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府宅，我便开始发热，毕竟此次受的伤比上次要严重许多。
在神志不清时我朦胧看到，从房门中走进的顾卿卿从她怀中拿出一方沾满女儿香的手帕，整夜为我擦汗、替换降温的手巾，一举一动都是那么的小心翼翼、那么的温柔。
在这样的照料下，我竟趴着陷入了深眠，全然忘却了后方的疼痛。
第二日清晨，我是被酸困的手臂唤醒的。我看到一道倩影趴在我的床边，削瘦的肩膀小巧怜人，顿时让我不知所措。
我动了动指尖，试图找回控制身体的感觉，无奈惊醒了一旁的她。
她抬起头，睡眼还没睁开便按住我将被褥往上拉了拉，又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看了看我，直到对上我的双眼她那双清亮的眸子才显现出原有的色彩。
瞬间她转身向门外跑去，途中那身漂亮的蓝色锦衣挂到一旁的椅子上使她一个踉跄，险些跌倒。然而这人并不是我梦中的她，许是我有些想她了吧，才会在梦中与她相见。
“等等，先别走。”我急忙阻止她。
她停到门槛处不动，却也不愿转过身来看我，就那么静静地站着。
我眼前浮现了之前看到她的样子。原本白皙透粉的肌肤由于休息不足而略显暗色，似睁非睁的双眼无助而又迷离，颊间的鬓发被汗水沾染凝成一缕一缕又散开的杂乱，憔悴的神色让我有些感动也有些内疚。
“谢谢你昨晚照顾我，好好休息一下吧。”我试图撑起身子，却又不得不摔落在床，只得屈服地趴在**说。
“照顾杭……爷本就是下人的职责，爷又何必道谢。若是没什么吩咐璃素便下去了，爷需要什么尽管吩咐灵霜灵水就是。”
我看不到马璃素的表情，但我能感觉到她的话中尽是冷漠和疏离。难道真的是我之前的话伤到了她吗？或是这才是我们之间应有的主人与下属之间的关系呢？
“我是你的主人？在你的心中真的有把我当主人看待吗！你就是背对着你的主人答话吗！”我想知道她真正的感情，想要逼迫她吐露她心中的想法。
马璃素缓缓转过身子，走到我床前跪拜道：“马璃素知错，求爷责罚。”
她一脸漠然，仿佛那句话与她无关。
我感觉有些不认识她了，我所熟识的她，是个同顾卿卿一样喜爱画本的女孩。不说话时或行或坐都是一副大家闺秀的样子，说起话来却滔滔不绝洋洋洒洒语出惊人；时不时将自己代入悲剧的角色，做出些让人哭笑不得的傻事；有时还喜欢耍耍小聪明。但她做起事来却有条有理，物尽其用，我多少也能理解顾卿卿推荐她的感受。
“起来吧，我并没有要责怪你的意思。”我服了个软，“我只是想和你谈谈了解你内心的看法。”
马璃素依旧不动地说：“爷不需要了解一个下仆在想什么，这样只会平白浪费爷的时间。”
我抑制内心的躁动：“我现在要了解的不是一个下仆的想法，而是我这座宅子的管家的想法。你若再让我重复提问一遍这个问题，这个杭府怕是容不下你这座大佛了。”
“奴婢知错，奴婢只是觉得要所有的下人都守规矩，必须要彻底的改变他们的意识与行为，因此奴婢也不应该例外。”
她短时间找一个这样的借口也真不容易，估计我从她的嘴中怕是得不到我想要的回答了，我只能苦笑着另找话题。
“昨天晚上怎么是你来照顾的我？难道说现在的杭府凡事都需要管家大人亲力亲为吗，那些个懒丫头……”我调笑地说了。怎知道马璃素继续是那种公事公办的语气，让我平白又添了一肚子气。
“奴婢知错。爷说了不想要见到奴婢，奴婢却自作主张来照顾爷，求爷责罚。”
“马！璃！素！你知道你自己在做什么吗？我给过你机会了。”我将顾卿卿为我做的荞麦枕头砸了过去，正好砸到她的脸上，“今日我为什么一再退让你只知道吗？你和其他人不同，我愿意再试图相信你一次啊，素素……”
顾卿卿为我挑选的人，不会错的。
马璃素抬起头用难以置信的眼神看着我，眼泪悄悄滑过面庞。
“我……你……”她显
得有些语无伦次，“您还愿意相信我？哪怕我还有事情欺瞒着您？”
“你说过永远都不会背叛我的。”我微微一笑，“若是以后你敢背叛我，我就亲手杀了你。”
“我愿为您献出生命，我的主人。”马璃素起誓道。“我可不可以依旧唤您杭郎呢？”
“如你所愿。”
马璃素喜极而泣，奔到我的床边，双手紧紧握住我的右手，亲吻了它。此时房门却被人从外面打开，进来的灵水看到这一幕一脸茫然，顿时不知所措。
手足无措的她愣了好一会才想起自己进来的目的，急忙说：“爷……皇上驾到了……”
在她发怔的时候，马璃素一脸淡定地帮我掖了掖被角。听到她说的话后，便退到门外迎接圣驾。
“今日朝中未见杭卿，母后与朕甚是担忧。杭卿乃我大兴的栋梁之才，万千要保重身体啊。”
小皇帝身着玄底万字金纹的衣物郑重地走进坐在我床边，白白嫩嫩的小脸看着受伤的我摆出一副周公吐哺的样子，一举一动都符合皇家的礼仪。脆脆的声音和挤眉弄眼的样子真让人觉得他可爱极了。
“臣多谢皇上、太后担心，一点小伤不碍事的。”我嘴角抽了抽。
“朕出宫时母后托朕问杭卿，考虑的事情怎样了？”小皇帝满脸好奇，像个贪食的小狗看着食物般直勾勾地看着我。
她纵使不这么着急问我，结果都会和她想的一样，又何必苦苦相逼呢？
“请皇上转达，臣的回复是——谢太后隆恩，微臣遵旨。”
……
送走小皇上后，我的身子像是被掏空一样，瘫软在**不想动弹。灵霜却又告诉我大理寺卿卢帧前来探望，顶头上司来总不能把他挡在外面吧，我就将他请了进来。
他依旧是那件蓝色的布衫，朴素的让人难以将他与朝廷命官这几个字联系起来。他坐在桌前背对着我，为自己填了杯茶水。
孤寂的背影在这个只有两个人的房间里被逐渐放大，他放下茶杯开口说：“杭其，静静地听我给你讲一个故事。”接着缓缓道来……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