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小皇帝与我们谈心，已有四五日了，我的生活并没有发生大的变化。只是小皇帝一时兴起，给我和步莜府上都赐了些藤萝薜荔、杜若蘅芜，引得其他大人们都十分诧异。

近些天，不但白日里烈日炎炎，晚上也不见凉爽些，闷得人心里着实有些心慌。我待在书房里，望着今夜的一弦明月，心中不禁起了举杯邀明月的畅饮之意。

既然心中已经有了念头，我便即刻吩咐了下去，在凉亭中摆酒赏月。

园中弥漫着淡雅的花香，止不住的虫鸣声也不像白日里那么嘈杂，靠近小湖的一旁萤火虫在空中飞舞，映得湖中的鱼儿也时不时翻腾一下。今日说是赏月，还不如说是赏景更多些。此情此景，让我的这颗心也平静了下来。

我举起酒杯，嗅了嗅醉人的酒香。呵，灵水那个小家伙准备的是千日春啊。我一饮而尽，不由自主地道了一声爽快。这滋味是够了，但心境上又缺了些，之后一定得好好训训这丫头。

我享受着这片刻的舒愉，提前准备的小酒也渐渐见了底。我正准备起身回房，突然一个黑影携着剑光向我而来，看样子是打算直接取我性命。在这性命攸关的时刻，我的身体竟也不听使唤，尤其是双腿站都站不起来。

刺客离我越发靠近，为了保命，我只得侧身一扭，倒在了地上，躲过了他的第一击。

我抱着侥幸的心理，大叫：“快来人啊，有刺客……”这个时间里，府里的人多半都回到了自己的房间休息，我也没有吩咐让人在一旁伺候，现在只能看看可不可以自救了。

我虚张声势地说：“你第一击没有杀了我，就已经失了先机。现在我杭府的侍卫很快就可以赶过来，你不赶紧逃命小心将命都留在我杭府。”

没想到那个刺客轻哼了一声，声音嘶哑地说：“杭大人，你的这张嘴也真会说话。如果不是我知道你说的都是假的，说不定还真的被你吓跑了呢！”

那刺客用剑抹过我的脸颊，我的脸一痛，鲜血缓缓渗出。“按照规矩，我也不应该这么多嘴。不过你再怎么拖时间，都不会有人来救你的。算是可怜你，给你一个小小的提示：你的身体是不是动不了，双腿一点力都没有，站起来都很困难啊？”

他怎么知道？我心中越是疑惑，表现的越是不在乎：“你

为什么不觉得我是坐累了想在地上睡一会呢？”我动了动四肢，感觉还是没有力气，难道今夜我就要死了吗？我在朝从未树敌，是谁想要杀我呢？有两个影子浮现在了我脑海。无论是他们中的哪一个，杀我都是轻而易举的。

“哈哈哈哈……”刺客传出了刺耳的笑声，“杭大人真是幽默，死到临头了还不忘讲个笑话开心开心。你觉得我们会毫无准备的来杀一个朝廷三品官员吗？”

内鬼？这样一切都能解释得通了。酒里有迷药，才能让我像现在一样束手待毙；明明今夜我是偶然到这的，这人偏准确的知道我在这里；杭府的基本情况也偏生这般知晓。

“好了，现在帮杭大人解了惑，就给你个痛快。放心吧，就痛一下很快就好了。”虽然刺客用黑巾遮掩着容貌，但我觉得他定是在笑着的，杀人对他来说仿佛是一种无法言语的快乐。

我闭上了双眼，等待着死亡的降临。我在心中猜测着剑尖离我身体的距离，三尺，两尺，一尺……

“不要……”一声属于女人的尖叫发出，一个软软的身体伏在我的身上。

我一惊，睁开眼，马璃素的脸出现在我的面前。

她笑着，像是安抚我，用她修长还沾染着墨香的手，捧着我的脸说：“杭郎，还好你没事。”

她倒在我的身上，充满柔情的眼盯着我，像是要把我刻在心里，小脸渐渐失了血色，喘息声也逐渐加重，只是笑容依旧没有改变。

一旁的刺客和赶来的绿芙交上了手，没有闲心情顾暇我，再赏我一剑。

不一会，迷药的药性好像快失了效果，我拼尽全力将马璃素抱入怀中。她保护了我！她粘稠的血液把她背部鹅黄色的衣衫，染成了刺眼的红色。我用手堵着那道狰狞的伤口，血还是在不断地涌出。

滴答~滴答~血滴在石板上的声音在我耳中放大了千倍万倍。为什么我这么无力？我难道只能看着她死在我面前吗？我不要！

“杭郎，我没事，不要担心我。”虚弱的马璃素还在替我着想，温声细语地说着话。

我多么情愿是她生龙活虎地骂着我，而不是像现在一样，只能这样躺着。

“素素，不要说话，我一定会让你活下来的。”我歇斯底里地大叫，声音甚至比之前还要提了几分，“来人啊，快点来救人。

”

马璃素握住我的手，笑着说：“终于又能听到你叫我素素了，杭郎。”她用食手轻轻抵住我想说的话，“杭郎听我说，一些话我怕现在不说以后我就不能说给你听了。”

“你说，我在听。你要活着，以后也要说给我听。”我握着她的手命令她。

“我喜欢你，想要做你的新娘一样喜欢你。洵嘉可以嫁给你的时候，我真的很嫉妒，嫉妒的快要疯了。可是能像现在一样躺在你怀里，我就大发慈悲原谅你了。”马璃素说到看似很释怀，眼泪却一滴接一滴往下流，可能是说的太多了，她咳了半天，血不断地从嘴里往出涌。

“素素，不要再说话了。”我恳求道。

她依旧笑了笑：“杭郎，能爱上你，陪在你身边，我真的很幸福。能在你的怀中，看着你死去，何尝不是我的幸福，少主……”她的手想要最后触上我的脸，却重重地掉了下去，最后她还是依赖地看着我，不愿睡去。

马璃素就这样失去了呼吸。我将她的手按在我的脸上，呼唤着她，她却再也不会醒了。

我呆呆地抱着她，脑中不断回想着，她究竟爱上了我哪一点呢？明明从她来的时候，我就从未对她好过一分一毫。她说的以身相许，我向来也看做一句玩笑。我就这样理所应当地享受着她对我的好，从未回应她，这样的我有什么可以值得她喜欢的呢？

绿芙将刺客赶走了，她看着我怀中的马璃素，竟淡然地将她的眼睛合了起来。

我一把推开绿芙，“你怎么可以合上你家小姐的眼睛？这样她就看不到我了。”我质问道，不让她再靠近我怀中的马璃素半步。

“她苦恋您十年，换得一身伤。现在为您而死，也是圆了她的心愿。”绿芙跪下说，“少主请节哀，一个暗卫不值得少主如此。”

什么少主，什么暗卫，我不想听绿芙说的话。我能感觉到的是，我怀中的马璃素在逐渐失去体温。

我抱着她一步步回到我的书房。对，她只是睡着了，找个地方休息，明天叫她起床的时候，我就可以好好嘲笑她是个大懒猪了。

我将她安放于榻上，细细地将她的头发整理好，看起来还是那么美，那么安静，那么让人熟悉。

我握着她的手，就那么看着她，眼泪却不知道什么时候在我的脸上纵横。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