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9.第 149 章(1 / 1)

马儿得哒得哒走在前头,将军手持长枪,身穿红缨盔甲,高坐马上,打长街上走过。

月色沁凉,明明无云,抬头看去,却觉得月亮的光晕迷蒙,像是生了毛一样。

潘垚拉着玉镜府君走了好一段了路。

当真是百鬼夜行,吊死鬼,水鬼,受了刀剑伤而死的刀鬼,身上淌着血,伤口出皮肉外翻,狰狞吓人,而这骑着高马的将军便是一个刀鬼。

胸口处的盔甲破了个大洞,鲜血洇出,染红了内里的白衣。

“呀,他看咱们了”

盔甲是全遮面的,只露出个眼睛,脸颊两边有枝蔓的纹路,只见枝蔓缠绕蜿蜒,相聚之处拱起,像长龙昂首,颇有气势。

见这将军朝自己这边看来,潘垚小声地检讨自己,有些懊恼。

“是我失礼了,一直盯着他瞧,不礼貌。”

盯着人瞧不礼貌,盯着鬼瞧,那自然也是不礼貌的

玉镜府君拱了拱手,冲这骑高马的红缨将军作揖,“乍见将军风姿不凡,我们难免贪瞧几眼,唐突将军,还请将军见谅。”

潘垚在一旁点头,是好威风呢,马儿威风,马上的将军也威风,虽未下马,瞧过去却是长手长脚,绝对身高八尺高昂,周身缠绕着黑气和红光,这是血煞。

一将功成万骨枯。

这将军生前定然身经百战。

便是死后成了刀鬼,也不是寻常的鬼,起码得是鬼将。

“人间修士”鬼音从盔甲下头传出,幽幽中带几分威严。

秦牧瞧了瞧前头两人,月色下,两人也无影子,却也无鬼炁,和生魂离体却又不一样,这让他想起了道门昌盛时,修为到一定程度的修行中人,能够脱壳离魂,神游四方。

“是。”

“今日中元,百鬼出行,未免滋扰人间,幽都也有举措,命我等兄弟巡逻,有胡作非为的,缚了重入幽都。”

秦牧走来,也见了好些路口布施,香烛清酒,金箔银纸烟灰徐徐盘空,这是人间在安抚亡魂。

见到潘垚和玉镜府君,知道这是修行中人,以为他们两个不放心百鬼夜行,特意灵体出窍梭巡,这才解释了一句。

潘垚摸摸鼻子,有些羞赧。

梭巡什么的,那倒没有啦。

她天天夜里出来玩,今晚来市里,主要是锦衣不夜行,趁着府君难得醒来,带他来瞧自己的小店面的。

秦牧要执行公务,转头邀请潘垚和玉镜府君,“众鬼齐出,城隍那处有鬼市,小友要不要去瞧瞧”

市里的城隍庙在城东的城隍街,潘垚见过,路口有一块白石,上头刻着城隍庙官地碑,庙是两层的结构,朱墙绿瓦,飞檐斗拱,古色古香的韵致。

城隍是幽都地方官,护一城安康,平时香火兴旺,潘垚见过市集,还未见过鬼市,听到秦将军这么一邀请,转头拉了拉玉镜府君的袖袍。

玉镜府君低头看去,就见小姑娘眼睛晶亮,眼里写着想去二字。

正想应下之时,两人同时有感,抬头朝远处看去。

只见城里数处有了火光,火势起,烟雾被风吹了来,夹杂其中还有黑色的灰烬。

“着火了”

“着火了”

睡梦中的人被烟雾熏起,消防车的车鸣声拉响,划破了寂静的黑夜。

这是着火了。

还不止一处。

回头朝东面看去,能瞧到解放路,就连解放路也着火了。

“咳咳,咳咳”

烟熏得人眼睛睁不开,肺部憋闷,忍不住地剧烈咳嗽。

“着火了,快跑,快跑。”

鲁鸿平和张巧峰今夜撞了鬼,回了家吃了饭,洗簌后躺在床上,心神激动,久久睡不着。

这世间竟然真的有鬼,一瞧还瞧了好些个,更幸运的是,引了鬼后,路上遇到了贵人高人,他们两个竟然没出事,平平安安回家了。

真是万幸

火烧起来的时候,两人都躺在自家竹床上,透过窗户瞧外头,能瞧到那轮沁凉,却也比平时更幽冷的明月。

少年人胆子大,心也宽,刚才还吓得两腿哆嗦,这会儿枕着手背在脑后,嘿嘿笑两声,想想这事,还颇为稀奇。

鼻子抽动几下,“什么味儿这是又有人在路口烧纸了”

探头一看,瞪大了眼睛,当即将窗户推得老大,探出头,扯着嗓子嚎起来。

“着火啦”

“着火啦”

半大小子的声音嚎起来,破了嗓子,一骨碌滚下床,怕大家睡得沉,拿起脸盆和铁盆,准备两个相撞,来个哐哐作响。

手一顿,迟疑了一下,心中暗道,这会不会再惹饿死鬼来

“不管了”两个小子咬了咬牙,“敲了再说”

这时候可顾不上什么鬼不鬼的了,解放路这一片都是木头房,路又小,消防车不好进来,火势不等人,要是烧起来,等火势起来了,一烧就是一大片,人要是还在里头

想到这,处在各自家里,鲁鸿平和张巧峰像是心有灵犀一样,同时打了个冷颤。

“哐哐哐,哐哐哐”脸盆和铁盆撞击,被大力地敲响。

“着火了,快起来着火了,着火了”

“着火了”这时候,大家睡得早,此时十二点多,正是睡意正浓时候,听到动静,街坊邻居揉着惺忪的眼睛,打着哈欠推开了窗户。

一看,立刻也嚎了起来。

“妈呀,真的着火了天杀的,哪个又烧热水忘记拔插头了抓着非得揍一顿不可”

“孩他妈,快快,值钱的东西收一收,看好娃娃,我去帮忙灭火。”

“”

火灾这事,城里不少见,别的不说,前段时间,解放路附近就起了几次火,听说是外头来打工的,租的小单间,晚上时候用电热棒烧水,人太累了,睡了过去,没有注意到水烧开了。

电热棒一根电线,下头一根铁棍,电能将水烧热,它却不会自己断电,还一直烧着,一个保温瓶的水很快便烧光,可不就着了火么。

不过,这事也稀奇,每一次烧起了火,火势却没有漫开,自己莫名便熄了。

明明屋子是木头的,里头还有被子等可燃物,结果,大家就是瞅着火越烧越小,消防车还没有来,只大家泼了几趟水,火就灭了去。

天佑福地。

面上有黑灰的街坊邻居庆幸。

这一回又着火,火势还不止一处,大家不敢掉以轻心,人先撤出,电话打了,水龙头开了,牵水管的牵水管,实在不够的,脸盆铁桶齐上,以接龙的方式朝冒火的地方浇去。

“怎么着了这么多个地方”

“是啊,这是闹哪样”

“啊,我知道了,今天十五,烧纸烧香的比较多,明火比较多。”

人群中,有人喊了一声,大家一听,纷纷暗暗点头。

是有这个可能,今天不单单是十五,还是七月十五,回来时候,他们都瞧到了,布施积阴德的人多,火舔过纸钱,灰烬盘旋着升空,是有火星子在里头。

“哪个王八羔子,烧纸都烧不清楚。”

大好的晚上,甜梦都被搅没了,瞧着火光,大家都一肚子的火气和担忧。

水火无情,这话半分不夸张,火星子一撩过,只消片刻,它便又是一处火点。

“起起风了。”众人抬头,手中拿盆的动作都停了几分,朝不远处的榕树看去,只见华盖摇晃,树枝沙沙做响。

真是屋漏偏逢连夜雨,完蛋

空气中有了火星子,脸上有汗珠和灰烬的人心凉了下。

下一刻,有个尖利的女声喊起,泼辣又利索,直戳人心窝。

“愣着做啥,接水灭火啊”

对对,接水灭火

不要想太多,当下先做就好。

做了,结果不好,起码不懊悔。

不做,事后面对着恶果时,只有无尽的后悔,悔自己不够努力。

有一句话说了,你只管努力,剩下的交给老天。

一时间,众人递水的速度更快了。

一处屋宅的阴影处,一道“咔嚓”的声音响起,赵大飞咬着一根香烟,烟头凑近打火机。

只见烟头被点燃,打火机的火灭去,黑暗中只猩红一点。

“呼”一口浓烟被吐出。

要是此处有光亮,一定能瞧出,张大飞这口烟吐得好,吐得自在。

只见他薄薄的唇微微撅起,缓吐出的烟有一层又一层的烟圈。

“大飞哥,你是这个”旁边,微微缩着背的小马仔瞧了瞧四处而起的火光,一脸兴色和疯狂,冲赵大飞比了个大拇指。

只听他声音颤颤,满满地是压抑不住的崇拜和激动。

能不激动么

这一夜的火一烧,整个a市的拆迁这事,想来会顺当许多,就像他们在c市时候一样。

到时,上头的老板吃肉,他们这些小弟也能喝口热汤,运道好的,那还能吃几口碎肉,像他大飞哥,保准就是吃碎肉的。

大团结,房子,漂亮小妹跟着老大,好好做活,哪个没有

小马仔看着火光,在他眼里,这不是火,是熊熊而旺的财运啊。

赵大飞勾唇笑了笑,眉眼的疤痕跟着一动。

“起风了,也是老天偏疼咱们。”

他手中夹一根烟,倚靠着墙面,半只腿支起,只一条腿受力,吊儿郎当又闲适,显然,对于小弟的夸赞,他心里也是自得的。

目光看向急着救火的众人,赵大飞嗤笑了下。

起风了,这火可不好灭。

要是烧没了,他瞧谁还不签字

“你们啊,平日里就是那滋补的猪油汤喝多了,吃得太好,肥油饱肚,就连心眼也被堵上了”

赵大飞抬起手,凑近小弟,巴掌在他脸上轻拍了几下,嘴皮一番,落下一个字,“憨”“这一处火点不起来,咱们多点几处不就好了”

被人怀疑

笑话

他赵大飞做事,那能没成算吗

拆迁签字的事一拖再拖,他等的便是这中元节,今日到处烧纸,明火多,城里多几处地方着火,这事儿哪里惹眼了这不是稀松平常的事嘛

“咱们老板有鸿鹄之志,咱们做人小弟的,眼光也要看得远一些。”赵大飞收回手,又吸了口大眼,嘴角翘起,说得意味深长。

“到处都在发展,签字的可不是只一个解放路。”

小马仔跟着桀桀笑了笑。

“大飞哥就是大飞哥,那话怎么说来着就高瞻远瞩,对,高瞻远瞩”

小马仔直起了腰,打开了一直微缩的胸膛,努力学着现在大方。

以后啊,跟着大飞哥多干几年,发财了,走出去,谁不说他也是个有头有脸的人

呵呵,那日子美呀。

“猴子,好好干。”

“好嘞,哥”

两人一道看火光,听着城里消防车鸣笛的声音,都露出了笑意。

以后啊,夜里有他们忙的地方了呢。

对不住,对不住喽。

“起风了。”起火的地方多,风一吹来,火星子漫天,潘垚掐着落雨诀,救了这处,见着另一个屋子屋顶又燃了起来,心里着急。

“不急,你瞧这个。”

玉镜府君手一翻,潘垚探头瞧了瞧,就见他手上有一个种子,月光下,种子破壳,绿意一点点延伸,最后,一道绿意半悬于空中。

只见它是青碧的叶子,椭圆形的叶片。

叶肉中带着些许的肥,清风徐来,叶片颤颤,月夜下有莹莹之光。

“戎火草”潘垚惊讶。

“是,戎火草。”玉镜府君手中动作不慢,随着一个推手,长成的戎火草落在屋子的屋檐处。

扎根,微摇,挡住那飞舞在半空中的火星子。

戎火草是去年春分时候,潘垚从山里找到。

见它生得好看,又见玉镜府君再手札中写的,在他的故乡,讲究一些的人家会在屋檐处种一盆的戎火草,戎火草又名慎火草,可辟火,因此,潘垚特特从深山移来,送给了玉镜府君。

原先戎火草只是吉祥的寓意,潘垚送玉镜府君的这一盆戎火草,它在深山之处,那片戎火草本就有所造化,再加上,它被搁在小庙屋顶,在玉镜府君修行时,近水楼台先得月,戎火草沾染了月华,真有辟火之效。

它结的种子颇多,月夜下,只见每一粒种子落在屋顶之处,月华如水氤氲而过,抽芽,生根,随风摇摆。

它们每一下的摇摆,都好似带着韵律,温柔又坚决地将飞扬而来的火星子拂远。

心神一动,两人如风似光,所过之处,屋顶上冒出一道绿意,地上的水管爆开,流水从半空落下,犹如一场泼盆之雨。

很快,两人便到了解放街。

“咦,火好像小了”

“不是好像,是真的小了你瞧,那边火光都灭了”

人群中,大家瞪大了眼睛,又激动又难以置信,议论纷纷。

不过,大家手中的动作却没敢停,毕竟有一个词叫做死灰复燃,得把火灭得透透的才行。

赵大飞和被叫做猴子的人显然也注意到了这一幕。

赵大飞难以置信,瞪着眼将还剩大半根的烟头丢在地上,脚一踩,用力地碾了碾。

“嘿,这还真邪门了”

猴子结巴,“大、大飞哥,火、火又灭了,没烧起来。”

“我有眼睛,自己瞧到到”赵大飞一巴掌盖了猴子的脑袋,绷着脸,眼角的疤痕看过去很凶。

怎么就灭了

赵大飞气闷又不解。

怎么就着火了

潘垚也不解。

“那是什么”潘垚拉了拉玉镜府君的手,指向解放街的一处屋舍。

只见那屋子上头有一道影子,似狗又非狗,红红的眼睛,狗的嘴巴,蓬松的尾巴瞧过去像有好几条。

这时候,它正大张着嘴巴,努力将火吞进肚子里。

小汪觉得自己今晚吃得太饱了,有些想窜稀的感觉,想着家里主人,小主人和老主人慌忙要逃火灾的情景,小主人眼睛瞧不到,还磕青了膝盖,它就好生气,也好心疼哦。

狗鼻子一嗅,嗅到熟悉的味道。

又是这家伙,上次着火,还有上上次着火,都有这陌生的味道。

外头来的,陌生的,又不怀好意的味道。

“汪呜”

狗眼睛一转,小汪有了主意。

太饱了,它先去缓缓。

只见蓬松大尾一个摇摆,四肢交错,小汪寻着那熟悉的味道,在小巷子里几下飞奔,来到了赵大飞和猴子的面前。

“这是什么啊”

“狗吗”

“哪里来的狗走开拿石头丢你了”“哐哐”

“妈呀,这狗会喷火,妖怪啊”

赵大飞和猴子跌坐在地上。

小汪四肢落在地上,稳稳当当,狗头左右看了看,打嗝儿的时候,嘴里有火星子冒出,它连忙闭紧了嘴巴。

有两个呢,是哪个来着

算了,一道来的,肯定就是一伙儿的

“汪”小汪大声的汪了一声,声音稚嫩,咧了咧嘴,牙还是钝的,龇牙咧嘴,气势超凶。

末了,它扭了个身子,屁股对准两人,大大地放了个长屁。

“噗”伴随着要销魂的声音,一长串的火撩出,潘垚都瞪圆了眼睛,直道稀罕。

她拉着玉镜府君的手摇了摇,眼睛盯着那放屁火的小狗,一瞬不动,就怕错过了这稀奇的一幕。

“乖乖,这小家伙是谁啊”

“府君府君,你快瞧,这火好旺,我在马戏团时候,雷虎大哥表演喷火节目,里头用了燃料,火都没这么旺呢。”

“蘑菇云,这屁火像蘑菇云。”

玉镜府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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