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1.第 221 章(1 / 1)

今夜的云层颇厚,前两日还下过秋雨,只见那人是成年女子的模样,穿红绿衣裳,在云层里颇为显眼,手中持着一把扫帚,随着扫帚挥动,头上戴的红花也跟着一动。

“是扫晴娘。”玉镜府君道。

“扫晴娘”潘垚好奇,心神一动,人便坐在云端。

不远处,被玉镜府君称为扫晴娘的女子扫帚一挥,云炁翻动。

“哇”潘垚发出一声惊叹,“好漂亮呀。”

下一刻,玉镜府君也落在了潘垚身边。

他抬眸朝前方看去。

确实旖旎壮阔。

云层高低不平,此处厚,那处薄,扫晴娘的扫帚一扫,厚重的云层被扫薄,一道一道,露出下头幽蓝的天幕,能见银河如飘带。

“明儿傍晚的景致定是更好。”玉镜府君侧头看向一旁的潘垚,“一道去看”

“恩。”潘垚应得利落。

她知道玉镜府君为何会有此一说,此时的云层还是颇厚,等扫晴娘忙碌了一整日后,这一处的云层定是被扫得只剩薄云,云色也将由晦暗的乌云成为如飘纱的薄云。

到时,天色放晴,是秋日疏朗的天晴色,薄云有扫帚扫过的梯田色,落日时分,云蒸霞蔚,仅剩的云也似烧着了一般,边沿处染着火红的色彩。

卷袖搴裳手持帚,挂向阴空便摇手。

潘垚走了一段路,便瞧到了有一处村子的屋檐下挂着扫晴娘的剪纸,此时秋日,粮食收获,正是需要晾晒时候。

最近天气有些反常,阴了挺多天了,不怪有人剪了扫晴娘的剪纸挂上。

云层中的扫晴娘注意到了潘垚,扫帚一扬,弯唇笑了笑,颊边点着两个小红点,这是画了个面靥妆。

风炁扬来,潘垚也不躲,让它吹得自己的头发乱飞,迎面而来的风炁带着云炁的味道,清冽又干净,又因为这几日水炁太盛,风里带着水炁,雾蒙蒙的。

潘垚乐得哈哈直笑,眨了眨眼睛,水珠蒙住了眼睫毛。

好玩,像是沾了一场春日的杏花雨一般。

潘垚也不急着去采荔枝了,左右荔枝还挂在树上,迟一些采也不打紧,这扫晴娘可不多见。

扫晴娘瞧着潘垚也喜欢,抿唇笑了笑,又朝潘垚扫了几道云炁。

玉镜府君也不催促,寻着一片大朵的云坐上,瞧着潘垚在半空中推着云炁,和穿着一身红绿衣裳的扫晴娘一道。

还真别说,潘垚今儿和娃娃穿了同色的衣裳,腰间围着绣花的围裙,带几分质朴,扫晴娘瞧着潘垚的围裙,又瞧了瞧自己腰间的围裙,微微一笑,面靥添几分喜庆。

一道的,这是和自己一道的。

不知不觉,云层后的月亮从东爬到了西,东边泛起了鱼肚白,潘垚意犹未尽,瞧着被自己卷着推走的云炁,却也有些疲惫。

再瞧那道穿着红绿衣裳,手持扫帚的扫晴娘,她有几分不好意思。

“扫晴娘,我还得去摘荔枝,今儿不能再陪你扫晴了。”再瞅这一片天空,潘垚也好奇,“你要歇一会儿么”

扫晴娘挥了挥手,朝潘垚笑笑,扫帚一扫出,又是一道云炁被扫薄。

她无声地表示,这片天未晴,扫晴娘不能停。

时隔地面几千米的地方,挂着扫晴娘的村庄里,屋檐下的扫清剪纸随着风动,风一吹,扫帚一扬。

人间祈愿,天地化其形,扫晴娘是人们的祈愿,以及,这也是一片风炁凝聚而成,为的便是这一场晴。

歇息,那是不可能歇息。

扫晴娘虽然不会说话,瞧着潘垚却是面有笑靥,扫帚一收,低头瞧着两人都围着围裙的模样,几步走了过来,亲昵地拉了拉潘垚的手。

潘垚有些诧异,祈愿所化,扫晴娘的手像风,也像云。

玉镜府君也有些意外。

下一刻,就见那握过扫帚却依旧纤细的手点了点潘垚的脸颊两边,如平静的湖面落入一道雨滴,非常寂静时候,是雨落的声音。

天晴。

扫晴娘张了张嘴,做了个口型,下一刻,云炁翻动,一下又一下的扫帚起,扫去这一片天的积云。

路上。

潘垚一路往前走,还摸了摸自己的脸颊边,那儿,轻轻被点动的触感好似仍然存在,有些温柔,带着晴朗的干燥。

“府君,扫晴娘点了我两下,这是什么意思呀”潘垚还化了个小镜子在手中,探头凑近瞧了瞧,还以为能瞧到和扫晴娘一样的面靥,哪成想并没有。

“扫晴娘脸颊边的两个小点还怪好看的。”潘垚弯了弯眼睫。

“这是扫晴娘的祝福。”玉镜府君也是意外,他也未见有人能得扫晴娘的祝福。

民间说着扫晴娘,也叫扫晴婆,只是挂于屋檐下的一道红色剪纸,头戴着花,手持一柄扫帚,是北地一片祈愿天晴的祈祷。

而今夜瞧到的扫晴娘,那可不单单是剪纸,它是天地之势应祈愿,风炁化其形,扫晴娘的祝福,究其根本,探其本质,也是天地的祝福。

因着扫清娘的扫晴的特点,此举,亦有拨开云雾见天明之意。

拨开云雾见天明,结局虽是天明,可是也曾有过云雾。

玉镜府君瞧了潘垚一眼,眼里有沉思之色,想着方才他一闪而过的记忆画面,难得的,心绪有些许波动,眸中染上了不宁之色。

难道,他当真忘了什么

玉镜府君有些不放心潘垚的安危。

万千气机起,片刻后,雷云纹翻动,玉镜府君面上平静,心中却有万般波澜。

天机,竟是牵一发而动全身的天机。

才窥探便有赤光反噬,显然,此事机密,此时不是知情之时。

玉镜府君的脚步慢了一些。

过往的记忆浮掠而过,仔细思量,好一段时间的记忆是空缺的。

原先,他只道自己是一道残魂,自被师兄夺了偃骨后便陷入了沉眠如今看来,里头当另有蹊跷。

“是祝福呀”潘垚惊喜,回头瞧远处的那一片天,隐隐好似还能瞧到扫晴娘扫着扫帚,得空了,朝着自己挥了挥手。

潘垚也笑弯了眼睛,踮着脚,遥遥地摇了摇手,再瞧那儿,天空还有好一片的云炁。

突然,想到了什么,潘垚眼睛一转,停住脚步,回身,也扯了扯身旁那白色的袖袍。

“府君,你在这儿等等我,我回芭蕉村一趟,去去就来。”

才说完,玉镜府君就见小姑娘如风似光,元神出窍,佛子出游,意随心变,一道风炁从自己旁边呼啸而过,翻动衣袍翻飞,只瞬间便不见了踪影。

是个风风火火的性子。

玉镜府君好笑,下一刻,心随意动,玉镜府君跟上了潘垚的速度,瞧着小姑娘如一阵飓风呼啸,卷着朝潘家的屋檐袭去。

屋檐下,蓬头鬼娃娃还挂在那儿。

飓风来袭,后颈处吊着一根细线,双脚着不到力,蓬头鬼娃娃只得跟着风炁一晃又一晃。

它气怒得不行,蓬松的发像炸毛了一样在半空中炸开,小豆儿眼里都是气闷。

潘垚落地,化成人形,瞧着依旧挂在自己家里晒月亮又晒太阳的蓬头鬼娃娃,无奈地摇摇头。

“你说你,都小两年的日子了,你还在我家挂着,你呀,就是心气儿不行,老是想着听墙角耍坏,我这才送不走你。”

蓬头鬼娃娃哀怨

天性如此,它也没法子。

这小大仙还好意思说这话,明明自己前儿日子写着作业,搬了个小凳子和小桌子在屋檐下头,做着什么好词好句的摘抄,上头还写了一句,江山易改,本性难移。

蓬头鬼娃娃心里哼哼着气,叨叨着潘垚。

写作业都知道这话了,何苦再来为难它

它多不容易,如今不捉弄人,也没去吓着人夫妻,就是一颗爱好八卦的心,尤其是夫妻八卦的心,如烈火熊熊难熄,这有什么错,这有什么错

天天吊在这儿,晒太阳又晒月亮的,它都要晒发霉了

小豆儿眼哀怨得不行。

它只巴掌大,如今成了小胳膊小腿儿,吊在屋檐下,手脚拳打脚踢,也只好似被风炁晃动,不见当初那吓破人胆的威风,倒是添几分逗趣。

潘垚

“没错没错,”接收了蓬头鬼娃娃心底的呐喊,潘垚反思了两秒,“这不,我知道自己的不妥,去玩的时候,都走出好远了还回来,为的是啥,为的还不是你。”

院子的枇杷树下,玉镜府君倚着枇杷树,笑着瞧潘垚忽悠蓬头鬼娃娃,只见黑发白衣,清风拂动衣角和发梢,染上了枇杷花淡淡的香气。

他就如这枇杷花一样,开花的过程有些寂寥,花香淡淡,花色也浅浅,然而,潘垚回眸时,那道纯白的身影始终都在。

潘垚回头冲玉镜府君狡黠一笑,做了个噤声的动作,再回过头,忽悠着蓬头鬼娃娃,一本正经模样。

“我仔细地想了想,天性确实是难移,只是晒太阳和晒月亮也不够用,咱们呀,得做些实在事。”

实在事

蓬头鬼娃娃晃悠着身子,狐疑不已。

啥实在事

潘垚捡了地上一片叶子,化形符一掐,边缘带些枯黄的叶子成了一把小扫帚。

她将扫帚往蓬头鬼娃娃手中一塞,只见小小的娃娃手中拎一把绿芒草扫帚,四肢细骨伶仃,脑袋大,头发蓬松,豆儿眼里都是发懵。

这是啥意思

潘垚使唤鬼,“喏,你握紧了这扫帚,风来,你就将风炁朝天上扫去,帮着扫晴娘一道,将这乌云扫淡,还天空一片晴朗。”

“放心,咱们做的实在事,天老爷都能瞧到,回头呀,我给你放几天假,随你去耍,别去吓人就成,天天拘在家里也不是个事儿。”

交代完了,瞅着清风吹来,蓬头鬼娃娃捏着扫帚,随着它摇晃,风炁朝天扫去,潘垚仰头朝天上瞧去,瞧到扫晴娘簪花的身影,欢喜地摇了摇手。

扫晴娘察觉到了扫帚上风力的加持,就如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一般,这会儿,每一下的扫天都比之前轻松,风大,云也吹得远一些。

扫晴娘从云端探头,瞅着潘垚的方向,面靥上的两点弯弯而动,同样笑靥明媚。

“走喽,我们去摘荔枝了。”潘垚招呼着玉镜府君。

很快,这儿便不见天晴色棉衣的小姑娘,也不见那道白色的身影。

蓬头鬼娃娃瞅着手中的扫帚,傻眼了。

它都不知道这扫帚怎么就到自己手中了,风来,它不自觉地扫风炁,想撂手都撂不下,一下,一下,又一下,这一扫,就从天黑扫到了天明,又从天明扫到了黄昏。

天空放晴,果真如玉镜府君说的那样,傍晚的流云美得惊人。

天晴色做底,白色点缀,是扫帚扫过的痕迹,一道又一道的,落日的地方还有几团颇厚的云,瞧过去像是要烧起来一样,美得让人心惊。

潘垚早早地便去火烧云里耍了一通,沾了一身的云炁,这才归家。

瞅着抱着扫帚,两手耷拉,小豆儿眼哀怨,细骨伶仃的腿也随风晃晃的蓬头鬼娃娃,难得的,潘垚觉得这小丑家伙有几分可怜样。

“好了好了,我说话算话,给你放几天假,这几天不晒太阳也不晒月亮了。”潘垚将蓬头鬼娃娃脖颈后的束缚绳解下,丢了它在半空,摆手赶鬼。

“去玩吧,别去吓人,你一吓人我就知道,要是让我再逮着小尾巴了,有你好瞧的。”

敲打了一番,潘垚去了厨房,准备去洗一盘昨儿摘的荔枝。

不愧是被称为荔枝之王的糯米糍品种,初秋还能有挂果,果肉丰厚嫩滑,多汁清甜,里头的果核还小粒,好吃得不行。

蓬头鬼娃娃得了自由,激动得连连跳脚,虽然只是短短几日的自由,可这自由,是它辛勤劳作换来的

这一刻,不知当了多久上床鬼,又当了小两年蓬头鬼的鬼物体会到了人们发薪酬时的快活。

百般滋味化作了一句话,不容易啊

蓬头鬼娃娃思量,去哪儿耍好呢

当然是去听墙角了

吓人不行,听墙角还是可以的,它只听听,啥都不干,真的

听哪儿的墙角

上次自由,还是公安局探听皮衣贼的消息,不容易,一晃都快两年时间了,呜呜,蓬头鬼伤怀了片刻,下一刻,它拳头一握,准备去瞧瞧上次未听完的墙角。

夫妻争吵,背对着背不理人,如今这么久了,到底是丈夫占上风,继续开小卖部呢,还是妻子占了上风,改行去做娃娃了

俩人还吵不

一想到马上又能听夫妻的墙脚了,蓬头鬼娃娃一搓手,豆儿眼都在嘿嘿笑。

别说,这心还怪痒痒的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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