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赤脚走在乡村的田埂上(1 / 1)

被眷顾的时光 南伊 807 字 1个月前

小时候,自由自在的日子,莫过于赤着脚,任性地到处乱跑。噼啪噼啪地甩着小脚丫,奔走在前庭后院,在田埂小径,在清可见底的小河。仿佛,每个角落里,都有着鲜活的记忆和明亮的童年。那时候的阳光是新鲜的,地上的泥土也是新鲜的,新鲜的阳光照在地上的新泥上,散发出新鲜的香味,有种沁人心脾的清新舒畅。

那时候父母总是很忙,白天没有时间照顾我们,直到晚上临睡前母亲才有时间给我们姐弟打上一盆热腾腾的水,洗净我们满是泥浆的脚。母亲说,瞧你们脏的啊,都成了小泥人了。母亲也不恼,她从来都是缓慢的,做事情、说话都是如此。在她眼里,赤脚并不是一件多么令人讨厌的事情,母亲还说,泥土养人,赤着脚在泥土里待一天也不会生病的。这一点,我深信不疑,因为父亲母亲,抑或爷爷和姑姑,每到春收秋收的忙碌时节,打赤脚是常有的事情,他们身体硬朗,感冒发烧都很少见。

我觉得赤脚应该是最令人快乐的,从某种心理上来讲,赤脚是自由、率性而无拘无束的一种体现。就说爷爷吧,在很多人眼里,爷爷是很严肃的人,他很少笑,天天都是一本正经的样子。但是打赤脚的爷爷就不一样了,给庄稼浇水的时候,他把裤管挽得高高的,脚踩在泥浆里,深一脚浅一脚的模样,特别搞笑。爷爷说,脚是人的根,泥土是脚的家,不管什么时候,脚都和泥土最亲。

天一暖,村子里的孩子大部分都喜欢打赤脚。他们赤着脚去放牛,去游泳,去摸鱼,去捉知了,去抓蝴蝶和蜻蜓,赤脚的他们跑得飞快,动作也敏捷。大人们说,把鞋子扔一边,他们就成了毛猴子,到处窜,一天都不见个影子,只有一双鞋子摆在家门口。可大人们也说,也好也好,又省了几双鞋钱。大人们说这些话的时候,脸上全是笑,笑得眼睛都眯成了一条线。

当然,赤脚也有不好的时候,比如被石子硌了,被玻璃划了,被水蛭咬了,这样的事情是常有的。不过,也正是这样的小疼痛,一点一滴练就了孩子们坚韧的性格。很多人说,农村的孩子皮实,耐摔打。那是因为大自然在他们很小的时候就教会了他们一个道理:疼痛是人生中难免碰到的事,忍一忍也就过去了。所以,农村的孩子对疼痛有着天生的忍耐力,脚划破了,皱皱眉头找根布条裹一下也就过去了,稍微娇气点的孩子顶多也就喊两嗓子,丢两滴眼泪。之后,他们还是会笑着一路奔跑。

或许,感知生命最好的方式,就是赤着脚走路吧。川端康成有这样一段话:“赤着脚走路,对于人是多么重要啊。我开始怀念夏天了,希望在初夏到来之前出院,到那家咖啡馆去。”他望着木兰花对妻子说,“到处都有**的双脚,无论是在海边,还是在街道上。人健康而爽朗地行走的时刻,也是在初夏啊。所以,我不允许自己错过那一时刻,绝不”。

是啊,绝不,多么坚定而有生机的向往,赤着脚走路,去接近土地,接近生命最朴素的本质。我们常把人世说成是尘世,把人世的种种称为红尘,待尘埃落定于大地之上了,成泥。尘埃落定的幸福和安稳,也是如此来的吧。《圣经》上说,我们的生命是出于尘土的,也都将归于尘土。我们生命的本质就是一把泥土。

如今,我已经不是孩子,但却依旧像孩子一样,喜欢赤脚。如果夏天让我留恋的话,主要的原因就是可以无限制地打赤脚。在川流不息的闹市中,在静谧清新的野外,我都可以毫无顾忌地把鞋子脱下来,拎在手里,赤着脚走路。暖阳总说我没有形象,她说哪有这么大的姑娘家赤脚走路的。我始终没问她,你小时候不打赤脚吗,难道赤脚还分年龄吗?我想告诉她,我爷爷在七十岁的时候还打赤脚呢,他已经那么老了,是否更为不合时宜呢?

在家里,我也喜欢打赤脚,噼噼啪啪的声音真是好听,就像是踩在乡间的田埂之上,就像是踏在泥浆之中,那种感觉,美妙极了。我曾尝试着向暖阳建议了很多次,可每次,她都会用一种鄙视的眼神看着我,然后像是医生给癌症患者下达最后通知似地说,你,真的没救了,真的。

说实话,我有些同情她,不能赤脚走在生命之路上的人,又怎能体会到生命最真实最强有力的生命之源和那份朴实而又温暖的惬意和自由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