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_衣香如故【一】(1 / 1)

白骨哀 君池官 779 字 2个月前

【一】

日暮的天,如同一块流光溢彩的琥珀,漫天织艳的霞光下,青石板铺就的小巷里跫音轻响。

此时天光已暗,两侧身着甲胄的士兵肃然默立,我最后一次伫身回首,看了一眼已沉入远山的夕阳,然后沿着身前这条似乎没有尽头的巷子向前走去。

那是我第一次去那条巷子,若非因父皇之命,我想我此生都不会踏入那样污秽低贱的地方。

那里是贱民窟,是这个繁盛帝国藏在阴影中最不堪的伤口,聚集着世间最穷困凄苦的人们,满目都是枯槁憔悴的面容,满耳都是痛苦凄怆的呻吟,而我的弟弟,萧琰,他就在这里。

那扇摇摇欲坠的木门后,他睁着大眼正警惕地看着门外的人,一群宫人围在他身侧,我想他们已告诉了他他的身世。

我走到他身旁,他不过小我两岁,个子却只到我肩头,瘦得几乎要佝偻起来,可哪怕是满身尘灰,一脸污垢,却依旧可以看出他的面容漂亮得耀眼。

如同明珠,纵没入尘埃,亦难掩光芒。

“阿琰,我是你的姐姐,”我伸出手,对他柔声道,“你跟着我回家,从此,不会再让你受一丝苦楚,好不好?”

他愣愣地看着我,依旧戒备的样子,又带着怀疑与不安,我想自小生活在

这样的环境,自然不会轻易相信任何人,可就在我准备抽回手时,他缓缓地将手递到了我的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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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多年后,我依然疑惑,他为何那样轻易就给予了我信任,并且再未收回过。后来我问他,他笑着答:“因为你是我的阿姐啊。”

有时候,他简单得令我羞愧。还需要什么理由,我是他的阿姐,这世间他仅剩的亲人之一。

而那一年,他十二岁,我牵着他的手,一步步走出那个于他如梦魇一般的地方,我想,后来他那样依赖我,或许是因为当我带他走出那个破败的院子时,让他在多年的黑暗之中看见了身前的光亮。

父皇见他第一眼时,激动得直欲落泪,仿佛这是他遗落在外的骨血。

他下诏封萧琰为清河王,入居重华宫。重华宫是明德太子生前所居的宫室,可见父皇对他的看重。

明德太子是阿琰的父亲,亦是父皇的表兄,我的伯父。

萧家的旧事很是复杂,身为皇脉的萧琰之所以会流落在外,要从我大梁建国时,太祖那一朝说起。

太祖是一代英豪,推翻前朝的暴政,救百姓于水火,以马夫之身最后成就天下霸业,建立了新朝。

我的祖父太宗是太祖的胞弟,同太祖一起起于微时,共谋大业,后在成州拥立太祖为帝,在军中威望极高,是太祖的左膀右

臂。

那时萧琰的父亲虽受封太子,却因为性子软弱而为太祖不喜,后来太祖病逝前,祖父守在病榻前,与之一番长谈,至于谈了什么再无第三人知晓。第二日太祖崩后,内监捧出金匣,匣中盛的是太祖遗旨,写的却是传位于祖父,即为后来的太宗皇帝。

民间纷纷对此有议,说太宗皇位来得不明,太祖生前虽不喜太子却从未有过废立之意,且太子之后还有德王、英王等诸位皇子,其中也不乏英才,怎会直接传位给弟弟。

真相如何我作为后辈不敢置评,但后来太宗的确是逼死了萧琰的父亲,然后以太子礼葬,谥号“明德”,而太祖留下的几位皇子王爷也纷纷早逝,若非有太监抱着襁褓中的萧琰逃走,太祖一脉,怕是已断了。

父皇与祖父不同,他长于太平盛世,是祖父唯一的子嗣,登上皇位是顺其自然的事,故而对权柄并无兴趣,倒是纵情于书画中,又深信佛学,整日不是写诗作画便是召僧侣谈论佛理。

所以他倒不似帝王,反而更像文人。

对于当初祖父所为,他一直心怀愧疚,觉得皇位得来不正,我们这一脉欠了太祖一脉,而后来他病后夜夜惊悸,更加笃信是因身负深重的罪孽而受到佛祖的责罚。

故他吩咐臣下,一定要找到遗落在民间的太祖嫡裔,以求赎罪。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