厚黑之人有时候说话吞吞吐吐,似有难言之隐;似隐却露,故作弦外之音。关键性的内容言者并不明言,但却有意做出强烈的暗示,让听者不难从中领悟辨识话中之“话”,弦外之“音”,自行得出合乎逻辑的结论。这种官场厚黑手段的“妙处”在于:言者未曾明言,便可不承担明言的责任;言者未做结论,便无强加于人之嫌;然而言者所要表达的关键内容却尽为闻者所知,其目的已然达到。也就是说,在不担任何责任和风险的情况下达到了自己的目的,可以说是高超之术。
中国古代历史上,拨弄“弦外之音”者大有人在。
汉武帝即位初期,丞相田蚡与魏其侯窦婴结怨相争。在一次朝会廷辩场合中,魏其侯揭露了田蚡为非作歹的种种事实。田蚡则运用“话中有话、弦外有音”的暗示手段,巧妙地进行了反击。他说:“天下幸而安乐无事”,自己身为宰相,“所好音乐狗马田宅”,“所爱倡优巧匠之属”,似乎并不为过;而魏其侯“日夜招聚天下豪杰壮士与论议”,“臣乃不知魏其侯所为”。在这里,田蚡并没有直接指斥魏其侯图谋不轨,而只举出了其“日夜招聚天下豪杰壮士与论议”的现象。对于这种现象,田蚡本人表示“不知所为”,意即不作肯定的结论。但是,就客观效果而言,这种强烈的暗示已经足以提醒多疑君主的警觉之心。廷辩的结果,田蚡显然占据了上风。魏其侯的最终命运是“论弃市渭城”。
有时候,厚黑人士揣摸好上司的意图后,不直接表达心意,而是利用“话说一半,点到为止”的策略,旁敲侧击,使其有苦难言。
这种手段,多用在古代官场中谗毁诬陷的场合。谗毁诬陷一般没有事实依据,倘若直截了当地生编乱造和妄下结论,其险恶用心则过于明显,而且谎言易被揭穿、结论难以成立。相反,通过运用“话中有话、弦外有音”的暗示手段,谗毁诬陷者不仅掩饰了自己的险恶用心,同时又使攻讦手段显得含蓄而留有事后自我辩解的余地。最终的结论毕竟是作为闻者的他人自行做出的,作为言者的谗毁诬陷者总是为自己保留了一条后退抽身之路。
清朝道光年间,军机大臣曹振镛当政之时,对政敌打击往往不动声色,却“言到敌败”,非常奏效。曹振镛在乾隆年间中进士,做过翰林,到了嘉靖年间就连连升官,可谓飞黄腾达,一直升为尚书、大学士,到了道光年间,他更是如鱼得水,晋武英殿大学士、赠太傅、画图紫光阁。曹振镛81岁高龄去世后,谥号“文正”。“文正”的谥号清朝有特别的意义,不仅是对故世大臣的最高评价,还说明了满清统治者对人的高度信任。纵观整个清代,享受这种殊荣的也不过七八个人。
曹振镛作为一位汉族官僚,是有显赫的武功呢,还是有过人的才能?这两样他都没有。那么,他为什么历仕三朝,不仅没有遇到一朝天子一朝臣的麻烦,反而越老越受皇帝宠爱,仕途越来越顺,官越做越大,他到底有什么诀窍呢?
别人对他的为官之道都怀有一种神秘感。有一次,他的门生向他讨教,问他作为三朝元老,是怎样深受皇帝的宠信的,他装出一副神秘的样子,只回答了六个字:“多磕头,少说话。”意思是说,对皇帝、对上司,要多表示顺从,少发表自己的意见。其实,这没有什么神秘的,对于这一点,今天的人大概体会最深,不用特别解释。但需要特别解释的是,少说话并不是不说话,不说话是傻子,少说话则是聪明人,关键看你在什么时候说话,说什么样的话了。
曹振镛对此是深有研究。
曹振镛对军机大臣蒋攸钴很讨厌,两人面和心不和,曹振镛就一直想把蒋攸钴排挤走。一次,琦善因处理鸦片战争后与英国殖民者“洋务”不当,被革去两江总督职。道光皇帝一日问曹振镛道:“两江总督地处南海边陲,与洋人对峙,交往很大,职位非常重要,我想派一个资深望重、久历封疆的官员去担任此职,你看谁合适呢?”
曹振镛知道蒋攸钴刚由直隶总督任上调来,属于道光帝想要的那一类人,但是由自己提出来,不免授人以排挤同僚的把柄,也会引起道光皇帝的怀疑,所以他不直接提出由蒋氏调任,而提正被白莲教起义弄得焦头烂额、肯定不能调任的川陕总督那彦成。于是,曹振镛说:“臣以为川陕总督那彦成资历最深。”
果然,这个建议遭到了道光皇帝的否决,说:“川陕一带,正发生民乱,那彦成不能调动。”说着道光皇帝又看了看曹振镛,当时军机处要员都在座,蒋攸钴亦在身旁,但是曹振镛就是不说话,环视四周,看到了蒋攸钴,马上说:“你就是前朝的封疆大吏,去任两江总督正合适。”此事就这样敲定了,实际上蒋攸钴由军机大臣调任两江总督,从权位与权力上,都有下放的嫌疑,所以,蒋攸钴出来后对人感慨地说:“曹公的智巧,真可怕呀!他把自己的意思含而不露,却让陛下说出来,就无可更改了,这样的排挤,真是高明至极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