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经常有富贵之人经过，府衙门前的街道相连的一条小巷里，时常有几个乞丐停留。雪碧一身破烂布衣，因为太过脏污，已经分不清本来的颜色，头发乱蓬蓬地盖在头上，脸上涂满了污泥，任谁都想不到，妩媚娇俏的飞天大盗，竟然变成了一个满身污垢地小乞丐，而且日夜盘踞在府衙附近。

经两日前的一战，城内搜查更为严厉，今日是与苏秀才约定好的出城之日，雪碧离开自己待了两日的风水宝地，往北门走去。去京城，要从北门离开。苏秀才若是在门口被怀疑，自己就制造些混乱，好让他趁机离开。

天还未亮，雪碧就到了北门口，找个太阳出来能照到的地方，雪碧铺好破烂席子，躺在地上休息一会儿。

过了一会儿，天色亮了，守城士兵打开城门，陆续有三三两两的人进出城门。雪碧侧躺在地上，偷偷打量着城门口的情形。守门之人查得十分认真，拿着通缉榜文仔细核对，有身高体型与自己和苏秀才相似的，不管样貌如何，都会有人带到一遍再行查看。雪碧暗喜，他们绝对想不到，苏秀才如今成了一个大胖子，自己还在他的鞋里加了内增高，个子也高出了一寸多呢。

从早上等到下午，中午雪碧只吃了好心的大妈施舍的一个馒头，眼巴巴地瞅了一天，仍没见到苏秀才的人影。雪碧心中疑惑：“莫非要等到晚上出城。可大晚上的他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独行，遇到坏人或是野兽如何是好啊。”

雪碧一直等到天色暗黑，城门落了锁，苏秀才一直没有出现。难道他不走了，还是已经走了？单凭猜测是没有结果的，雪碧又慢悠悠地从他们住宿的客栈经过，从曾经唱曲儿的茶楼经过，俱是十分平静，毫无异常。雪碧想了想，还是回到府衙附近守着吧。

第二天，雪碧不去城门口了，反正自己才是主犯，只要自己没事，伏天宁就算抓到了苏秀才，拿不到红木盒，也不敢对他下手。追着几个贵妇讨了十几文钱之后，雪碧买了两个肉包子，躺在洒满阳光的巷角，将包子吃完，枕着自己的手臂，进入了梦乡。

远处忽然传出了嘈杂之声，将雪碧从梦中惊醒。她慢慢地坐起身来，揉了揉眼。走出小巷，便看到了嘈杂的也源头。宽阔的街道上，一对人马正朝这边走来，一看服饰便是衙门里的捕快。不时有人从四周涌过来围观，男的女的老的少的，有热闹看的时候，身手都会矫捷几分。人群越聚越多，几乎将街道堵住了，那队人马不得不让人出来驱赶围观之人，才堪堪挤了出来，缓慢地向这边走着。

“这就是那雌雄大盗中的雄盗啊？看着文文弱弱的，像个读书人啊。”

“人不可貌相啊，人家身子瘦弱，说不定功夫了得呢。”

“可不是。听闻官府还请了很多武林中人，这才捉住了一个。”

“你说那雌盗会不会拼了姓名来救他啊。”

……

这边围观之人陷入了雌雄大盗的爱情八卦之中，那边雪碧在探头张望。离得近了，她才隐隐约约看见，人群之后有一辆马车，上面放着一辆囚车，囚车之中确实关着一人。“莫急莫急，也许是伏天宁布下的陷阱。不一定便是苏秀才。”

等人群走到自

己面前时，雪碧发挥自己身材瘦小和一身脏乱的优势，很顺利便挤了进去。囚车从雪碧面前经过时，嘈杂和拥挤中，雪碧似乎听到了自己心跳的声音。“千万不要是他，千万不要是他！”祈祷完后，雪碧向囚车内之人看去。

那人靠左在囚车里，囚服上带着斑斑血迹，他低垂着头，发丝散落下来，遮住了大半脸庞。微白的皮肤，略显尖细的下巴，雪碧心中一惊，莫不就是苏秀才。雪碧将那人从头到脚打量了一番，身材也像。还有，露出袖子外面的手，手指修长，雪碧蓦地想起了苏秀才握笔作画时的模样。囚车从雪碧面前经过，雪碧发现瘦弱的脚腕上套着冷硬的铁链，心中竟是一疼。

“看到了嘛，即便会会易容之术，也逃不出我们伏大人的手心。尔等若干作奸犯科，这雄盗，便是你们的下场。”押送囚车的捕快说完，一鞭子抽了过去。那人身上立刻多了一条血道，却只是闷哼一声，连头都不曾抬。可那声音落在雪碧的心头，却仿佛重重一击。

干净如清泉一般的人，此刻却穿着血迹斑斑的囚服，任人责打，更为难堪的是，还要被众人窥探的目光和嘲弄的语言凌辱。

囚车慢慢走进了府衙。此时已是下午，雪碧却觉得阳光依旧刺目，让人有些晕眩。她随着众人散开，慢慢回到了刚才午睡的地方，坐下，躺好，闭眼。

关心则乱。雪碧深呼吸，强迫自己镇定下来。她已经确认，那人就是苏秀才，所以，她一定要冷静下来，想想如何就他。至于她今日一早想的，苏秀才不是主犯，伏天宁即便捉到他，在红木盒到手之前也不敢对他下手的想法，早已不知去了何处。

周围的百姓还在议论纷纷，谁也没有注意，街角的小乞丐不知何时消失了。

苏秀才进了府衙之后，便再无消息，没有过堂，也没有押入监牢，这让雪碧更加担忧。伏天宁可是狡猾狠毒之人，就算苏秀才不会丢了性命，若是被整残了，也让人无法接受啊。

时光开始变得很慢，从太阳西斜到月上柳梢，雪碧觉得自己等了整整一个世纪。古人说度日如年，诚不我欺。此刻，她伏在黛青色的屋檐上，看着下面寂静的府苑。雪碧知道，平静之下，隐藏着诸多汹涌，这里很可能有一个陷阱正等着自己。可她别无他法，为了引自己出现，付天宁连无辜的刘大娘和茶楼老板都能杀害，更何况是苏秀才。所以，她决定赌一把，趁他们刚捉到苏秀才，警惕心不强，陷阱也许还未完备时来闯一下，确定是不是苏秀才，并设法营救。

府衙里，守卫比平时多了许多，有三四队衙役轮流值守。雪碧观察了许久，猜测苏秀才大概被关在那批武林人士居住的院子里。这里一片静寂，只有一间屋子亮着灯，亥时，雪碧见穿着便装的伏天宁从那间屋子出来，在几个人的护卫下回了自己的住处。

前院加强防卫是为了制造假象，后院安静便于夜审苏秀才。这样一想，雪碧更加确定了自己的猜测。她屏住气息，慢慢向那个院子靠近。这里面住的都是武林高手，就算一个守卫都没有，自己也得打起十二分精神，万分小心。

雪碧凝神屏气，感受其他人的呼吸，果不其然，伏天宁方才出来的屋子四周气息最多。雪碧

丢了一个弹药过去，砰的一声巨响，刺目、炙热的火光之后，浓烟升腾而起。

瞬息之后，小院出现了十几个身影，有人扑向了雪碧，有人扑向了那间屋子，小院里一时间之间十分热闹，却不凌乱。果然有陷阱，而且安排得十分妥帖，意外之下却丝毫不乱。雪碧暗骂了伏天宁一声老狐狸，长剑荡开周围人的攻势，朝小屋望去。

小屋前，两个人挟着一个人冲出浓烟，这两人雪碧认得，是杨宏程和黄兴发。而被挟持的人似乎受了很重的伤，靠在二人身上，头低垂着，对周遭的热闹完全没有反应。杨宏程迅速看了一眼四周的情形，看到深色束身衣的雪碧后，嘴角露出一丝冷笑。“你果然来救人了，我倒要看看，你是否有这个本事。”

“既然敢来，自然是有把握。”虽然并无把握，但要在气势上压倒对方，雪碧笑着说完，长剑顺着李平的长枪上滑，身子一转，到了李平身侧，肘上聚力，击在李平腹部。李平闷哼一声，左手捂着腹部，半蹲着后退了两步。雪碧却没有追击，反身砍向了身侧的另一人。自从知道长枪门的大弟子被自己的弹药炸残了之后，雪碧与长枪门的人对战时都会手下留情，她不想与一个门派结仇太深。

杨宏程看着雪碧慢慢突破重围，向自己靠近。这女子于武学上造诣不浅，剑常用的招式时刺、划、挑等，她却用来砍，明明十分不和谐，在她用来却没有一丝违和感，而且威力不小。看来在城外劫走苏秀才那次，她隐藏了不少实力啊。

杨宏程将苏秀才推向黄兴发，苏秀才几乎趴在了黄兴发身上，浑身血迹斑斑。雪碧担忧地看了他一眼，便全力应付提着短刀扑上来的杨宏程。

长剑与短刀纠缠了一会儿，雪碧靠近了苏秀才几分，她身子右倾，躲开杨宏程的短刀，右手继续向前，长剑刺向了杨宏程的小腹之下。这招完全出乎意料，杨宏程脸色一变，收回短刀再躲已是来不及，只得狼狈地向左后撤，但还是被划伤了大腿。鲜血汩汩而出，幸好有人来救，接了雪碧的剑招，他才有机会点了穴道止血。不知有没有伤到动脉，此女不仅狡猾，而且无耻。

雪碧此时抢到了苏秀才身侧，她长剑刺向苏秀才身旁黄兴发，同时左手取下腰间的袋子，狠狠砸了出去。黑暗中，众人看不清是什么，又不管乱接，那袋子落在地上，轰的一声，火光与浓烟同时冒出。众人愣了一下，纷纷屏息捂鼻，却已经来不及了。恶臭夹杂着呛人的气息弥漫开来，不仅让人呕吐不已，还眼睛流泪不已，更有人边打喷嚏边吐，呕吐物被喷得到处都是，让人愈发恶心了。

黄兴发自然也不能幸免，雪碧已在鼻子里塞了东西，她抢过苏秀才，后退几步，拨开他散落在脸前的长发。

“上当了！”这人身形与相貌都与苏秀才有几分相似。不过，苏秀才的眉毛刚被自己修剪成了柳叶眉，还未完全长好。

雪碧将假的苏秀才推到人群中，提起跃上了房顶。这才发现，自己这一番折腾，竟然没有人马向此处赶来。自己此番大意了！

跃出几丈远后，雪碧忽然觉得一阵晕眩，身上的力气也在慢慢消失，一口气提不上来，向下跌落。

“坏了，中毒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