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李光耀和苏秀才雪碧一同向孟员外辞行，大家一团和气，热情周到，放佛昨天晚上什么都不曾发生一样。只是李光耀冻了一晚，喷嚏不断，苏秀才大概没有休息好，眼下黑青，只有雪碧依旧笑颜如花。

出了城，雪碧驾着马车又走了一段，便将马车停下了。往日雪碧驾车，苏秀才和李光耀在马车里似乎有说不完的话，探讨不完的学问，这次却一路沉默，让雪碧都有些不适了。

“你们二人，有什么恩怨去一旁解决。”

两人从马车里出来，一个冷着脸，一个神情尴尬，往一旁去了。雪碧进了马车，靠着车厢休息。

两人的声音清晰地传了过来，雪碧叹息，这二人也太低估自己的耳力了吧，只走了这么几步就聊开了。

“我们自小一起长大，情同手足，李兄为何要害我。”

等了一会儿，李光耀的声音才响起。“对，是我听从了王公子的吩咐要害你，孟府是王公子的表舅，我第一次前去的时候，便同孟家的两个嫡子商量好了，要设计一场捉奸在床的好戏。你可知道，自小到大，我听到的最多的话是什么？”片刻的安静之后，李光耀又说，“我的父母总是说，你看人家西风，书读得比你好，字写得也比你好，就连作画，都胜过你许多……后来我娶了妻，妻子过门没多久，竟也学会了将我与你比较。是，我承认自己处处都不如你，可你为何总是出现在我的周围，让他们拿你我来做比较。你可知道，我有多讨厌你！所以，我要你身败名裂，无法参加春闱，看他们还如何夸你。”

雪碧叹息，看来“你看人家某某的孩子”这句话是从古代流传下来的，拿自家孩子与别人比较的毛病家长们是自古就有的，这千百年来，不知道戕害了多少纯洁青少年。

许久，才听苏秀才说，“我并未想到会是如此。李兄父母双全，妹妹聪慧可爱，妻子贤惠能干，而我，孤身一人，逢年过节，更显孤苦。我倒是常想，如果我能像李兄这般就好了。”

原来苏秀才和自己一样，他人最热闹的时候总是孤身一人。那么今年他们遇到一起也是有缘，至少今年的春节可以互相做伴。

那边又安静了

片刻，苏秀才自己走了回来。这样就算完了，雪碧从车厢里出来，看着站在自己面前的苏秀才，他的神色有些落寞。

“我们走吧，李兄不与我们同行了。”

“真的就这样走了？”

苏秀才有些不解，他抬眼看着雪碧，他的眼睛略有湿意，在萧瑟的冬景里，显得十分清亮。

“不教训他一番吗？”

苏秀才愣了一下，摇摇头，“我来驾车，你进去休息吧。”

马车平稳地走了一刻钟，雪碧还在想：“苏秀才何时变得这么大度了，差点被人害的身败名裂，连大考都无法参加，居然这么轻易就放过了他。这不科学啊！”随后她想，李光耀大概是为了确保能在这里拦住他们，春节前就出门了，他手里盘缠不多，离大考的日子还长着呢，这天寒地冻的，有他的苦头吃了。

苏秀才从被同乡好友陷害的悲痛中挣扎出来之后，便陷入了另一个尴尬。自从那日与雪碧同榻之后，他每次见到雪碧都会脸红上几分，说话也有些不利索了。这天，他们投宿客栈之后，雪碧拿了行李回房，苏秀才跟着她的身后，看着她的双足踩在木质梯子上，梯子被她踩得发出了轻快的声音，她的双足交换极快，带动衣裙，像一只翻飞的蝴蝶，不知为何，苏秀才忽然想起了他们初次相见时，她赤脚在湖中踢水的画面，白皙细腻的脚，曲线十分优美，在清澈的湖水中，更显娇美。

“苏秀才，你愣什么，快点啊！”雪碧已经上到了二楼，回头见苏秀才呆呆地站在楼梯上，挡住了下面客人的路去不自知，便出言提醒他。

“啊，哦！”苏秀才回过神来，脸先红了几分，低着头上楼，心中默念了好几遍非礼勿想，才赶走了头脑里的旖旎画面。

雪碧很快放好了行李，侧耳听听隔壁，好像没什么动静。她出门来到苏秀才门前，敲了敲门喊道：“苏秀才，你收拾好了，今日又冷又饿，早点下去用饭吧。”说完也不等他，自己下楼点了饭菜等着。

苏秀才果然磨蹭了一会儿才下楼来。刚一坐下，雪碧美目一转，目光落在了他的身上，苏秀才触电般哆嗦了一下，将视线转向了周围。

此刻，两人的心

理活动是这样的。

苏秀才：“色即是空，空即是色。不过，她虽然力大无穷，手臂却是那般纤细。”

雪碧：“目光躲躲闪闪，定是心中有鬼，莫不是又丢了钱财？等我吃饱了再细细审问。”

客栈里用饭的客人很多，菜还没有上来，两人默默地等着，都没有说话。雪碧将视线转向周围，旁边一位客人忽然收回目光，低头用饭。雪碧心中一凛，又看向四周，有几张面孔有些熟悉，似乎是路上曾经见过。她下来时四周的桌子都有人，只剩下这中间一张，她没有多想就坐下来。如今才发现，自己和苏秀才被人包围了。

店小二将一盆香气四溢的山鸡菌汤放在了他们桌上，雪碧难得会点这么奢侈的饭菜。鲜香之气让苏秀才发觉自己早就饿了，他看了雪碧一眼，雪碧不知在想些什么，并没有动筷的意思。苏秀才拿过雪碧面前的小碗，准备先替她盛一碗汤，他刚将勺子放入鸡汤，一只手按住了他的。苏秀才愣住，那只手指骨均匀，手指细长，关节处微微泛红，氤氲的热气中，仍能看到食指和中指上各有一道浅浅的伤疤。她的手掌微凉，掌心有薄薄的茧。苏秀才心中一软，这个女子出身相府，虽然是庶出，但也比一般女子娇贵的多，她却逃出相府，在外染尽风霜，生生将自己磨成了一把锋利的剑。

雪碧俯身向苏秀才靠近，在他的耳边轻声道：“小心，八十一难要开始了。”说完她要起身，却发现苏秀才的耳根慢慢红了，再看他的脸庞，竟也是红的，她诧异：敌人来了，你先脸红有什么用啊。她拍了拍苏秀才，苏秀才嗖的收回手。“你驾了马车只管跑，待会儿我去追你便是。”

说完这些，雪碧坐起身来，从苏秀才手中拿过勺子，给自己盛了一碗汤。“西风啊，我还有一个包袱拉在了马车上，你帮我去拿吧。”

苏秀才坐着没动，雪碧转眸看向他，见他有些担心地看着自己，遂笑笑，给他一个安心的眼神，示意他快去。苏秀才依然往后堂走去，他刚出门，一个人便站起来跟了过去。雪碧手一抖，一碗的热汤便直飞出去，泼了那人一身。那人痛呼一身，跳转身形，怒视着雪碧。

“不好意思，手抖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