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碧这么想司成，当真是冤枉他了。

他这次回来比预计早了十来天，原因当然是雪碧，他担心雪碧会在他回来之前离开，若是那样，真的不知道要到何时才能再见。虽然雪碧答应了会等他回来，但是，他不敢肯定她会说到做到，尤其是对自己。所以，这次他让了不少利给生意伙伴，一谈好，他就马不停蹄地带着人往回赶。

经过玉州，才知道雪碧与苏秀才的事，他焦急地前去询问，替雪碧辩白了几句，伏天宁竟然恼了，还说他通匪，将他投在了牢里。从苏秀才的事，司成知道雪碧可能会做劫富济贫之事，到底触犯了法律，因此更加担忧。还是马夏瑾来看他，劝他假意与薛碧二人断绝关系，离开了牢笼，才能帮得上他们二人的忙，况且他们此行还带着女眷，不想冒险。司成这才想明白了，在伏天宁面前承认自己识人不明，一时被她的皮相迷惑了，不知雪碧曾做了这许多违法乱纪之事，承诺以后不再与雪碧来往，伏天宁也不想为难他，免得得罪了他背后之人，再加上马夏瑾从中周旋，便对他好生劝诫了一番，放他离去了。

回到客栈，二人思来想去，他们觉得玉州毕竟是伏天宁的地盘，他们在这里人微力小，帮不上什么大忙。而且，伏天宁一直捉不到雪碧和苏秀才，也找不到他们的踪迹，他们定然已经逃离了玉州，说不定，会回京城向自己求援。想到这里，司成再也坐不住了，即刻让人收拾行李，连夜向京城赶去。

路上，马春玉与凤于飞同坐一辆马车。马车一路颠簸，再加上夜里没有休息好，马春玉脸色有色发白，但还是强自忍耐，没有说出声。一旁她的嫂子看着有些心疼。年前，在马春玉的几次劝说下，马夏瑾与凤于飞大婚，凤于飞知道马春玉的好意，进门之后，对马春玉也极好，更是处处留心想问马春玉找一户好人家。

“让马车停下休息一会儿吧？”看着小姑子的脸色越来越不好，凤于飞提议道。

马春玉摇摇头，“司公子一定十分担心雪碧姑娘，还是快些赶路为好。”说完，她咬了咬唇，脸色越发苍白。

想了一会儿，凤于飞还是忍不住问：“司公子对雪碧的事如此上心，不知道是不是对她有意。”她虽然只见过雪碧一次，雪碧还坏了她的事，但不知为何，她对那么爽利的女子，生不出一丝反感来。

马春玉低了头，“雪碧姑娘也算对我有恩，若司公子当真对她有意，我必定不会再纠缠。”

真是一个通透的女子，还如此的知情达理，凤于飞有些心疼地看看马春玉，伸手握了她的手，感觉她手有些凉，故作轻松地劝道：“你放心，你的事包在嫂子身上了。”

知道她的好意，马春玉淡淡一笑：“多谢嫂子。”

另一辆马车上，马夏瑾看着司成的表情，开始慢慢为妹妹担忧。自家妹子在婚事上着实有些不顺，先是被父亲许给了世交之子，谁知这人后来变成了无耻无赖，耽误成了老姑娘才

好不容易退了婚。如今看上一个年龄相当、家世相仿之人，自己看出了妹妹的心思，主动提出将妹妹许给人家，还被人家婉言谢绝了。如今，她在嫂子的鼓励下，主动追随司成而来，却又遇到了这档子事。看来，司成的心在雪碧身上。而且，雪碧姑娘开朗爽直，也是个好姑娘。他不知该如何为妹妹争取了。

想了一会儿，马夏瑾突然道：“一时情急，我们竟忘了留一可靠机灵之人在玉州了，万一玉州这边有什么动静，也好通知我们。”

司成沉声道：“我倒是想过，只是我手下之人付天宁的人大都认识，留下也会被监视。”

马夏瑾一想也是如此，可惜自己此处出来不为经商，只是为了与司成同行，为自家妹子创造机会，所以只带了仆从两名、丫鬟两人，可靠倒是可靠，机灵却说不上。

“如此，只好先赶到京城再说了。”

“小姐机灵得紧，定然不会有事的。”

马夏瑾觉得，司成这话更像是在劝自己安心。其实他一直好奇，司成为何称雪碧为小姐，不过如今的情势，他也好问太多，又安慰了司成几句便作罢。

玉州城里，雪碧将自己的想法告诉了苏秀才，苏秀才想了想，对雪碧道：“司成应当不是这样的人，我觉得，他是怕我们回京向他求援，这才连夜回京的。”苏秀才虽然不喜欢司成，但是他能看出司成对雪碧出逃那件事的后悔，这么多年，他一直耿耿于怀，应当不会再犯第二次。

第二天，两人照例到酒楼唱曲儿，如今是紧要时期，万事要格外小心，才能不被怀疑。唱完之后，雪碧收了钱，搀着自家老爹准备离开。刚出了门，却听茶楼老板喊道：“李家妹子，你等一下，内子有话同你说。”

雪碧回头一看，见茶楼的老板娘正站在后面，笑盈盈地看着自己。老板娘娘有时候也来店里，和自己说过几句话，不知道她找自己要说什么，雪碧犹豫了一下，交代苏秀才：“爹啊，我去去就来，你在这里等着我。”说“这里”时，雪碧加重了语气，苏秀才明白她的意思，点点头，示意她放心。

老板娘笑盈盈地拉着雪碧又往后退了几步，还不时看不看四周。雪碧见她如此神秘，不由提高了警惕，见苏秀才还在店门口，没有出去。

“妹子今年贵庚啊？”

雪碧想了一下，给自己减了几岁，“十七。”

“呀，年纪也不小了，可曾定亲啊？”

原来是想给自己做媒啊。雪碧略松了一口气，摇摇头，然后假装羞涩地低下头，顺便瞄了一眼自家老爹，还在门口。

见雪碧摇头，老板娘高兴了，立刻眉飞色舞地介绍起自己的表弟来，说什么相貌俊秀、为人实诚、踏实肯干，做得一手好鞋，而且父母身体健康，也都是老实能干之人。老板娘嘴皮子实在厉害，说起来滔滔不绝，雪碧几次想打断她，告诉她自己已经有了心上人，却没能如愿。

“抓贼

啊！那是我的救命钱啊！”一声凄厉的尖叫传来，雪碧回头，见一个蓝色身影从茶楼门口一闪而过。雪碧本能想出去看看，老板娘已经拉住了她，“李家妹子，你一个姑娘家就别去凑热闹了。”

这老板娘手脚够麻利地呀，自己还未动，就被她扯住了。雪碧心头闪过不好的念头，她回头，果然，自家老爹的灰色衣角在门口一闪，消失了。雪碧顾不得其他，推开老板娘朝门口跑去，边跑边喊：“爹啊，您老人家慢点儿，别闪着腰了。”

等她跑到门口发现，她家老爹一点儿都不体谅她的孝心，一溜烟地追了过去，雪碧甚至能感觉到他脚下冒出的尘土。只见苏秀才身手敏捷地追了过去，快靠近偷东西的小贼时，纵身一扑，牢牢地将那贼压在了身下。雪碧扶额叹息，无奈地过去将自家老爹扶了起来，伸手在他身上一掐，她老爹立刻疼得直不腰来。

“爹啊，你是不是累着了，我送你回家。”

像往常一样回到刘大娘家，天色还早，刘大娘正在做饭，雪碧顾不上与刘大娘打招呼，回屋收拾行李去了。苏秀才见雪碧仍旧气呼呼地，犹豫了一会儿，上前道：“对不起，是我太大意了。但我们未必会就此泄露行踪吧。”

“怎么不会，你不觉得自己作为一个老头，跑得太快了吗？”

“那我们现在如何是好？”

“自然是换地方了。别废话了，快收拾行李。”

当天，苏秀才和雪碧就换了地方，只和刘大娘说是家中有急事，连晚饭都来不及吃了。然后，雪碧趁刘大娘不备，点了她的昏睡穴，将她安置在屋内。雪碧在附近查看了一番，发现并无异常后，锁上大门，带着苏秀才悄悄翻墙走了。

第二天早上，二人才发觉自己低估了伏天宁的手段，高估了他的德行。

苏秀才和雪碧又换了身份和妆容，出门用早点时，发现街头巷尾都在说昨夜的火灾，而起火的宅子似乎就是他们曾经借住的刘大娘家。他们二人急急赶了过去，刘大娘的家已经一片狼藉，刘大娘的儿子也赶了回来，伏在停在门口的焦尸上嚎啕大哭着。

是他们连累了刘大娘，那个做饭喜欢多放盐、总唠叨何时才能抱孙子的慈祥老人。雪碧攥紧拳头，强压下心头的恨与痛，低声道：“我们走吧。”为了躲避伏天宁的耳目，他们没有同行，外人看起来只是两个不相干的路人。苏秀才经雪碧的巧手改装，成了一名体形微胖的商人，而雪碧，则是一个小商贩。

苏秀才被厚厚改装物遮住的脸上看不清表情，他眼中泛着水意，脚步有些虚浮，他强忍悲痛，一句话都没有说，转身离开。

这是苏秀才记事以来，第一次面对非正常死亡，而且，还与他有关，甚至可以说，刘大娘的死是因为他一时大意暴露了行踪。当天夜里，他愧疚难当，彻夜难眠，想了很多。从自己儿时，到现在。最后，他在心里做了个决定。他决不能放过这些草菅人命的人。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