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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女长长的叹了口气,如今二十出头的穆萨仁还是那样美丽,是众人口中光彩夺目,美丽耀眼的上乘美人,时事战事吃紧,为了军中的事情她也没少操劳,整个人都瘦了不少。讀蕶蕶尐說網
穆萨仁走出军帐,望着屋外的阴云,又是一天的和风细雨,这样的日子常常会莫名的感到蔓延在周身的孤独,说不清亦道不明。却不排斥,反而欣喜。
穆萨仁从小便喜欢趴在窗前呆呆的听雨,呆呆的想事,想得出神。
如是就会想到许许多多童年往事,也想起幼时听到的童话,金屋藏娇,凤求凰,那些个名噪一时的爱情神话,莫不是引人遐想。
而现代的故事又怎能和异世界的瑰丽相提并论?
那时她偷偷溜出宫去,带着寒兮一起来到汉人家开的酒楼,在那里付上一些钱币就可以安心的坐在板凳上听着这些说书人讲诉的故事,而那个故事正是被奉为经典的金屋藏娇。
阿娇,当今汉武帝的第一任皇后,知道她的时候那个美丽的皇后早已作古,说书人讲的很美,很婉转,很动听,或许一切都停留在儿时就是最好的。
然而,真的是过了好久啊……
当年那个比自己还要矮小的孩童,已经长大不会像以前一样,一直追逐她一个人的身影了……
那个说过不会辜负自己的孩子也已经消失在了时光的尘埃之中了啊。
穆萨仁习惯性的摸了摸自己的头发,却发现漫过腰肢的长发早已被自己剪短,如今短的突兀憋足,即使是几年的蓄养也长不出曾经长发及腰的美发。
她那一头乌丝生来长的极为缓慢,以为那个长发及腰的誓言,她向来最爱护自己的头发,却偏偏连那段最在乎的感情也留不住,留不住,却又要强迫自己去放下,这与当年挥剑斩断乌发的那一刻的感情何其相似。
不同的是,几年的沉淀,使得她的心境也开始变的苍老。
“等到穆萨的长发和母亲大人一样的时候,我就娶你哦!”
童年的稚嫩言语总是声犹在耳,却如同泡沫,一睁开眼什么也不剩下。
那一年,乌发漫过腰肢,少年却倾心他人。昔日十里红妆,如今苍白成雪,情之一字总是害人不浅。
时间的悠长最是伤人。
只是,有些事情,即使不愿意,也得要接受。这就是现实。
不管心里有多么不甘,他喜欢的人都不再是你。
所以,即使是落得满身心伤,也要不带迟疑的转身。
爱就要爱的轰轰烈烈,断就要断的彻彻底底,这就是穆萨仁式的爱恋,是多年来始终不变的执着。
爱情断的干脆决绝,却不会为治愈心伤远走,不会迎合父亲和兄长的要求,随便跟哪家权贵结亲。
不会凑合也不会将就,为何要凑合,为何要将就,那样的词语怎么能用来衡量一份爱情,如果连爱情都去凑合,去将就,那还有什么东西是她所在乎的?
如今再回望她在莫熙的这段时光,除了令她疲惫的心伤,也总是有一些令她难以忘怀的东西身在其中。
倚翠楼中惊才绝艳,冠绝京华的美人缭乱,穆萨仁一直以为自己是很欣赏那个男人的,那是个聪明的男人,却生生因为一个爱字束缚了自己的翅膀。
没有人知道穆萨仁其实算是慕名而来寻找这个传说中的美人缭乱的。
南有红莲,北有缭乱。
这是她从幼时去江南游玩就听过的传闻,江南第一名伶,也是如今她的侍从红莲,那是个什么人物没有人比她更清楚,所以,不是没有过好奇,能和她家鸡翅相提并论的又是个怎样的人物呢?
那时候还是一片天真的小丫头问出了莫莲想问,却始终没有问出的问题,“你恨那个人吗?”
惊才绝艳的美人缭乱,微微一笑,妩媚的桃花眼轻轻勾起,当真倾国倾城。
他的声音轻柔的就好像不愿吵醒谁家沉睡的孩童,“缭乱恨八王爷,但是离落不恨莫忆萧。”
就是这样轻飘飘的一句话,却让穆萨仁感觉到了爱情的沉重,瞬间便泪流满面。
而对于莫莲,对于那个令寒兮倾心的美丽人儿,穆萨仁总是难有好感。
就像她对莫莲说的那样,对于莫莲和莫寒的感情,她始终是难以理解的。
很多时候喜欢一个人,却放不下,失去后却更加难过不甘,这并不是因为你有多爱他,而是因为你不甘自己对他的付出都付之东流。
有时候,穆萨仁甚至会想或许莫莲对莫寒就是这样,可不甘心又如何,莫寒的视线从来就没有离开过柳暮歌,比起心心念念的未婚妻,莫莲为他所付出的一切显得多么的讽刺……
在回过神,她已是众人口中二十未嫁的老女,她的爱恋断的干脆,但是那样的感情却也时刻困扰着她,刻骨铭心。
叹了口气,穆萨仁迈开了步子,无论怎样心里有多痛多苦,在战争没有结束的现在,那些个儿女情长也只能放下,因为还有很多必须要做的事情没有完成,
莫莲深入敌营是她早就想过的,这也是她全力支持的,若非有她的支持,莫莲也做不到如此自然的和军队接洽,只是她并未想到,那个崔家的小公子竟然有着如此通天的本事,竟然收买了他们身边的女子。
得知那件事的时候,她觉得有些讽刺,因为那个女子不是别人,正是她和寒兮幼时的玩伴——臧娜。
臧娜是树海可汗舅舅的外孙女,按血缘来讲也是寒兮的表姐,西凉的宗室贵女,聪颖美丽,集万千宠爱于一身,穆萨仁从未想过就是这样的女孩子也会背叛。
在地牢里见到臧娜的时候,穆萨仁感觉全身都是寒气,那个漂亮的女人眼睛如同淬着毒的利刃,时时刻刻准备着要将她洞穿。
在穆萨仁问起她起因是为何的时候,那个女人用力嘶吼道,“穆萨仁,你很得意吧,坊间人都是怎么评说你的?聪慧美丽,天之骄女。仿佛哪家的贵女也不如你,我也是天之骄女,我凭什么就不如你?你知道你和寒兮拖着婚约不结亲,我们这些宗室贵女有多开心么?我们都在等着看你的笑话!”
“二十未嫁的老女,纵使事事完美又如何,寒兮他不喜欢你,她不要你!凭你做什么都不喜欢你!”
穆萨仁没有想到,自己的优秀有一天也会反噬,竟然会让人这样嫉妒,但是她的目光依旧是淡淡的,只是声音瞬间变得绝狠,“这就是你背叛西凉的理由?因为嫉妒,因为被一个男人所引诱?你当真配得上宗室贵女之名吗?”
凌厉的眼神加深,她轻飘飘的说了一句话,决定了眼前女人的生死,“来人,赐毒酒,不喝就直接灌下去吧。”
她直视着臧娜渐渐失去温度的身体,突然觉得自己整个人都麻木了。
一转身,却发现寒兮定定的站在了那里,他对自己说,“穆萨,小时候你教我,为帝者必须无情。如今看来你才是最无情的那一个。”
穆萨仁闭上眼睛,不想去看眼前之人,她知道他想说的话。
那是他们的姐姐,是从小一起玩大的好伙伴,纵使是查出了些什么,也不该这样草草的夺去她的生命。
只是,战争复杂,事关重大纵使只是抓到了一丝蛛丝马迹她都不可能当过,无论哪个人是谁。
我才是最无情的那个人吗?
是啊,凭时间过了多久,你还是学不会无情,为帝者必须无情。
既然你不想做,那就由我来承担,寒兮,你的江山有我为你守护,我不会让任何人染指!
心思大动,眼神却越发平静,穆萨仁不想再说什么,沉默的少女让寒兮逐渐觉得兴趣索然,他冷漠的转身,却未发现,身后的女孩子落寞的眉眼与形销骨立的身影……
待到后来她从监军走到了战前,她为他披挂上阵,寒兮是他是未来的王,保护王是理所当然的事情,享受了这么多年的尊荣去付出什么也是自然的,不是么?
走到战前的那一年,她还很年轻,二十有余,,正是一个女子最美好的年华,却没有良人相伴,也没有甜蜜可言。
因为,她的良人已经被她推得遥远,连同那些甜蜜与幸福都一并失去了。
战场注定是充满血腥的地方,嘶吼与呐喊是这里最残酷的乐音。从幕后走上台前需要多少努力?
纸上谈兵永远也抵不过战场的烽烟四起,穆萨仁第一次受伤是被敌军一刀砍在了肩头,深可见骨。她身份最贵从来就没受过半分苦楚,可曾像今天这般受到如此多的痛苦?
副将们劝她先行撤退,可是她还是拼着一口气冲了上去,心里总想着总抱着一个信念,这样的信念曾经贯穿了她的整个童年,它也是她来到前线的理由,我要为他守着这江山。
若说第一次受伤还会有痛感,那么第二次,第三次,第无数次,痛的多了,也就麻木了。
她甚至忘了,她曾是突厥可汗的嫡公主,是西凉可汗亲封的邵阳公主,在这里她只是一个普通的将领,杀敌无数保家卫国。
于重伤之际,甚至在午夜梦回,她都会想到,她的寒兮还在等她,她从小便护着他,护了那么多年,若是她死了,那么他该如何?那西凉的江山又该由谁来为他捍卫?
舅父么?
舅父是个优秀的王,但是毕竟老了,可是他们还年轻,未来终将由他们来继承。
战争总是以血染作为总结。
谁也没有想到西凉和莫熙一战就是三年。
战争结束的时刻。
满目疮痍,民不聊生。
最后,她还是回到了西凉,回到了她心心念念的国家,她回到西凉的时候,已是二十有五。她骑在战马上,心里想着的,念着的全都是他――两年未见,她的寒兮已经长成了俊秀挺拔的男子了吧,而她也已经老了吧……
寒兮在城门处迎接大军回朝,却没有像以前一般跑出好远亲自来迎她 也没有像以前一样拉着她的手叫着穆萨,她只当是时日久了,他有些羞怯,然而她终于看清之时,笑容瞬时僵在了脸上。
他身旁的那女子肤白胜雪,温柔似水,碧眸流转之间神似莫莲。
穆萨仁突然不想再看,再听了,可是寒兮还是说了,他牵着那女子的手,眼角眉梢还是带着她熟悉的笑意,如今却显得残酷的可怕,他对她讲:“阿姐,这是我的妻,她是突厥的宗室贵女,按亲缘来说也当唤你一声阿姐。”
眉目清秀的女子,回首垂眸的瞬间不胜娇羞,她低声唤道:“阿姐。”
温柔婉顺,一点也不像是粗犷的突厥生出的宗室贵女。
她终于忆起了,眼前的人原来就是素光姐姐的妹妹,是她表嫂的亲族,如是的确是该唤她一声阿姐。
多么的讽刺,当年因为她素光姐姐输了那么一份爱情,如今她却输给了这么个小姑娘一份爱情。
她笑得那样牵强,那高傲的笑终究是撑不起来,她再做不到倔强的转身,阿姐,轻轻柔柔的两个字,她却无论如何都承受不住。所有的喜悦,都在那一刻灰飞烟灭。
她一直都是骄傲自信的,当年输给了莫莲,她倔强的转身,即使伤透了心也不愿有半分示弱,那是因为她从来不觉得自己有哪些地方比不上那个柔弱羞怯的可怜虫。
然而,眼前的女子,穆萨仁知道她是如何都比不上的。
是她失了自信么?
或许是吧。
她输了,输给了那个温柔可人的宗室贵女,输的是彻彻底底,怕是回本都做不到了。
骄纵跋扈的邵阳公主,自然是比不得温顺娇美的贵女,更何况她已年过二十,早已是众人口中的老女,她已经失去了与她竞争的资本。
二八年华,一个女人最美好的岁月,面容也是青葱可人。
而她除了那一身的伤疤什么也没得到,什么也没有留下。
穆萨仁觉得自己是痛的,比在战场上被人砍上三刀更加疼痛,那些痛如最锋利的刀刃刺在她的心上鲜血淋漓。
然高傲如她,连嫉妒都显得多余,可她不甘心,她想问问为什么?
她与他青梅竹马,她为他做尽了所有的努力,当年为了莫莲,他负她大好光华,缘何在战事平复他还不愿爱她?
那些问题时时刻刻困扰着她却始终捉摸不透,她亦不屑去问,不屑去乞爱,犹如多年前那般倔强的转身,无论内心被砸出了多少伤口。
西凉王庭还是当初的模样,穆萨仁却似乎看到了多年前的寒兮,他说待她长发及腰,十里红妆,冠盖京华。这是世上最美好的誓言,也是最残忍的谎言。
就如同金屋之盟,除了满腔的怨恨与刻薄的辜负就什么都没有留下。
回到寝殿的那一刻她哭的凄惨,她从来没有这样难过。贴身近视叫喊着为她报仇却让她拦下了。
不爱了,没有意义了……
也是从那时候开始,寒兮不再叫她穆萨,他开始叫她阿姐,如同以前一样,以一个称呼为分界线,结束的是又一段爱恨痴缠。
次年,莫熙突然派来使者求亲,莫熙的帝皇对西凉邵阳公主仰慕已久,要求和亲,以结两国永世之好。
连年征战已让人苦不堪言消息传开几乎称得上是普天同庆。和亲一事百利而无一害,可是这样便宜的买卖,寒兮竟然在朝堂之上一口回绝。
那时候树海可汗大怒,便是所有的大臣也是一副视死如归的模样,打定了主意要把穆萨仁嫁出去。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