表姐下葬后,我就病倒了。
大病一场后心境也变了,开始跟着府里绣娘缝制衣物,等着不久后,宋家人前来迎娶。
其实,嫁给谁,不是过一辈子呢,如今我所求,不过是平平淡淡过完一生。
可这样的愿望,在齐帝驾崩的消息从宫里传出后也注定无法实现了。
齐帝死前,留了一份遗诏,禅位于父亲。
这些年,陛下一直被父亲控制着,他口不能言,神志不清,所谓挟天子令诸侯,一切旨意就都是父亲的意思。
这一次,自不例外。
父亲掌控了整个帝京,成王远在北疆亦无可奈何。
我想到了程浠,父亲不会放过他的。
我跑去找父亲,礼部准备了登基大典,明日他就要入宫称帝了,他或许在召见幕僚,或许在布置局势,可我冲到他房里,只看到他在桌前独饮。
“阿愔……”他看着我,痴痴笑着。
“爹,我是成欢啊,”我蹲在他膝头,“你放过程浠好不好?”
他却抚上我的脸,低声呢喃:“真像啊,真像她……”
他是真的醉了,只笑着道:“他死了阿愔,我为你赢了天下,这皇后之位……还是你的,好不好?”
我愣在那里,突然想到曾经听说过,先皇后程氏出自京中程家的旁支,闺名便是一个“愔”字。
我想起,父亲这一生未曾娶妻,我的母亲,不过是他唯一一位妾室,从小他们都说我像我生母,可会不会……其实我的生母,就是像另一个人。
可还没等我回神,就看见贺珉惊慌地跑来,一只手扶起父亲,另一只手拉起我。
“快走!”
门外,竟立了一队士兵,那服制分明是贺珉执掌
的防卫司。
他既然叫来了防卫司,必是出了事,我不敢问,只跟在贺珉身后。
可刚等我们走到后门那院中,就见外头火光明亮,是一支支火把照亮了夜空,马蹄声渐行渐近,仿佛是听到了里头的动静,那门被从外踢开。
果然,外面是密密麻麻身着甲胄的士兵,一支支劲弩对准了门内,为首之人竟一袭月白锦衣,仿佛只是信步走到了这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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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浠的身后,还有一人,我虽不认识,可瞧着那衣上的章纹,蟒袍上的龙爪,便明白了。
成王。
贺珉抽出长剑,挡在我身前:“程浠,我果然没看错你,两年前假意暗中投靠,又拿我妹妹当筹码,骗得我父亲信任,他几十年布好的网,两年……两年就被你逐个击破了,连成王殿下入京了贺家都还蒙在鼓里,很好,输给你我没什么好说的。”
“哥……”
我浑身冰凉,去拉他的袖子,却听到他淡然道:“成王败寇,无话可说,我只求你……放过我妹妹……”
贺珉挡在我身前,那边的人瞧不清我的动作,连我身旁的士兵都来不及反应,我一把就拔出他腰上佩剑。
我只是在赌,或许程浠对我不会有防备,我近了他身,挟持住他,就能让贺珉他们冲出去了。
多傻……
其实我还未碰到他的衣角,他身后机弩营的士兵就射出箭矢,我只觉得一股强力,已被贺珉拉回他怀里,他挡在我身前,我便只能听见箭矢没入血肉里的声音。
“谁让你们放箭的?”程浠震怒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我想去看贺珉背后的箭,可他紧紧箍住
我,只低声在我耳畔道:“努力活着……要听话……”
他慢慢地倒下,我抱着他跌坐在地上。
程浠走近,蹲到我身前。
“嘉柔……”他低低开口。
“你的嘉柔不在了,就要夺走我的亲人吗?”我恨恨盯着他。
他看着我,眼中全是怜惜:“我的嘉柔没有不在,我的嘉柔一直被我保护得好好的,我的嘉柔,是你啊……”
我惊恐地看着他,听着他道:“十六年前,先皇后诞下公主,怕贺相谋害公主,便将襁褓里的婴儿掉了包,让我父亲将嘉柔带出宫去,那时贺相就有所察觉了,京城都在他控制之下,哪里都会被找到,他唯一不会想到的地方,是他自己府上。他的姬妾刚好在那晚生产,谁会想到,父亲竟会将公主和他亲生女儿掉了包……他离世的时候,就将你托付给我了。”
他伸出手,一点点擦去我的泪,声音轻得怕惊到我一般:“从你七岁起,我就偷偷看着你守着你了,你每一次哭笑我都知道,你的快乐忧伤我都想了解,我倾尽所有想为你谋划好一切,可后来,我忍不住了,想站在你面前,想让你看到我,于是两年前就找了个蹩脚的借口,去到了你身边……后来贺相查到当年的一些踪迹,为了保护你,我才牺牲了如意,也刻意远离你……”
“如今好了,”他用力地笑了起来,“你看,我把属于你的一切,都拿回来了。”
我也笑了起来,问他:“是吗?可是程浠,你们算漏了一点,这十几年,他们对我很好,他们疼我宠我,人心都是肉长的,有些东西永远割舍不掉,我什么都不要,我只要我的父兄好好的,我只要你把贺珉还给我……”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