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年来,满满都是爱(1 / 1)

我信仰我自己,信仰我自己的信念,我想每个人都应该这样。

——张国荣

其实在《宠爱》之前,张国荣的国语专辑并不是很多,且大多都是因顾及台湾市场而发行的作品,这些唱片内的多数曲目,也都是原先的粤语歌经过重新填词所得。如《不羁的风》的国语版《停止转动》,《沉默是金》的国语版《明月夜》等,虽然相对于八十年代台湾歌坛的整体水准,这些国语唱片的质素尚可,但相较于粤语原创专辑而言,总是让人觉得少了那么一点点诚意——当然,作为商业流行歌手,市场本身就是评价专辑好坏的重要标准。

而加入了国语群星闪耀、创作人实力雄厚的滚石之后,第一张专辑《宠爱》便表现不俗,而在滚石的第二张国语原创专辑,更是达到了张国荣所有国语唱片里的巅峰。

《Printemps》,中文又叫《春天》,是张具有“国际范儿”的专辑,全部制作在日本完成,且专辑是以法文命名。很难讲清楚张国荣唱粤语和国语哪个更动听,各有偏好而已。

封面就很春天的感觉。绿色的树叶衬着他柔美的侧脸,清新自然,没有累赘,满是轻快的节奏。

第一首《真相》,从字里行间能感觉到来自张国荣那熟悉的味道,不管是“你早该走了,我早该懂了”抑或“爱终于走了,我终于醒了”,那股暖暖的心碎之声,以温柔却坚韧的力量击破感情防线,等到一曲终了,才发现眼泪低垂。这首歌就像是一面纹理光滑的镜子,照出了情感裂变的伤痕,痛越是清醒,越痛越沉沦,最后竟不知是沦陷于他独有意味的低音声线里,还是臣服在那惹人心疼的忧伤神情中。

《作伴》有着轻盈的曲风,唱来像在倾诉心声。从自身来说,张国荣与唐先生感情交好,如沐春风,唱这首歌正有相携作伴的美好憧憬。抑或是庆祝这次归来,能再找到“音乐”这位好伴侣,可喜可贺。

《取暖》里他又变作性感温柔的男子,独自一人置身于天风吕(温泉旅馆)之中,在仅有方寸之地的浴缸内时而蹙眉,时而展颜;时而奔跑,时而静默。暴雪袭身,大雨不歇,他于一片凄清冰冷的世界里倾诉美好愿景,彰显出一种来自冰天雪地的温暖——哦,但见他于狂风暴雨中马不停蹄的奔跑,多想上前拥抱取暖,哪怕只做一刻停留。

其他推荐的歌曲有《宿醉》《电风扇》《被爱》……无不是经过重新整装,预示着一种精神上的再度出发。

这次国语市场的再征战,商业成绩也表现不俗,因当时张国荣接拍了中国内地制作的电影《红色恋人》,在内地各地的宣传带来了一波又一波的“张国荣热”,因此这张专辑也成为了为数不多的、大陆歌迷可以接收到张国荣本人亲自来宣传的唱片。而在台湾,为了《春天》这张专辑的宣传,张国荣更是跑遍各大综艺节目进行访谈,令这股热潮在岛内得以持续蔓延。

《这些年来》是一张精致的专辑,因为整张EP只得四首歌,而上一次张国荣发行EP,则要追溯到他出道之初了。《红》之后,张国荣卸下妩媚姿态,突然走起“邻家大哥”的温暖路线,一脸清爽干净地坐在午后温和的阳光里,呷着咖啡,慢慢地向大家坦白这些年来的感情归宿,没有距离,没有隔膜,如此地自然:《这些年来》是爱的道白,“投入过怀念过忘掉过,这角色要几多有几多,任何样子都可,似雪片掠过星河”,压低的嗓音恬淡而磁性,像是喃喃自语,又像对着爱情倾诉这些年的情感波折,犹如空气中散发出的原始快乐;《上帝》是爱的内容,除了他,没人能将嘶吼般表达畅快的热忱演绎得如此生动,这首歌里的他自有一股天真的霸道,“随便来喂喂喂,大声指挥”,——似要竭尽全力释放热情,带了些尼采式的癫狂,正如他说,“如果说世上真有上帝存在,为什么不会是我”;《以后》是爱的相处,这种“彼此心中都有人,彼此分享这缺憾”又是“近在面前哪用觅寻,可以吻便吻”,绝对颠覆一切爱情模式。仔细分析,能得到这样高段位的爱情,亦是需要一股强烈的自信,对方与你,不在天涯海角,而在彼此心内,是从内心深处的相信,才能如此地收放自如;《最冷一天》是爱的未来,“只要认得你再没有遗憾”似耳语的低吟浅唱,却是世间最坚定的誓言,“任面前时代再低气温,多么的庆幸,长夜无需一个人”,一如天南地北生死相随的双飞燕,“任未来存在哪个可能,和你亦是最后那对变更”,当他颤抖着唱完整首,黑暗中,不知有谁的心破碎一地,如一声轻轻的叹息,就能埋葬整个灰色过去。在真爱面前,他已无所畏惧,“仍然能相拥才不怕骤变,但怕思念”,只害怕再没一人守护身边,而有趣的是,《最冷一天》这首歌,正是《取暖》的粤语版本。但两首歌的编曲却大不相同,《取暖》中沁人心脾的吉他给人以温馨、舒适、相伴相随的愉悦舒心,而《最冷一天》则显得凄厉冷峻。

这首歌是“执子之手,与子偕老”的场景:写的是“最冷一天”,唱的是“死生契阔”,可惜的是,最终却无人同他拥抱入眠,共同度过这世间最冷一天。

整张专辑满满的都在写爱,却不再是轰轰烈烈的宣言,有的只是回首之时的淡然。张国荣的声音真是可以容人沉醉的,低沉的声音在入夜时分袭来,格外揪心,在如今太过纷扰的人世,更需要这样一份清醒。

以前曾看过一句话,“舌尖断了,而甜永在”,不明所以,直到听到他的这张EP。空气中冷冷的各处都不再有他的影,然唯有温暖的声音穿透所有。

以放空的姿态再欣赏一次《这些年来》的MV,多倾听会带来更深刻细腻的感受,他所有关于情感与阅历的思考,都在画面上一一呈现。只因心内坚持不流俗,他正一步步接近曾最想要呈现的音乐追求。

MV里,他身穿白色高领毛衣,面庞安静而从容,褪去了早年的躁动气息,整个人宁静且充满力量,而他那把为世人所倾倒的好声音,在参透了人世冷暖后,也变得更赋深情。

1998这一年,他早已不再是刚出道时的毛头小子,看看他定格在封面上的侧脸,线条平滑而温顺,嘴角轻轻地上扬,露出独一无二的曲线。这些年来,他经历了什么,得到了什么又失去些什么。经过时光的淬炼,从眉梢到眼角,这张温厚纯净的脸,更多的是获得了岁月的温柔相待。这么多年,他都是得宠的,在爱与被爱之间徜徉,终于懂得如何唱出心中的脉脉温情。

记得他曾说过,“要记得的,始终都会记得”。一路走来,风尘仆仆,要记得那些默默向上游的岁月,记得艰苦奋斗,记得如何投入自我才收获今日的云淡风轻。还好,还好,岁月仍使你眉目如画,神采飞扬,只是身体内多了一份经由年月积累下的宽容与豁达。

然后,他用他的全部收获,来讲述一个关于爱的故事。就像封面上那对身体佝偻、互相搀扶着的老夫老妻,这种历经世间沧桑共赴白首的感情虽平淡却真实,比海誓山盟更加长久动人。

娓娓道来的,不只是他的感受,更是人间最为珍贵的爱情。低沉的嗓音讲了一切关于爱的故事,在急促的节奏声中,时光匆匆掠过,一句叹息就是一场人生。

听到“这些年来”他的消息,回首那些年来有他在场的春天,总是春光潋滟,碧水映天,连最深刻的爱亦要经历生死离别,只是有了这般,一切才能灰飞烟灭,一切也才能获得永恒。就像去看瀑布的原本该是两个人,谁敢说黎耀辉独自一人站在瀑布旁时,心内没有思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