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日天光隐晦,天边漂浮的几朵白云,遮遮掩掩,日光变得迷离。
白临风从门口走进来,眸光笼在正与白玉芙用膳的连清骨身上。目光一下子变得局促起来,愣在原处,反而是无话可讲。
还是白玉芙率先反应过来,放下手中的碗筷,欢快的喊了白临风一声,“爹,你来了。用过早膳没?”
“嗯。”听着白玉芙的声音,白临风笑着应一声,而后摇了摇头,“还没呢,过来看看你们。”
养了这些日子的伤,白临风总算可以下床。甚至顾不得用早膳,他先来了白玉芙房中。
说是来看看白玉芙,其实,他真正想看的人是连清骨。自那日后,连清骨没有见过他。让白临风的心里,甚是惊慌。
自然是懂的白临风的心思,白玉芙也不太过计较,笑盈盈的起身,过来拉着白临风到座位上,“那正好,来,和我跟娘一起用一点吧。”说着,已经示意一旁的侍女给白临风添碗筷。
见连清骨没有拒绝,白临风喜滋滋的坐下来。
三人各怀心事的用完早膳,白临风正惆怅着怎么跟连清骨搭话。忽见一青衣侍女,从门口走了进来。一入门,先是规规矩矩的给三人问安,“婢子西畴见过白庄主,庄主夫人,大小姐。奉鄙主子之命,特来邀请夫人前往湖心亭一见。”
“严清子?”不等西畴把话说完,白临风的脸色已然不好。指名道姓的,道出了严清子的姓名。
侍女西畴也不见恼火,依然笑脸盈盈的在前头候着。目光灼灼,看着的人却是连清骨。
似乎怕连清骨答应一样,白临风又开口,“小骨,我陪你去吧。”尽管面上的神色不好,目光在看向连清骨的时候,声音里更多的低到尘埃里的哀求。
连清骨阖了阖眼眸,正要答话。被白玉芙一下子,窜了出来,“爹,严清子前辈邀请的是娘,又不是你,你去凑什么热闹呀。再说了,人家是老朋友相见,你若是在场。那有些话,人家怎么好意思说出口呢。你还是留在这儿陪我吧,让娘自己去就行了。”
“可是……”仿佛没有想到,白玉芙会偏向严清子,白临风一时有些气结。话梗在喉咙口,倒是不知道说什
么才好。
“好了好了。”投给白临风一个安抚的眼神,白玉芙走到连清骨身边,将她扶了起来,“娘,严清子前辈再等着你呢,你快去吧。别让人家等急了,再怎么说,我们都是客人呢。不过娘,你别忘了,我跟爹也在等你,一直等着。”
闪烁的泪光挂在白玉芙的眼瞳里,久久没有落下来,也落不下来。
瞧着白玉芙故作镇定的模样,连清骨心头微酸。扯开一抹明媚的笑意,连清骨抚了抚白玉芙的手,给了她一记安心的眸光,“好,娘去去就回来。”说完,才是随在侍女的后边,走出房门。
日光正好,这时候,天边云朵也一点一滴的散去。暖洋洋的光影落到连清骨的身上,她却是丝毫也不觉得暖。
仿佛每一步都踩在棉花上,连清骨终于来到了严清子约定的湖心亭。
云光笼罩,湖光环绕,碧水青山,一一倒映在连清骨的眸底,好一副艳丽风景。
在亭外的九曲廊桥入口,引路的西畴停下脚步,朝着连清骨屈了一礼,“夫人,主子就在亭内,奴婢就不跟进去了。您请!”
“有劳。”亦是朝着西畴点了点头,连清骨方是提步,走到湖心亭内。
听到隐隐的脚步声,严清子转过身子。眸光离落的散下来,连清骨的一瞥一笑,都被他纳入怀中。
情不自禁一般,严清子在唇边勾勒了一缕浅浅的笑意,往事如烟一般,回到脑海中。于是,他轻唤一声,“胭脂!”
听闻这一句旧时称谓,连清骨的脚步生生一滞。
那年初遇,缘于一盒胭脂。在他问她姓名时,她无心胡诌了一个。没想到,这些年来,他一直记得。
越是想着,连清骨心中越发辛酸。无奈的摇了摇头,声音如若从心底叹出来一般,“严先生好。”
如此疏离而冷漠的招呼,让严清子的心,亦如落入腊月寒冬的冰冷。低眉扯开一抹苦笑,指了指一旁的石凳,示意连清骨坐下,“夫人请坐。”
“多谢。”并不扭捏,连清骨在严清子对面的位子,坐了下来。
在连清骨落座后,严清子抬手就敬了她一杯酒,“多年不见,在下,敬夫人一杯。当日是在下鲁莽,让夫人受惊了,
在下在此给夫人赔罪。”
亦是端起跟前的酒杯,连清骨回敬严清子一杯,“先生客气了。”只此一句,再无多话。
放下酒杯后,严清子看着连清骨的目光,缓缓皱了起来,声音也如醉在旖旎里的深沉,“胭脂,当初甩约是我的错。但这些年来,我没有一刻忘记过你。那年,我回去找你,他们都说你死了。你从来都没有告诉我,你是连家的九小姐。我……”
“别说了。”前尘往事,已然尘土。如今再细细说来,全然没有了当初的意义。连清骨又给自己倒了一杯酒,轻声喝住了严清子。
绰绰约约中,严清子恍然看见连清骨深埋在眼底的泪。仿佛窥探了什么,严清子一下子抓住连清骨握着酒杯的手,眼底浮起的期待,明媚可见,“胭脂,其实你心里还是我的,是不是。我派人查过你这些年是怎么过的,你不爱白临风,对不对。你爱的是我,是我。”
“对,你说的都对。”连清骨跟白临风过的如何,在白玉山庄,乃至整个半月城都不算什么秘密。但是,事已至此,一切对连清骨而言,都已经是尘埃落定。
“可是,那又怎样呢?”几乎是斜睨严清子,连清骨的声色里,极尽的冷漠。
“我们走吧,我带你走。去哪儿都可以,你想怎样都行。不管世人怎么看,我都不在乎,我带你走。”抓着连清骨的手,越来越近,严清子的目光,也越来越灼热。
不料,连清骨眸色冷漠如初,竟是一把甩开了严清子的手,“太迟了,一切都太迟了。你不在乎,不代表我不在乎。彦哥哥,放过我,也放过你自己吧。今生今世,只当我们有缘无份。”
“不,我不允许,我绝不允许。”连清骨的话,犹如一把尖刀,狠狠的扎入严清子心中。利刃剜出来的伤口,鲜血淋淋。
别开眼,连清骨站了起来,不再看严清子,“我不爱白临风,但是他爱我。夫妻相处,这样就够了。”
连清骨的身影,逆在天光里,严清子看不到她的表情,唯独能听见她声音里的坚定。
一瞬间,严清子听到他心碎的声音。
此时此刻,他终于明白,一切的一切,到底是不能挽回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