井里的大眼睛咕噜噜的转着,一副惊恐模样。
“你,你不要爬进来。”
潘垚撑着井口的动作一顿。
好个没见识的小怪物,明明是它从井口里爬出来更可怕一些
“你是什么东西”潘垚开口,“为什么在我家的井里”
见井里的东西没回答,潘垚提高了声音,喝道,“说”
这一声喝声嗓门有点大,井里的大眼睛又吓到了。
它瞳孔缩了缩,接着猛吸一口气,腮帮子大大的鼓起,闭着嘴巴就朝水里沉去。
“咕噜咕噜,咕噜咕噜。”
井水响得厉害了,冒起一阵阵大泡。
很快,泡泡破了,井面泛起涟漪,接着,井里的水竟然跳动起来,就像有什么东西拼命的在往下头钻去。
这是要落跑
潘垚急了,“哎,你别跑啊,回来,咱们把话说清楚,你是什么东西,在我家井里做什么”
这东西嘴巴大,偷咬她家大西瓜的一定就是它
心随意动,潘垚犹如一阵风,也犹如一汪水,猛地朝井里扎去。
清冽的井水瞬间聚在身边,将她包裹,一瞬间,鼻尖和耳里都是水。
不过,潘垚却不怕。
她这时候的状态十分奇妙,她想着自己是一条大尾鱼,大大的尾鳍甩过井沿,触到冰冷的石头,拂过上头的青苔,湿湿滑滑,带着一股潮湿的味道。
下一刻,她化作一汪水,轻松的便挤进了石头缝隙中,朝跑在前头的大眼睛妖怪追去。
月色熏熏然,天上的薄云似雾一般晕染开。
潘垚紧追着大眼睛。
一开始,她全部的注意力都在大眼睛妖怪上,心神紧张,就怕自己一不留神把它追丢了。
过了片刻后,潘垚察觉出了魂体畅游世间的痛快。
她放松了心神,如一阵风一样,带着好奇和欢喜,轻轻的拂过芭蕉村这片天地。
弯弯的河道,流萤在水面飞舞,茫茫的芦苇荡被清风摇晃,吹起一蓬蓬的芦絮。
偶尔惊到芦苇荡中的野鸭子,它扑棱着翅膀嘎嘎叫。
潘垚连忙绕着野鸭子飞了两圈,快活不已。
“对不起呀,你继续睡,我不吵你了。”
清风抚慰,野鸭子警惕的环看周围,见没什么动静,这才重新怕趴窝闭眼。
它身下是几颗青壳的野鸭蛋。
潘垚继续跟上大眼睛。
那边,在水中跑了许久的大眼睛累了。
它回头瞪了一眼一直跟在自己身后的潘垚,鼓起腮帮子,气闷不已。
难怪人类有一个词叫做阴魂不散,果真如此
同时,见着潘垚,它也心惊不已。
一开始,这道魂光追着自己还比较吃力,光团颤颤巍巍,歪七扭八的,就像个小儿在追人。
不过半个小时的时间,它竟然越来越得心应手了,就像那入水的鱼儿般灵活自在,追着自己的同时,竟然还有空招惹旁的东西
大眼睛越想越气闷,还有几分恼羞成怒,那是对自己不战而逃的唾弃。
它倏地刹住了脚,转回头来,猛地张嘴朝潘垚咬去。
月色氤氲,平静的芦苇江掀起波浪。
借着月色,潘垚将这东西看了个清楚。
只见它和自己差不多身量,看过去像个小孩,不过,它身上还有精怪的特征,眼睛很大,鼓鼓凸凸的,嘴巴也大,显得嘴唇红红的,有些吓人。
这下生气了,那腮帮子还一鼓一鼓的。
潘垚视线一转,落在它的肚子上,发现它的肚子也比寻常人更大一些。
潘垚一个闪避,躲开了它大张着咬来的口,恍然道。
“是癞蛤蟆啊。”
“谁是癞蛤蟆了”
被说一句癞蛤蟆,大眼睛腮帮子鼓得更快了,眼睛圆瞪像要吃人。
“是蟾蜍我可是有脚金蟾血脉的灵物,和普通的癞蛤蟆不一样。”
潘垚瞅了瞅这虫合虫莫妖,拖长了声音,慢吞吞的哦了一声。
“可是,你还是有两条脚呀。”
看来,金蟾血脉都是祖上的荣光了,这年头,谁祖上没有过荣光啊,活下来的祖上都富过,算起来,她潘垚可是龙的传人呢
蟾蜍精恼羞成怒,“都说是血脉了。”
血脉血脉,自然是隐藏在血统之中。
眼下,它也知道自己方才搞了个乌龙,这魂光不是阴魂,应该是修行之人魂体出窍了。
只见莹莹月光下,她立于江波之上,周身氤氲着月华,和阴魂那阴森可怖的气息,没有一分一毫的关系。
“你追着我干嘛”蟾蜍精抱胸,不痛快了。
“你躲我家的井水里干嘛”潘垚反问。
倏忽的,她想起一件事,癞蛤蟆身上可是长了疙瘩的,疙瘩里还有毒腺。这东西,它该不会冲她家的水井里投毒了吧
潘垚跳脚了,“你以后不许到我家的水井里来了。”
“凭什么”蟾蜍精也怒了。
一人一蟾蜍妖对视,眼里皆是火光。
一人觉得对方泡在自己家的水井里,那井水就脏了,自家还靠着井水吃饭喝水洗衣裳,想想都寒碜,更何况它还偷瓜
另一个觉得它生于井,化灵于井,曾经许久的年月里,它目之所及只有一口井,别说小丫头没出生,就是她爸没出生前,它就在井里待着了,凭什么不让它待
不让它去井里,那不是等于把它赶出家门了
蟾蜍精咬牙,“叔叔可以忍,婶婶不能忍。”
潘垚
“错了错了,应该是,是可忍,孰不可忍。”
潘垚较真,一个字一个字的纠正。
“我管你是叔叔还是婶婶,就是不可忍”
蟾蜍精扑着咬来,卷起江河波涛阵阵。
潘垚一开始还好好说话,再又一次那蟾蜍妖咬来时,她也大怒了。
这是瞧她脾气好,欺负她吗
潘垚攥着拳头就朝蟾蜍精砸去。
两人打得昏天暗地,芦苇江的江面涌动得更为厉害了。
江里刮起了飓风,远处的空船在水面上摇摇晃晃,汀州里的芦苇被压弯了腰,芦絮漫天的飞去,黑压压的一片,月光好似都被这芦絮遮掩了光华。
因为是魂灵,脱离了沉重的躯壳,潘垚的动作又利索又灵活。
她时而是风,呼啸一卷,便落在了蟾蜍精的背后,拳头重重的砸下,时而又像一汪水,在蟾蜍精咬来时,以极为刁钻的角度潜入水中,了无踪迹。
蟾蜍精咬了好几次,都咬了个空,一人一妖怪火气都打出来了。
再又一次咬空时,蟾蜍精大怒。
它倏忽的停住了脚步,目光死死的盯着潘垚,嘴巴越张越大,最后,那张嘴巴竟然比它的脸还要大上四倍。
与此同时,那肚子也在鼓起,收缩,鼓起,再收缩。
潘垚停了动作,警惕不已。
难道这就是虫合虫莫功
下一刻,月华拨开云层,潘垚也看清了蟾蜍妖的嘴巴。
夭寿哦,不是虫合虫莫功,是这妖精的嘴里有暗器
意随心动,潘垚急急的躲开,只听“咻咻咻”的一阵声音,一截截长棍呼啸着空气,就像拉满弓的箭矢,锐利的从她耳朵旁掠过。
箭矢掉进了芦苇江,发出“噗通”“噗通”的声音。
暗器颇多,一阵又一阵,成细密的箭林。
而这时,潘垚也将这暗器的模样看清楚了,圆圆的,带着冰冷的银灰色。
哪里是什么箭分明是水管
一刹那,潘垚将这水管和这两天村子里发生的事串联起来,恍然大悟。
她指着蟾蜍精就指责道。
“好啊,你不单单是个偷瓜贼,你还是个偷水管的小贼”
潘垚恨铁不成钢。
偷吃瓜还能说是嘴馋,这算是小事,偷水管就不行了,这是损害村子的集体利益,损害了村民的个人利益,瞧这阵仗,它完全是损公肥私,偷水管当自己的暗器。
潘垚谴责,“难怪大家都说,小时候偷一根针,长大了就偷一块金,你看你,从偷瓜到偷水管,这才几天时间啊,胆子就这么肥了”
“你什么都不知道”蟾蜍精声音恨恨,“人类就是个喜新厌旧的。”
说完,它张嘴,咻咻的又射出两根水管,其中一根打到了潘垚。
潘垚一个吃痛,火气愈发的旺。
只见她伸出右手,眼里像是簇着两团火,侧头呸了口涌到嘴里的血,继而高声喝道。
“棒来”
空气中有了波动。
蟾蜍精心生不好的预感,它成精通灵多年,自然是有自己的过人之处,起码性子就小心谨慎,对危险感知力强。
蟾蜍精警惕的往后跳一步,“我不和你打了。”
“现在再说这话,晚了”
一道黄光从波动中突兀的出现,落在潘垚手中,潘垚伸手握紧,抡着棒子就朝蟾蜍精抽去。
打邪灭巫朱元帅。
行刑拷鬼孟元帅。
打鬼棒上,这十四个墨字莹莹有光,犹如龙飞凤舞。
不,不是龙飞凤舞,随着潘垚打鬼棒落下的一幕,这几个字跃入半空,绕着蟾蜍妖的周身掠阵,压迫而下。
和白日里抓着打鬼棒时的感觉又不同。
潘垚觉得,这下抓着的打鬼棒是活着的,像她这下的魂灵,可成各种形态,可长可短,可粗可细,威力更是比白日时的更盛。
如身之臂使,臂之指使。
潘垚由上而下,势不可挡,“妖孽,吃我一棒。”
才喊完,潘垚脚下先拐了个弯,怎么觉得这话有点不对头
那边,蟾蜍精已经被打怕了,它呜呜抱着头逃窜,嘴里讨着饶。
“饶命,饶命,饶命啊。”
潘垚
她顺势收了打鬼棒,瞅着抱头的蟾蜍精。
这下子,蟾蜍精被打得变小只了,也没了半人的形态。
只见它约莫巴掌大,虽然是虫合虫莫精,意外的不丑,通身湖绿色,有着玉质的通透。
这会儿,它两只爪子抱着脑袋哭,蛙蹼的手搭在上头,有些可怜,也有些滑稽。
潘垚收了打鬼棒,踩着江波往前走来。
瞅见潘垚,蟾蜍精吓得哽了下,哭声戛然而止。
只是肚子咕咚了一下,一声“呱呱”便跳了出来。
潘垚蹲了下来,拿手杵了杵蟾蜍妖。
“哎,别这小媳妇的样子啊,明明是你先咬我的,你还拿水管当箭喷我,咱们愿打就要服输。”
蟾蜍精一抹辛酸泪,“我知道,老大,我认输。”
一声老大,潘垚喜笑颜开,刚刚被水管打痛的肩膀好像也舒坦了起来。
果然,打架不可怕,怕的是没打赢。
“我叫潘垚,你叫什么”潘垚问。
都说不打不相识,这蟾蜍精是潘垚见到的第一只精怪,心中难免好奇。
“潘垚你不是叫盘盘吗”
显然,蟾蜍精在潘家听了好一会儿的墙角了。
“盘盘是小名,潘垚是大名。”潘垚解释。
“你的名字不好听。”蟾蜍精嫌弃,“盘盘听着就像是个菜盘子。”
“你知道个什么”潘垚气得要仰倒。
这没文化的妖精,难怪会说出叔叔可以忍,婶婶不可以忍的话。
“小时不识月,呼做白玉盘,我爸说我是他的大月亮,所以才给我的小名取做盘盘,这是月亮的意思。”
蟾蜍精不解,白玉盘,这不还是个菜盘子吗
不过,它到底顾忌潘垚手中的打鬼棒,勉勉强强的同意了盘盘是月亮的说法。
“哦,那咱们的名字就是老乡了,都住月亮上的,我叫顾菟。”
夜光何德,死则又育
厥利惟何,而顾菟在腹
顾菟一词,便是指蟾蜍。
潘垚惊讶了,“你还挺有文化的嘛。”
“好说好说。”顾菟颇为自豪的挺了挺胸膛,露出大肚皮。
“刚刚成精通灵的时候,恰好听到一位书生念过这个诗句,我听他说顾菟指蟾蜍,一想,嘿,这不是巧了嘛,就给我自己取名叫顾菟了。”
它大眼睛咕噜一转,想要找回一点场子,吞了吞唾沫,见潘垚脾气还成,遂大着胆子,小声嘀咕道。
“我这诗,可比你那句文雅。”
潘垚翻了个大白眼,“才说你有点文化,你又没文化了,那书生就教了你这句诗啊”
“他太吵了,每天摇头晃脑的,睡得比狗晚,起的又比鸡早,我嫌他呱噪,后来就不去他家的井里了。”
潘垚
难怪没有受到文化的熏陶,原来是逃课了。
“你知道什么,我那一句通俗易懂,还有几分童趣可爱,你个不识货的。”
两人通了名字,紧张的战时气氛有所和缓。
夏风吹来,流萤顺着流水方向飞舞,江面上的动静早已经平静,放眼望去一片的宁静。
这样一来,两人自然也瞧不到刚刚落到水底的自来水管了。
潘垚给自己找了根浮木坐下,又将蟾蜍精往荷叶上一搁,自己也摘了一顶玩耍。
她瞧着蟾蜍精,认真道。
“顾菟,你偷吃我家大西瓜这件事,我这苦主性子好,就大方的原谅你,不和你计较了。”
顾菟瞪眼鼓气,显然是不认同性子好这句话。
蟾蜍精的眼睛不瞪也是大,潘垚权当没看见,没有计较它对自己大眼瞪大眼。
“不过,”她话锋一转,指着河面方向,道,“你偷了村子里的自来水管,这事可不能这么算了。”
“起码,你得把水管给还回去。”
想到村子里这两天闹腾的事,潘垚心中同情陈头头。
原来是被大虫合虫莫吞到肚子里了,难怪偷的无声无息,一点证据和迹象也找不到。
潘垚“大队长都急坏了,今天还去镇上求爷爷告奶奶的。”
做小伏地是做了,东西没求回来也是真。
镇上的领导也是难做,给过一趟的东西,要是再给,这样不公平,以后如何能平人心
这时候资源有限,村子和村子之间都是竞争关系呢。
“我不”顾菟倔强,在潘垚看来时,还捂着肚子,别过了脑袋。
显然,它的肚子里还有存货。
潘垚被它瞅自己那一眼的眼神震住了。
该怎么说呢,虽然是精怪,还是丑丑的模样,眼睛黑黢黢又鼓鼓的,但潘垚就是从中看出了诸多的情绪,复杂的,惆怅的,委屈的,伤感的
无数的情感交织,最后成了倔强。
就像人一样。
潘垚被这眼神触动了。
精怪开了智,通了灵,能说会想,其实和人又有什么区别
“怎么了是有什么缘由在其中吗”
这样一想,潘垚的心一下平缓了下来。
她坐在江中浮木上,脚丫子有一下没一下的撩着平静的江水,侧过头看顾菟,轻声问道。
顾菟一开始沉默,清风吹开了天上的薄云,洒下清凉的月色,远处芦絮轻轻飞来。
江水潺潺的流动,时间悄悄的流去。
它盯着江面,心也跟着平静,也许是夜太静,又或许是潘垚的声音轻轻,她问了后就静静的等在一边,没有追问。
最后,顾菟说了心里话。
“有了水管,井就要荒了。”
潘垚侧头看它。
顾菟“我以前只是井里的一只小蟾蜍,也许是卵被流水带到了井里,在我小小的时候,我的世界就只有井口的那片天地”
据说,活得久的蟾蜍能活十年,小蟾蜍在井里看着井口,偶尔飞鸟飞过,它便以为全部的世界就是这样的大。
“以前,芦苇江里有河磨玉,这一片的人都会做玉雕,有一年,江河大旱,水井干涸,大家请了道人,选了吉位,往井中放了件蟾蜍吐水的玉雕。”
蟾蜍吐水,生机汇聚,万物生春。
“他们挑的那个井,刚好就是我生长的那口井。”
只见过井口那片天地的小蟾蜍死了,玉蟾蜍放到了井里时,它的魂灵还未散去,瞧着和自己一样的玉雕,它懵懵懂懂又好奇的靠近,下一刻,还未完全消散的魂灵便被玉雕吸了进去。
也不知道是机缘巧合,抑或当真是玉蟾吐水,玉蟾蜍下井的第二日,旱了许久的这一地,终于下雨了。
雨下得很大,如泼盆一样,像是要将攒了好几个月的雨,一下下个痛快
村民在雨中奔走相告,欣喜若狂,或跑或跪天。
顾菟“后来,他们觉得玉蟾蜍有灵,就时常拜那一处的老井。”
香火之下,小蟾蜍从玉中醒来,开了智,通了灵,从此,它时常在这一地的井中游走,净一净水。
受了香火,也想回报村里一二。
潘垚好奇,“那这样,你算井灵吗”
听了顾菟的话,这下,潘垚总算是知道了,为什么芭蕉村和白鹭湾的井这么多,明明前头就有一条大河,敢情是以前旱过啊。
顾菟也不知道自己算什么,蟾蜍精还是井灵,抑或是玉石精
“不过,我肯定有金蟾的血统,那玉雕的就是条腿的金蟾。”它急急道。
潘垚偷笑,真是个好子孙,祖上荣光不能忘。
“都是些喜新厌旧的。”顾菟咬牙,“白鹭湾通了自来水,他们都忘了老井。”
忘了这供一地数百年水脉的老井。
说到这里,只见一阵青烟漾过,荷叶上不见那通身玉质的小蟾蜍,一个和潘垚差不多高的人影出现。
大眼睛大嘴巴,它和潘垚一道坐浮木上,看着远处的芦苇荡,眼神都失落了。
“白鹭湾的井已经荒了,现在,芭蕉村也要通水,以后,芭蕉村的井也要荒了。”
依着井而生的它,还能做什么
顾菟一阵的迷茫。
潘垚跟着沉默。
随着发展,旧的事物被新的事物淘汰,渐渐的,它们成了老一辈记忆里的回忆,再然后,它们成了书上印刷的图片,描绘的文字。
小一辈的听了,也只恍然叹一句,哦,原来,我们以前吃水要转轱辘,要从井里打水啊。
老井,它注定是要被遗忘在时光里。
顾菟迷茫,不知何去何从。
偷一次水管,总不能偷次次。
潘垚跟着难过了一会儿,片刻后,她的视线落在芦苇江的江面,倏忽的亮起来。
“顾菟”潘垚伸手去牵顾菟的手,入手冰冰凉凉,带着水润的潮气。
“啊”顾菟侧头,眼里倒映的都是潘垚,神采奕奕,兴奋又乐观的潘垚。
“我和你一道去河里,咱们将水管捡了还给陈头头吧。”
潘垚看着顾菟,神情认真的道,“井不会荒的,总有些人还会用井水,夏日镇瓜,大西瓜多好吃,又甜又凉。”
顿了顿,她又道。
“就算真的荒了,你要这样想,井除了与井相同,还和江河相通。”
她指着芦苇江这一片的江河,只见流萤飞舞,远处芦苇摆摆,偶尔有野鸭从芦苇荡中惊飞,扑棱翅膀,展翅飞空。
“你瞧,这风景多美,顾菟,这正是你跳出那口井,去外面看天地的时候。”
蟾蜍精愣愣的看芦苇江。
井原来是通江河的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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