里面只有几行字:“妈妈,我走了,我要上前线当兵打鬼子。我知道你一定会特别生我的气,也会伤心,可我还是决定这么做了。对不起,我一直就让你操心,希望你别哭,也别为我担心。爸爸回来,请告诉他,我会做一个勇敢的人,让他为我自豪!儿汉英匆匆!”
赵蔓君一下哭了起来:“我的天呐,他真的走了!真的去当兵了!我可怎么办呐!”
赵金龙和三丫也呆呆地看着赵蔓君。
赵蔓君伤心地哭:“孩子走了,祖康又没有消息!我可怎么活!”
赵金龙害怕地:“姐,你别哭了,我们以后都听你的话,你要是去周家,我也跟你去!”
赵蔓君恼怒地:“去什么周家?我去周家还不为了英儿?现在英儿不回来,我们怎么能离开这里?他要是给我写信,我收不到怎么办?”赵蔓君虽然是个泼妇,但毕竟也是做母亲的人,汉英是她的心头肉,为了汉英,她也得留在这里。
就这样,由于汉英的离家,赵蔓君不再找周家的麻烦,周家人得以在重庆暂时安顿下来。
此时,在整个中国战场上,华北日军已占领了北平、天津、太原、石家庄、保定、济南等大城市,将中国军队压迫至黄河南岸;华中日军则占据了沪、宁、杭长江三角洲。为打通津浦铁路,使南北日军连成一片,华北日军占领济南后,又进至济宁、蒙阴、青岛之线;华中日军则由镇江北渡长江,进至安徽明光、池河镇之线,摆开了南北对进,夹攻徐州、台儿庄的架势。
周冠忠奉命率部阻击敌人,在台儿庄战场与敌人打了一场恶战。战斗打得异常艰苦激烈,每前进一步,都要付出巨大的牺牲,周冠忠亲临前线督战,最近的时候离敌人的阵地只有几十米。最后的时刻总是属于勇者,周冠忠胜利了,他们硬是从敌人手里夺回了一个个阵地,打退了日本军队的强势进攻,将敌人死死逼回河对岸。
胜利的那一刻,周冠忠独自来到山头上,望着脚下的河水,神情庄严。几个月来,确切地说,一年以来,他第一次尝到了胜利滋味,没有想象中的激动,只感到一种平静。很长时间里,他心里一直有个解不开的结,经过这半个月的激战、拚杀、搏命,这一刻,忽然就解开了。他突然意识到,原来他一直在渴望胜利!哪怕只是一个局部的、一场战役!
他连夜给母亲写了封信,把自己打了胜仗的消息告诉母亲。他知道,母亲、程婉仪一家人都为他的事揪心,他得让她们高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