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7.第 127 章(1 / 1)

家里放个纸扎的童女,最先吓的不是自己么,陈聪聪也不能理解。

潘垚也好奇,“后来呢,婆婆真敲锣打鼓了”

“敲了,”陈聪聪点头,“你还不知道我奶奶么,她就不是个吃亏的性子,掰扯了一通后,当即跳脚,拎着家里端午时用的大锣,锣捶一敲,整个村子咚的一声响。”

“最后,锣鼓越敲越急,初一那天,谢家厝热闹着呢。”

“我听乡亲们说,好多年没见过这么热闹的年了。”

潘垚瞅着陈聪聪苦瓜的脸,好笑不已。

果然,老太太的战斗力都是卓绝的,尤其是乡下阿太,惹谁都别轻易惹阿太。

最后,这场兄弟阋墙的事,以村子里的人你一言,我一语讨伐谢国梁大哥大嫂做结。

除此之外,村民对谢家的大哥和大嫂也是心有芥蒂和忌惮。

就因为一间祖屋,还是分好的祖屋,见着兄弟出息了,有本事了,起得了新房子,竟然想出装鬼这样阴损的手段。

还挑着大过年的时候做这事。

这哪里是兄弟亲戚啊

上辈子的冤家还差不多

大家嘴上不漏,心里却暗暗盘算,以后要远着这一家一些,不定什么时候闹别扭了,惹得人心里不痛快了,他们也想阴招害人。

乡下地头,要是下手害人,手段多着呢,往菜地里偷偷喷些农药,菜地主人不知,摘了菜回去吃,不死也去大半条命。

说大哥没掺和,这事谁信,都是一个被窝里睡的,还能不知道媳妇使阴招

指不定还是当丈夫的出的主意

大家心里都有把秤砣,许多时候,是男人心里琢磨着事,婆娘再打头,这事儿常见着呢。

到时,说都是婆娘不懂事,爷们间还是纯粹的感情。

潘垚只想到一个典故,为虎作伥。

“呸”草汁儿有些涩口,陈聪聪将口里的草根吐了出来。

“姑父的大哥还想说他不知情,姑父没有理他,从斗柜里翻出了个大锁头,咔哒一声,又将老屋的宅子落了锁,就连柴房都划拉出道道了。”

那锁头一落,大哥的脸都绿了。

这是将他家当贼防上了。

潘垚听得也乐呵呵,“是该这样,亲兄弟也得明算账。”

没道理人都欺上头了,自己还得念着兄弟情谊,那不是重情义,那是窝囊了自己和婆娘孩子

好儿不吃分家饭,好女不争嫁时衣,老话早就说了,谢家这事,委实是谢国梁的大哥家没理。

说了几句后,潘垚和陈聪聪也不再提谢家这事。

脚踩过泥地,青草和枯草夹杂,偶尔能见枯草下头有新绿冒头,早春时节,空气清凌凌,带着泥土青草馥郁的香气,格外清新好闻。

几个小伙伴一边说话,一边往前走,偶尔薅几根草根子折小玩意儿,抓抓蜻蜓。

亲热些的,再分一分自己手中的零食,别提多快活自在了。

东西都自己家做的,像什么地瓜干,酸枣糕,地瓜薄脆个个都好吃。

潘垚喜欢尝了尝陈聪聪递来的酸枣糕,当下就被酸得眼睛眯起,却又有甜味儿。

浓郁的枣糕味儿充盈口腔,让人口齿生津,一口一个,停不下来。

“好吃”

“好吃吧,我奶奶自己做的,她晒这个的手艺特别好。”

“那等今年秋天了,酸枣熟了,我去山里采两筐,叫婆婆帮我晒。”

“好啊,”陈聪聪爽快应下,“我也去采,我知道哪个地方的枣子多。”

“”

日复一日,年复一年,这条上学路便印进了脑海。

往后的时光,只要想一想,时间淡去路途的辛苦,只有那快活又无拘无束的童年留在记忆里熠熠生辉,让人怀念又怅惘。

时间晃了晃,转眼便过去月余时间。

早春料峭,大家还穿着厚衣裳,只中午时间,太阳高高挂,将那冬装脱去,让闷了一冬的双手和肩膀松快松快。

只觉得整个人轻了几斤,舒坦极了。

课间十分钟,大家伙儿都在操场上跑着,三三两两玩跳绳,跳格子,摸鱼摸虾,玉兰树树荫底下的乒乓球,还有教室里的丢沙包,翻绳子处处热热闹闹。

长大后觉得十分钟很短,它能干嘛,刷个电视,刷个视频,时间眨眼就没,在这个时候,它却能带给我们许多的快乐。

“垚垚,”江宝珠降低了声调,声音甜腻得像是沾了蜜糖一样。

潘垚正在看一封信,眉头微微有些皱,听到如此甜腻的一声垚垚,鸡皮疙瘩顿时起了一身。

她戒备地朝江宝珠看去。

“干嘛”

无事不登三宝殿,叫得这么好听,不喊三土,绝对有诈。

“陪我去厕所呗。”江宝珠一挽潘垚的手腕,亲亲热热。

潘垚

检验小学鸡的感情好不好,重要的标准就是,瞧瞧两人是不是一道上厕所。

“你自个儿去。”潘垚冷血无情,“我还要瞧信。”

“你和我不好了。”江宝珠目光哀怨。

自打三土在马戏团里骑了大老虎,又留了学校的地址,今年开学,那信件就没有断过,大家都想和她做笔友。

江宝珠吃醋,“哼,我决定了,今儿放学,我就要去供销社里买信纸和信封,还有邮票,我也要和你做笔友”

潘垚眼睛明亮,也跟着凑趣,“咱们这么近,可以不用贴邮票,你塞我抽屉里就好,我保准第一时间就回信。”

江宝珠倒是性子板正,“那不成,寄信就要有寄信的样子。”

才说完,她自己也笑了,没了那一本正经的模样。

江宝珠凑近潘垚手中的信件,颇为好奇。

“谁的信呀,刚刚就见你瞧着皱眉头了,怎么了这是”

江宝珠年岁比潘垚大一岁半,个子也高一些,这会儿,她将脑袋搁在潘垚肩上,亲昵模样。

入目是红色横条的信纸,上头还写着a市报社几个大字。

显然,这是家里有人在报社工作,薅了办公室的用品呢。

字写得颇为工整,江宝珠的目光落在最尾巴处,那儿写着祝身体健康,天天快乐,你的好朋友卫博风。

“是他呀。”江宝珠在潘垚耳朵边说话,引得潘垚发笑,反手咯吱了下江宝珠,惹得她也是哈哈笑,“不成不成,我不能笑了,快尿裤子了。”

江宝珠一边往外头跑,一边不忘撂下豪情壮语,“等我回来,我还能和你再战三百个回合。”

“来呀。”潘垚也笑嘻嘻,眉毛一挑,一点也不认输,“谁怕痒痒了,谁就是小狗。”

嘻嘻哈哈,等江宝珠跑远了些,潘垚还待着笑意的眼睛落在信件上时,那眼里的笑意便消失。

取而代之,里头有了些许的困惑。

卫博风是个爱热闹性子的男孩,瞧了两场马戏,特别的喜欢那大老虎,瞧着潘垚能去马戏团表演,既会变帽子戏法,又不怕那满口利齿的山中猛兽,还能骑着它一道跃火圈。

在卫博风眼里,这六里镇小学的潘垚,那是顶顶厉害的人,电视里的明星都比不上。

毕竟,明星他接触不到不能和他写信。

过了年,初八才上班,信就被邮差搁在了门卫处。

过年时候,姑姑一家也在他家过年,人多了些,卫博风是老小,就讨着便宜了,得了不少压岁钱。

当然,这主要是来自自个儿的爸妈。

另外,他爸妈宠他,压岁钱都让他自己把着,是以,他压根不愁那邮票费钱,自打潘垚给他回了信,他就更兴奋了,两天便来一封信,不单单给潘垚写,也给江宝珠写。

信件雪花一样一封封来,每一封写得满满当当,热情又活泼,生生把潘垚和江宝珠都磨熟悉了。

在信里,他一口一个大老虎,还一口一个马戏团,一直缠着潘垚,让她传授点秘诀,怎么样能让马戏团的团长收下他做学徒。

妈妈去问了,人家说,我资质不在马戏上,让我好好读书,以后考个好大学

潘垚,我不想考大学,我想喂大老虎,你说,怎样才能让我的资质变好呢负重跑步唔,我爸说的,他说我要是跑得快一点,给大老虎喂肉的时候,它要是张嘴想咬我,我就不会变成过儿一样的独臂侠。

不过,就是成了过儿,我也不怕,以后肯定还会有雕兄做兄弟。

这时候武侠小说流行,书籍都装订得古香古色,卫博风的爸爸是报社的,家里的书多,卫博风最喜欢瞧武侠小说和连环画。

没瞧马戏之前,他日日做梦着高人收他为徒,去少林寺也很不错,要当个小光头,来个轻功水上漂。

潘垚

她心里好笑,瞧着信纸上画了威风凛凛的大老虎,想着雷虎的样子,暗道,负重跑步倒是不用,如果学着烧肉,做得好吃了,估计大老虎还会让他摸一摸。

六里镇小学。

这会儿,潘垚瞅着新的这一封信,眉头微蹙,总觉得,这次卫博风给她写信的字有些不一样。

别的不说,以前卫博风最喜欢的大老虎他都没有画了,整张信纸只铺满了用铅笔写的字,少了橡皮擦擦过的痕迹,也没了小男孩喜欢的涂鸦,显得干净了几分。

江宝珠回来后,听了潘垚的话,不以为意。

“写多信了,字练熟了呗,又或者,他终于知道要先打个草稿,再誊写一遍了。”

“之前那样太脏乱了,哼哼,他要是咱们学校的,小江老师阅卷,肯定要扣他卷面分”

潘垚瞧见,江宝珠用手比了个刀子的动作,目露凶光,朝自己脖子处割了割,以示小江老师的凶残。

江宝珠悄声,“书上还说,当妈妈的会有母性的光辉,会温柔乱讲,我瞧着生了表弟,姑姑更凶了”

潘垚忍不住哈哈笑了起来。

“什么嘛,我说的都是真的,她在学校凶,在家里更凶天天晚上问我作业写好没,我是在家也当学生,日子过得水深火热啊”

“呀,这么可怜呀,那我呼呼你。”

“走开,你这是咯吱我”

“哈哈哈”

两个小姑娘嘻嘻闹闹,课间十分钟过去,外头响起铃铛声,过道里有小江老师小皮鞋的哒哒声。

积威甚重,大家赶紧收了沙包、五颗石头子,翻绳等玩闹的东西,笔盒摆正,课本搁好,右手臂覆在左手臂上,坐得板正。

小江老师走上讲台桌,瞧着下头一个个讲规矩的娃娃,满意地点头。

“好,上课”

“起立”

“同学们好”

“老师好”

课桌里,那封字迹有些许变化的纸,它被重新收入信封,搁在了抽屉中。

a市,铜锣巷。

四月的天,阴暗多雨,铜锣巷的人最厌烦的便是四月天了,天气潮湿多雨,连墙壁都会沁出水珠,铜锣巷又是老街,房屋盖得密,晾晒衣物也不方便。

而且,一下雨,巷子里便有多处的积水,泥路湿泞,青石路年久失修,有很多石板都松动了。

脚一踩,说不定就中弹,脏了一裤脚的泥巴水。

马兰花拿了个盆子和杌凳,坐屋檐下刷鞋,瞧着天气,又看看远处的积水,嘟嘟囔囔。

“不是说拆迁么,又没了动静,唉”

一边说话,手中的刷子却不停,大力的刷着鞋面。

下雨天刷鞋,爱做洗洗刷刷的活,一则是宁静,听着雨声磨日子,另一则嘛,也是下雨天不好出门,正好将积攒的东西刷个干净。

瞧着家里整洁干净,莫名地,心里因拆迁久久又没有消息的郁气,好像随着那脏东西被刷去一样,重新又通透豁然。

马兰花抻了抻腰,视线落在刷鞋子的脚盆里,笑着骂了句。

“博风这娃娃,最近倒是爱干净了些,鞋子没穿得那样埋汰了。”

话才落,就见有一道身量颇高,却瘦的小伙子撑着把黑伞,踩着青石板过来了。

这路他好像是常走,走熟了的,知道哪个板块下头松动,每一次都精准的避开。

马兰花眯了眯眼睛,下一刻,她脸上有了笑模样,急急地冲了冲手上的肥皂泡,随手往围裙上一擦。

“照荣,今儿怎么有空又来了。”

“瞧这雨下的,淋着了吧哟哟,小脸都冻白冻青了,快快,进屋去,外婆给你煮碗姜汤,咱们暖暖身子,别冻病了。”

陈照荣收了伞,眼睛很暗,像一口深不见底的井,带着几分冻骨的阴凉。

下一刻,他笑了笑,那阴凉敛去,好像只是错觉。

“外婆,没事,我不冷,表弟呢”

他扬了扬手中的布袋,笑道,“我给他带了几本连环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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