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爱的吉蒂:
除了几句闲聊,皮特和我一整天都没说话。去阁楼太冷了,再说今天是玛格特的生日。十二点三十九分,皮特过来看生日礼物,在房里来回晃悠,和人聊天—他可从来没有这样过。今天是玛格特生日,那我就好好地对待她吧!于是我去煮咖啡、拿土豆。当我走进皮特的房间,他立刻收起楼梯上的纸片。我问他要不要关上通往阁楼的暗门。
“当然,”他说,“请便。等你再回来的时候就敲门,我来开门好了。”
我谢过他,上了楼,在桶里寻找最小的土豆,找了至少有十分钟,有些腰酸背疼,加上阁楼很冷,还有些着凉了。当然我没有敲门,而是自己打开了暗门,可他还是热情地站起身来,从我手上接过平底锅。
“我尽了全力,找不到更小的了。”
“你在大桶里找过吗?”
“找了,都找遍了。”
这时我已经下到楼梯底了,他还端着锅,看着里面的土豆。“哦,不过有这些也还不错。”当我把锅接过来时,他又补了一句,“恭喜!”
说这话时,他温柔地看着我,这让我心里感到一阵温暖。我能读懂他的眼神,他是想讨我开心,可是他不善言辞,不会花言巧语,只能将一切都写在眼神中。我完全理解他,而且心存感激。现在回想起他的话语和眼神,我还是一阵欣喜!
下楼后,妈妈说晚饭时要用些土豆,于是我自告奋勇地又上楼去了。我走进皮特的房间,向他抱歉又一次打扰他。我正要上楼梯时,他站了起来,走到楼梯和墙壁之间,抓住我的手臂,让我别上去。
“让我去吧,”他说,“反正我也要上去。”
我说不用了,而且这次不只挑小土豆。他被我说服了,放开我的手臂。等我拿完土豆回来的时候,他打开暗门,又把我的平底锅接了过去。我站在门口问他:“你在学什么呢?”
“法语。”他回答。
我问他能不能看看他做的功课。然后我去洗手,在沙发**和他面对面地坐下。
我先向他解释了一些法语问题,然后就聊了起来。他告诉我,战后他想去荷属东印度群岛的橡胶园工作。他谈起家里的生活、黑市,觉得自己毫无用处,游手好闲,感觉很自卑。又谈起战争,说俄国和英国肯定会交战的,还说起了犹太人。他说如果他是基督教徒,或者战后成为基督教徒,那么生活会容易很多。我问他真的想受洗礼吗。他说他永远无法感觉自己是个基督教徒,可是战后,他绝对不会让人知道自己是犹太人。刹那间我一阵伤心。他还是有些不诚实,真遗憾。
皮特继续说:“犹太人永远是上帝挑选的子民!”
我回答:“就一次,我希望他们是为了好事而被挑选的!”
我们聊得很愉快,聊爸爸,聊怎样判断人的性格,聊各种各样的事,聊了太多,我都记不住了。
五点十五分,我走出房间,因为贝普到了。
那晚他还说了些其他的话,真好。我们谈到了以前我给他的一张电影明星的照片,他把照片挂在房间一年半多了。他非常喜欢这张照片,于是我答应再给他几张。
“不了,”他回答,“我就好好保存这张吧。我每天都看它,里面的人已经是我的朋友了。”
现在我更加明白,为什么他总是紧搂着莫西,显然他也需要感情慰藉。我还忘了他说起的另外一件事。他说:“只有事关自己,我才会害怕。不过我正在克服。”
皮特特别自卑。比如,他总觉得自己很傻,而我们很聪明。我帮他补习法语时,他对我千谢万谢。下一次我一定要对他说:“哦,别这样!你的英语和地理比我强多了!”
安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