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险境中建立前方办事处(1 / 1)

文强到南京的次日,在中央饭店走廊上散步时,忽然碰到了李觉鸣。

李觉鸣在参加别动队工作后,为避免被人了解到自己以往在中共党内工作的历史,已改还原姓刘,此时名叫刘人奎。

刘人奎(即李觉鸣)告诉文强,别动队书记长戴笠已经从香港飞抵南京。文强安排刘人奎在中央饭店住下,然后到鸡鹅巷去见戴笠。

两人见面,自然免不了对彼此能平安离开上海到达首都而互相道贺一番。戴笠告诉文强,程克祥已安排住到德国饭店,交给“水晶猴子”钱新民去联系,文强就不用再管了。

戴笠决定,前方办事处暂设于句容县,发给文强六部电台,一部作总联络台,另五部给派出的收容小组使用。收容原则,凡正规军官兵,均送回原建制部队,凡游击部队官兵,则送往皖南之广德、孝丰、祁门等地集中整训,

文强记下了戴笠的这些吩咐,他也向戴笠提出了几条建议,请他转告校长(蒋介石)。

文强的建议内容有:首都南京之战不可死打到底,不必争一城一地之得失;淞沪抗战的教训应很好总结,为下一阶段抗战提供宝贵经验;注意与中共的关系,以团结为重,对苏外交的好坏是关键……

戴笠听到后面两条时,插了一句:

“对俄对共不可不防。”

文强未作争论,只笑了一笑。他自然是不便争论这类问题的。

随后,文强去拜见了顶头上司何应钦。

谈话中,何应钦忽然问他知不知道戴笠的年龄。

文强不解其意,回答不知,只是估计与自己年龄差不多。

何应钦哈哈一笑道:

“雨农比你大十岁呢!人家过的桥比你走的路还要多……”

文强这才明白何应钦的意思,是提醒他别看不起在黄埔军校比他晚两期的戴笠。

文强又去拜见了已就任首都卫戍司令的唐生智将军。

唐生智的弟弟唐生明,与文强是黄埔军校四期十分要好的同学,因此唐生智也视文强如手足。

在唐宅客厅里,唐生智未等文强落座,便急切地问起淞沪战事及日寇动向。他又指着墙上的大地图,严肃地说:

“此次临危受命,明知不可为而为之。委员长在决策会议上问起谁来主持首都防卫,大家都迟疑不言。我唐孟潇不出来承担,那还像话?老弟呀,你是季礼的好朋友,我们从北伐起就过从甚密,人家不知道,你不能不知道,我唐孟潇不是在国家危急存亡之秋来抢官做,而是要为湖南骡子争一口气,聊尽匹夫之责呀!”

一席话说得慷慨激昂,令文强十分感动。

唐生智又向文强诚恳请教了日军动态及对首都保卫战的设想。文强仍谈了他对戴笠说过的意见:首都保卫战只应作为政治战,可作大张旗鼓的宣传以激励军民士气,然后转进,不可死守硬拼,应作持久打算。

分手时,唐生智紧握着文强的手说:

“后生可畏!要不是老弟有任务在身,我真想让您留下来共事。”

——12月中旬,文强在祁门途中,得到南京沦陷,军民惨遭大屠杀的噩耗,不禁遥望云天,挥泪盟誓,一定要收容好溃散官兵,整训成为劲旅雄师,报仇雪恨!

文强一行离开南京后到了句容县。

这里是国民政府规划实行新县的模范县,县城里正在进行应变疏散,许多房屋已经搬空。在县府留守人员帮助下,文强一行在县教育局空房里设立了前方办事处。

这时出现了一个小插曲。被文强任命为办事处参谋主任的刘人奎,十分积极地将各房间门口贴上纸条,写上了各部门名牌。文强一见,摇头苦笑道:

“老五弟,你太天真了。现在是非常时期,有房子避避风雨就行了。切不要搞衙门式的排场。办事处的人员,除电务室外,都可以集中居住。句容非久留之地……”

刘人奎一听,马上检讨说是忘了当年在共产党里艰苦奋斗的作风。

谁知旁边有人听到了,一时间议论纷纷,连文强的堂弟文斐然也来问文强:为何要重用一个共产党?

为此,文强不得不召集大家训话,声明当前已是国共合作,团结抗日时期,今后不要再议论什么共产党不共产党了。这才平息了这场风波。

句容为日寇进攻南京必经之地,因此敌情十分严重。文强任命刘人奎为武装警卫队长,从收容到的别动队员中物色了40人,配备清一色德造快慢机驳壳枪,并嘱刘人奎与当地政府留守人员合作,建立起了治安巡逻队,昼夜轮番巡逻,不仅防谍、防盗、防投毒、防火,还要防谣言、防哄抬物价;又设立了难民收容站,凡有难民随到随收,由地方救济机关保证原则上供应一宿两餐,源源护送疏散到安全地区……

文强一行在句容停留的三四天中,就发现了几起投毒中毒案件。经他们查明,是日本间谍用金钱收买了无知农妇往水井投的毒。一次是农妇正在投毒时被巡逻队发现了,另一次是有妇女在公厕中发现一外地农妇身上捆有可疑布带,报告巡逻队后搜出布带中藏有若干小包毒药。

此外,每到夜间,句容城郊就跟淞沪抗战时的上海近郊一样,不时有信号弹腾空而起,显然是日谍已混入城乡,扰乱民心。

他们到达句容的第三天,日本飞机就前来进行侦察性轰炸、扫射,并空投了传单。文强因已有上海抗战的经验,早已将下属疏散到隐蔽处办公,没有遭到损失,也没有暴露目标。

就在这样的严峻形势下,文强将前方办事处成立起来,向镇江、金坛、浦东、常熟、无锡派出了五个收容小组,顶着冬日的寒风踏上征途,展开收容工作。

离开句容的前一天上午,忽然来了两个宪兵找到文强,说是最高长官要见他。文强带上刘人奎,随宪兵去到屋外附近一棵大树下,原来是冯玉祥将军盘腿坐在那里。

冯玉祥不但是前辈,还曾跟文强一起在陆军大学旁听过一周课程,算是“同学”。文强向他敬礼,并高喊了一声:

“副委员长万福!”

冯玉祥把手一摆,笑道:

“我从北战场到东战场视察,想不到战局的变化,竟使我来到了京畿门户的句容了。本想顺便考察一下模范县的治绩,听说县长不在,只有一位文长官在,想不到是你这位日本问题专家!”

他叫文强在他身边坐下。在冯玉祥身边还坐着十几个士兵。冯玉祥拿出一块大饼递给文强,幽默地说:

“我与这伙共患难的弟兄们,连日来都靠着它加一杯白开水,万事大吉。”

周围士兵们哈哈大笑。

文强拿着冷冰冰的大饼,吃也不是,不吃也不是,退回去更不好。冯玉祥见状,伸手要收回。文强急忙起身敬礼道:

“报告副委员长,部下已经用过早餐了,你老人家赐的这块大饼,将在午餐时分发给前方办事处全体同事共尝……”

“批准备案了。”冯玉祥幽默道。周围士兵们又是一阵哄笑。

冯玉祥再次请文强坐下,要他谈谈对日作战的形势和前途。文强又把那天对唐生智所讲的话再讲了一遍。

冯玉祥听着,自言自语道:

“孟潇自不量力,有了老弟的一番话,他也好下台了。”

文强本想为唐生智作一番辩解,但想到冯玉祥只是自言自语,便没有说什么。

文强一行结束了在句容的工作,酬谢了地方人士后,于次晨沿溧水、当涂、芜湖一线往皖南转移。

他们沿途不断遇到敌机轰炸、扫射。

只见难民猬集,哀鸿遍野,满目凄凉。文强万千思绪涌上心头,吟成一首小诗:

饮恨朝朝只愧颜,国恩铭记寸心间。

沪江浴血连三月,举国兴师起九原。

我自南行求胜策,谁将东指复关山。

瞻前顾后深思久,不扫胡尘誓不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