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碧当然没有随司成离开,她在京城里闲转。不知哪位达官贵人搞得花魁大赛正如火如荼地进行着,街头巷尾,不仅男子,就连不少女子都对此津津乐道。若是以往,雪碧一定会去凑个热闹,这次,她却兴致缺缺。提到花魁大赛,她的第一反应就是这个比赛不错,让苏秀才赚了不少钱。
怎么又想到苏秀才了,才离开三天呀。
虽然是自己主动拒绝,虽然还没有开始,但雪碧还是觉得自己失恋了,心头空落落的,就连要去哪儿都找不到方向了。自己都这般难受,不知道苏秀才会如何。自己,应该是他的初恋吧?
怎么又想到苏秀才了?
甩开脑中苏秀才孤立晨风中的身影,雪碧将几文钱放在桌子上,起身出了包子店。青龙节已过,人们又开始了各自的营生,街上忙忙碌碌的人多了许多。今日,她想去薛府看看,这个时辰,薛相爷该下朝了吧。
薛府门前的街道十分宽阔,街上多是经营茶楼、文房四宝、古玩的。因为薛相爷爱好风雅,所以自己门前的街上只许经营此类,其他的一概赶了去。曾有官员为此上书弹劾薛相爷,皇帝却传薛相爷进宫问了几句,最后也只是令其好生安抚被赶出的客商,并未责罚。雪碧问起薛府,茶楼的伙计便滔滔不绝讲了许多,最后道,“由此可见,皇上是极为宠信薛相爷的。”
“听闻薛相爷大公子也入朝为官。”
“可不是。”伙计似乎谈兴更浓,干脆在雪碧面前坐了下来,“薛少师可是京城里有名的才子,年纪轻轻便官拜太子少师,听说,是皇上身边的大红人呢。而且为人谦和,貌比潘安,可是京城里不少女子的梦中情人呢。只可惜……”说到这里,小伙计故意停了一下,笑笑看着雪碧。
卖关子,我就配合一下吧。雪碧故意做出焦急之态,追问:“可惜什么?”
“可惜薛少师已经成婚,而且,早就宣称绝不纳妾,不知伤了多少少女心呢。”说完,小伙计又看看雪碧,雪碧又极为配合地露出失望之色来。“薛少师的妻子也是名门之后,夫妻二人郎才女貌,简直就是天造地设的一对。”
小伙计还说了许多,无非就是薛相爷和少师如今都是身居高位,恩宠隆重。雪碧心中却觉得有些凄凉,她和母亲对薛府的人来说,是没有必要的存在。没有她们,他们甚至生活得更好。雪碧可不是宽容大度之人,不会说什么只要你过得比我好。从内心深处,她是希望薛府能倒一点霉的。
“只是有点可惜,相爷的女儿死得早。妾生的女儿,被皇上指婚给一位大将军,这是天大的福气,唉……”
福气,霉气还差不多。
一顿饭的工夫后,一抬四人轿出现。小伙计伸手一指,“瞧,那就是相爷的轿子。”
深蓝色的云罗轿子,奢华无比。轿子在薛府大门前停下,一个身影从轿子里走出。
几年不见,他身体发福了,官服被撑得圆滚滚的,完全没有往日的结实矫健。官帽之外的头发被梳得整整齐齐,里面掺杂着不少白发。他在门前停了一下,回头看了一眼四周,不知对身旁人说了什么,在其搀扶下回府了。
他回头的瞬间,雪碧看清了他的面容,没有了记忆
中的刚毅,只剩圆润,还泛着油光。眼神中多了几分浑浊,没有了昔日的神采,还有温度,不管是温和还是冰冷。
他老了。不明的情绪涌上心头,她一口饮尽杯中的茶水,起身离开了茶楼。
从此以后,不会再见了吧。你继续你的锦衣玉食,朝堂纷争,我继续我的山高海阔,恣意潇洒。
第二天,雪碧准备离开京城,却听到了这样一个消息:青楼女子曾追捧的画师苏先生狎妓,无钱付账,还醉酒闹事,被扭送官府。这件事本没什么大不了的,但事关花魁大赛,很快便被传得沸沸扬扬。传闻这位画师画技精湛,画作十分传神,而且每日只做三幅画,还需竞拍。
苏先生,每日三幅,竞拍。这不是苏秀才吗?
雪碧丢下包子,提了自己的行李,驾着马车向小于镇奔去。
出城之后,马车在官道上疾驰。风扑在脸上,带来阵阵寒意,雪碧渐渐冷静下来。
说苏秀才狎妓醉酒闹事,雪碧是不信的,此事刚好发生在李光耀到来之后,她莫不是他在捣鬼。她要先回小于镇查明缘由。
出乎意料,她竟然在家中见到了李光耀。李光耀看到她十分高兴,“太好了,我正不知如何是好呢。你回来了,西风就有救了。”
雪碧冷冷注视着李光耀,他的表情不像是装出来的。察觉到雪碧不善的目光,李光耀愣了一下,问:“姑娘不信我?”
“自然不信,先前是与人妾室偷情,这次是狎妓,都是败坏名声,像你的手笔。”
李光耀急道:“这次真的与我无关,我穷困潦倒之时,西风不计前嫌予以收留,我怎能再加害于他。我与他是邻居,只是嫉妒他才气胜过于我,并不深仇大恨,怎会加害他性命呢?”
“加害性命?此话怎讲?”
李光耀急忙讲了事情的原委。原来,前日一早,又有几位姑娘来请苏秀才作画,苏秀才推脱不掉,被她们硬拉到了京城,到了晚间还不见归来。李光耀以为苏秀才情场失意,要借酒消愁,就不曾留意。谁知今日一早,就有官差闯入家里搜查,说苏秀才犯了事,已被羁押。李光耀一早前去探望,发现苏秀才已经受刑。他觉得狎妓欠账醉酒闹事并非大事,想交了钱了事,谁知官府不允,还说苏秀才早前的事儿也犯了,即刻要将他押往别处。李光耀无法,只得又赶了回来,焦头烂额之际,雪碧就回来了。
“你可知他们要将苏秀才押到哪里?”
“好像说什么玉州。”
雪碧心中一凛,好像有什么东西跳了出来。
那日在客栈,前来搜查的官差,还有玉州知府要帮忙调解他们与于中林的矛盾,之后便消失不见的武林中人……难道,玉州知府付天宁也与于中林有勾结。可是,以他们与于中林的恩怨,值得他如此兴师动众吗?雪碧再次怀疑地看着李光耀。
“若是我害西风,我早就走了,留在这里做什么?”
“等我上钩。”
李光耀被噎住了。
事实究竟如何,一探便知。雪碧也不多言,即刻带着李光耀出发。李光耀说他们一早就押着苏秀才出发了,而且还坐着马车。官府赶得如此之紧,是在蹊跷,雪碧越发
会苏秀才担心了。她驾着马车,一路疾行,夜间也只休息了三个时辰。终于在接近玉州之时,赶上了押解苏秀才的马车。马车没有官府的标志,但是驾马车的人穿着捕快的衣服。
雪碧看了李光耀一眼,伸手一点,李光耀倒在车上动弹不得。现在还不能确定李光耀是否与官府合谋,所以,要保险一点儿。
雪碧赶上那辆马车,拦住了他们。“官差大哥,有事相问。”
赶马车的人原本有些生气,看见是位美貌的姑娘,笑颜如花,声音更是清甜无比,立刻消了气。“妹子,什么事?”
“马车上可是青楼作画的苏先生?”
没想到雪碧问得如此直接,那名官差当即道:“你是何人,竟敢过问官府之事?”
马车之内传出声响,还有人的低声呵斥,雪碧几乎可以断定,马车之内就是苏秀才了。“我是他的未婚妻。听闻他狎妓闹事,我要问问他,我不嫌他家贫,对他不离不弃,他为何要是如此对我?”雪碧的声音略带哽咽,双眸更是泫然欲泣,官差见了也生出几分怜惜来。
马车内又是一阵声响,里面的人似乎终于挣脱了别人的束缚,喊道:“我没有,我真的……呜呜。”
确实是苏秀才的声音。雪碧立刻柳眉倒竖,怒道,“既然如此,你出来与我说清楚!”雪碧说完,居然一下子跳上了马车,官差立刻惊呆了,这看起来娇弱的女子竟然是个练家子。哎呀还是自己太笨啊,一个女子驾着马车飞奔,怎么可能娇弱。
雪碧已经跳上马车,掀开帘子进去了。马车内空间狭小,苏秀才双手带着镣铐,正被一个年轻官差按着动弹不得,年轻官差见了雪碧,也是吓了一跳。
雪碧一指苏秀才,凶神恶煞般道:“你说,到底怎么回事?”
苏秀才吓得一抖,“我也不知道。我只是去作画,后来喝醉了,醒来就被他们抓到衙门里去了。”
年轻的官差还在发呆,被雪碧一把推到车厢后面,挤不过来。她拉住苏秀才,在他身上噼里啪啦一阵乱打。苏秀才疼得哎呀乱叫。雪碧略放了心,还好,只是一些皮外伤,骨头都没事。外面的官差反应过来,想挤不进来。被雪碧暗中一抬腿,踢了下去。
这两个官差都是三脚猫的工夫,雪碧拉着苏秀才,“还有谁跟你一起?”
苏秀才明白,雪碧问的是这些官差可有同伴。“有几个,我也不知道他们去哪儿了。你放心,官府会还我清白的,你一个小女子,就不要抛头露面了。”
“清白?”雪碧又拍了苏秀才一下,怒道,“你还有什么清白可言?”
“自然要了,若是没了清白,我怎么参加春闱,怎能光宗耀祖,怎么对得起早逝的爹娘。”
雪碧无奈,“好好好,随你,我会去便与你退婚。”雪碧退出车厢,回复温柔娇媚,对两位官差笑笑,转身离开。两位官差擦了擦额头的汗,天啊,这美娇娘原来是个母大虫啊!
雪碧刚走了两步,听见苏秀才又喊:“替我向李兄告罪,不能陪他上京了。”
雪碧真想喊一声,关我屁事,你自己都自身难保了,还管别人做什么?
一时大意,他们真的陷入了困境。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