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3.第 223 章(1 / 1)

徐春枝一想到娃娃肚子里搁的东西,心里就不得劲儿,哽塞得厉害,还有些不安。

“你说,那玩意儿是什么东西朱哥为什么要搁这东西在里头”

“我哪里知道”赖庆丰喝了一杯酒,眉头也是一皱,“他可是你亲戚,你都不知道的事了,我怎么能知道人是大老板,给我点单子做,我心里就感激得不行了,打听那么多作甚”

徐春枝气得推了他一把。

“哎哎,轻点儿,”赖庆丰不满,“我这手上还满着一杯酒呢,回头给撒喽。”

见徐春枝操心着这事儿,赖庆丰宽慰道。

“你管他那东西搁的是什么,这呀,不就和咱们开小卖部的时候,你做的卤杂,总是比街头的那一家卖得好的原因一样么”

“为什么咱们家的好卖,因为你有秘方啊。多几味香料,味道就比别家来得好”

“朱哥这事,它也一样的道理”

赖庆丰猜测,“说不定那东西就是朱哥的秘方”

筷子在酒杯上敲了敲,添几分热闹。

“没瞧到同样是做玩偶工厂的,朱哥的生意做得就比别人家大么,运道好,客人都喜欢他家的货,说是好卖。订单是一单接着一单来,生意都做到国外去了。”

“咱们就别操心了,背靠着大树好乘凉,朱哥不是小气的性子,他吃肉,总是给咱们乡亲喝汤,我们做好咱们手中的工序就成。”

要赖庆丰来说,他媳妇这操心就是多余,能有啥事搁那白色的东西在里头,说不定就是增加一个重量,让胶皮娃娃能立得住。

至于形状像骨头娃娃嗐,凑巧凑巧啦

前些年可是破过四旧,可不能这样迷信,再说了,都是乡里乡亲的,又知根知底,大家伙儿都知道,朱哥没那份能耐,他祖上就没有谁是做过小神仙的。

什么是小神仙,那是和神鬼沟通的人,也叫神棍儿。

“别担心了,就算里头藏了什么东西,咱们不做包装,只做几个手啊脚的工序,赚的都是辛苦钱,出事也牵扯不上咱们。”

“哎”说着说着,赖庆丰停了喝酒的动作,抬头瞧徐春枝,面上有几分诧异。

“不过,什么骨头娃娃,咱们不做包装,你怎么知道朱哥娃娃肚子里头还藏东西了”

他都没听村子里的人说起,要不是说这事的是自家媳妇,话才落,他都得先怀疑怀疑这事的真实性。

“我也是前两天偶然得知的,”徐春枝解了围裙,也坐了下来。

她心中仍然搁着事,拿了个干净的杯子,给自己也倒了一杯的啤酒。

赖庆丰

刚刚还说不能喝酒呢,这会儿自己就满上了

果然,他就是出气的,媳妇不顺心了,找着由头就说他

徐春枝斜眼,“怎么我喝不得啊”

“喝得喝得,”赖庆丰讨好地做了个请的动作,嬉皮笑脸,像个瘦猴,还是长了褶子的黑瘦猴。

徐春枝

辣眼。

她别开视线。

一口闷了后,沁凉的啤酒将心里的烦闷浇熄了一些。

“你也知道,朱哥这人对乡亲对亲戚,那是没得说,就是对着前头那个媳妇和孩子,有些不地道。”徐春枝感叹。

故事倒是老套,朱有余和现在的媳妇是二婚,他前头结过一次婚。

他如今的媳妇和他是同一个村子的,搁以前的话,那叫做青梅竹马。

奈何,并不是每一对青梅竹马都能有个好结局,朱家祖上贫困,家里人丁也少,青梅家中长辈瞧着了,就不肯玉成这门亲事。

话说得也难听,说他是乞丐吃梅子,一家子的穷酸,想要攀亲,那是癞虫合虫莫想吃天鹅肉,膈应

这不,少年郎经不起激,两人就闹掰了。

然后,他很快便开始了相看对象,一年半载的,也结婚娶了媳妇,再然后生了闺女儿。

都说生孩子过鬼门关,对女子是一道坎,对于一桩婚事,这也是一道坎,朱有余就没有迈过去。

孩子还没满周岁,遇着了前头分手的青梅,两人藕断丝连。

这边是天天在家叨叨,说着娃娃哭了尿了,因为少觉忧心又少人关心而有些歇斯底里的媳妇。

那边是美貌依旧,温情浪漫又有旧情旧记忆,一道瞧过星星,又一道瞧过月亮的青梅。

四目相对,你怜我婚姻困顿,我怜你心中依然有旧情,至今未婚叹时移世易,深情总是被辜负。

两人如干柴遇到烈火一般,一下就蹿了火。

火还撩得老高,把房子都烧着了

朱有余回家就变着法子和媳妇吵架,越吵,感情越僵,媳妇也心若死灰。

那边,自家闺女儿和成了婚的男人混在一起,还是前头家里瞧不上的,青梅家里怒得不行,不过,他们为人霸道,见不得自己如此丢脸,索性闺女已经和有妇之夫缠上了,名声也坏了,干脆闹着朱有余离婚,娶他家的闺女儿。

尤其是这个时候,朱有余脑子灵活,能赚一些钱了,倒不一定是乞丐吃梅子,穷酸了。

朱有余离了婚,和青梅结了婚,前头的闺女也没要,留给了前妻。

“安姐带着秀妮儿回来走亲戚,也去见了朱哥。”

夫妻之间再怎么吵,闹得再凶,和孩子是没什么关系。小孩天然地亲近着爸妈。

“这不,瞧着厂子里搁着的胶皮娃娃,路都走不动了,大眼睛眨巴眨巴地瞧着,水汪汪的,别提多惹人爱。”

徐春枝感叹朱哥的心狠。

安姐多好一个人,闺女儿秀妮也贴心,硬是被前头都断情的青梅哄了走,所以啊,这男人就不能找这样的。

人在做,天在看,有时真得信世间有报应。

这不,朱有余和青梅结婚也有五六年了,算上之前婚姻存续期的黏糊,两人在一起得有七年了,愣是没生个一儿半女的。

夫妻俩都急死了,求爷爷告奶奶的,不过,子女缘一事强求不来,两人一通忙活,也不见有什么动静,算是炒韭菜搁了葱,白搭

“这事我知道。”赖庆丰插话。

“我也听人说了,听说那天可热闹了,玉姐给了秀妮几个玩偶,包装得好好的。”

赖庆丰口中的玉姐,那是朱有余的青梅,也就是现在的媳妇赵香玉。

“哪里想到,朱哥瞧了却生气了,一把抢过秀妮儿手中的娃娃,往河里丢了去,还瞪了玉姐一眼,说倒是没说什么。”

丢的是媳妇给的玩偶,这事不给媳妇情面。

小孩被吓着了,哇哇大哭了起来,前头的媳妇也生气了。

这啥意思啊

我闺女儿就不配拿你家东西了

准备不认闺女儿了

不认就不认她老娘还不稀罕

“朱哥这动作让人迷糊,何必呢就几个玩偶的事,媳妇和前头的闺女儿处好关系,维持个不远不近的,表面客气的关系也是难得。他这么一丢,谁面上都不好看。”

徐春枝沉默了下。

“其实,我会知道胶皮娃娃里头有骨娃娃,就是因为这事儿。”

那天,徐春枝去交货,人也在现场,瞧了朱哥家的这场闹剧,朱哥拉着现在的媳妇进了自己厂房的大门,徒留闺女儿在那儿大哭,前媳妇丁安莲在那儿气得心口大起伏。

丁安莲气不过,捡了一个落在地上的玩偶,用力地往石头上砸了砸。

后来,她嘴上骂着莫名其妙,朝大门啐了一口,怒气冲冲,也扯着闺女儿走了。

当爸的心里没闺女儿,闺女儿以后也当没这个爸,就当他死了

徐春枝“我就在一旁,气氛那样僵,就没敢上前打招呼”

“等人走了,我上前几步,低头一瞅地上的娃娃,发现它被石头刮破了,里头露着这白白的东西,我就拿了出来”

“这一看,心里就有些发瘆。”

胶皮娃娃像人,眼睛像,四肢也像,粉嫩的面皮也像小娃娃,大眼睛扑闪扑闪地还能动。

往日,这是卖点,不是每个厂子都能有这门技术。

那会儿,瞧着从胶皮娃娃肚子里掏出的东西,徐春枝再瞧和人一般模样的胶皮娃娃,心里就不得劲儿了。

“对了,我还捡回来了,我拿来给你瞧啊。”

徐春枝将东西拿了出来。

赖庆丰探头一瞧,猛地吓了一跳,直道乖乖。

“难怪你叫它骨娃娃,是挺像的。”

是冷白色一个东西,隐隐能瞧出像人的形状,脑袋圆圆,细骨伶仃,胸口的位置还有几道痕迹,像是肋骨一样。

“这玩意儿是啥”赖庆丰也不解,拿在手上拨动了两下,有些沉手,凑近嗅了嗅,没啥味道,“每个都有吗”

徐春枝“不一定,我心里搁着事,就自己掏腰包了,去店里买了六个娃娃,六个翻出了两个这东西,也不知道朱哥是啥意思。”

赖庆丰心里也有些毛了。

“要不,咱们再瞧瞧”

他迟疑了下,“回头你也问问村子里做组装和包装的,东西是人放进去的,说不定朱哥有给他们解释过,这玩意儿是做啥用的。”

总不能没人知道,是朱哥自己放的吧。

那工程得多大呀。

大老板日理万机,可没空做这组装的活儿。

徐春枝一想,也是这个理儿。

“行,我打听打听,去组装和包装那儿问问。”

毕竟是一门好的生意,做了一年多快两年,也做熟了这门生意。跟谁过不去,那都不能跟钱过不去。

瞅着存着里日益增长的存款,徐春枝也舍不得不做这行当。

别的不说,在家做事能顾得上家里,孩子老人都能照顾,一家团圆的,赚钱都更有劲儿。

用手帕将那小小一团像骨娃娃的白疙瘩收好,夫妻两人继续喝酒吃饭。

忙碌了一整日,夜晚是难得的清闲。

“哐当哐当。”这是机器的声音,驱散夜的寂寥。

一般时候,村子里的机器夜里都不停歇,赶工,人能歇,机器不能停,两班捣腾着做事情,争取创造最大的利润。

夜色幽幽,秋风呼呼吹来,带着远处山谷的回音,偶尔还有几声鸟叫,是咕噜噜咕噜噜的叫声,有些深沉,像是野鬼扯着调子在冷笑。

蓬头鬼娃娃藏在赖家厨房四方桌的桌脚下,和下头点着的盘状蚊香坐一道,熏了一鼻子的蚊香灰,也听了一耳朵的墙角。

吓人的骨娃娃

嗤能有它上床鬼吓人

它有些不服气,挂在桌子下一晃一晃的。

徐春枝和赖庆丰夫妻俩虽然偶尔又拌嘴,但还真如赖庆丰说的那样,媳妇是刀子嘴豆腐心,他嘛,宰相肚子里能撑船,不计较。

这会儿大吵是没有。

上床鬼透过现象看本质。

又听了一会儿墙角,蓬头鬼娃娃有些无聊,豆儿眼一转,心里又起了个主意。

方才听这徐春枝说了,前些日子,他们的大老板,那叫什么朱有余的,他好像就和媳妇闹不痛快了。

还丢了媳妇给自己前头孩子的玩偶。

这又是青梅竹马旧情复燃,又是抛弃妻女的,一听就热闹,情比金坚的青梅竹马情都吵架了,指定比这喝酒的两夫妻有瞧头。

再说了,它倒是要去瞧瞧,这搁着骨娃娃的胶皮娃娃到底有什么好吓人的。

论吓人的功夫,当是它上床鬼排第一位

幽幽鬼火一闪而过,上床鬼借着夜色的遮掩朝朱家奔袭而去。

才入朱家,蓬头鬼娃娃的身子就僵了僵,觉得有什么无形的存在盯上了它。

环顾四周。

只见这一处的屋子里到处都是胶皮娃娃,有组装完好的,也有一些半成品,断腿断胳膊,随处可见,空气里都是橡胶的味道。

娃娃很多,黑夜中,娃娃的眼睛黑黢黢的,腮帮子粉粉,小嘴巴就一点浅浅的樱花红。

朱有余正在院子里浇花,旁边,他的媳妇赵香玉在一旁拿着一把剪子,借着鸭梨形的灯泡正在修剪着花枝。

朱有余中等身量,人吃得有些胖。

尤其是这一两年,也不知道是不是做着大老板,生意比较好,赚的钱也多了,他吃得也比较好,才三十一二的年纪,肚子处却有一团的肥肉,秋衣被撑得鼓囊。

别人调侃,他从来不介意,常乐呵呵一摸肚子,动作轻轻,低头一瞧,笑得有几分慈爱。

说这是富贵缠腰的金带,寻常人不知道,也没那么容易得到,富贵如意着呢。

言语间不乏自豪。

突然,明明只两人的小院子,突然有了第三道的声音。

只听声音飘忽诡谲,带着嬉笑,深夜里突兀地响起,让人背后发凉。

“嘻嘻,有客人来了哟。”

客人

来了哟

尖细的声音在小院子里回响。

朱有余和赵香玉对这突如其来的声音却半点都不惊讶,倒是因为一句客人,心揪了揪。

赵香玉着急,目光瞧向朱有余的肚子,着急询问。

“怎么了是谁来了”

然而,刚刚那道声音却没有理她,与此同时,黄家里搁着的娃娃肚子有了异变。

只见青光一闪而过,娃娃腹肚中生了骨,下一瞬,所有的娃娃眼睛都亮了亮,咕噜噜地转,目光搜寻。

转而,齐刷刷地朝蓬头鬼娃娃瞧去,目光定定。

“客人,客人”

“晒过太阳月亮,香香的客人”

樱花红的嘴巴咧开,幽幽鬼音起,带着嘻嘻嘻的笑意,说着香香时。

它们好似都馋了馋,有舌头探出,嘶溜溜地舔了舔唇,只刹那间,樱花的桃粉红成了杜鹃花的血红,贝齿成尖利的牙齿。

月夜下,牙齿泛着冰冷的凉光。

被这样密密麻麻,好似一下就有亡魂注入的胶皮娃娃眼睛一瞧,蓬头鬼娃娃僵得更厉害了。

小大仙

它在心中哇哇地嚎着潘垚。

都说它在外头吓人,她保准会知道。

那么,它被吓着了,她也许、应该、可能也能知道的吧

不不,是一定得知道。

豆儿眼紧紧闭上,蓬头炸起,四处逃窜。

救它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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