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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理医生日记 芊绿 2169 字 1个月前

第七章

“知道爱情是什么?”昨日影星爱丽丝.马普尔小姐一身古怪的吉普赛装扮,方便面头发上扎着艳俗的头巾、脸上画着浓厚而夸张的妆容、耳朵上吊着大号的圈圈,手腕上套着大大小小的镯子,身着一件花里胡哨的长袍、胸前四、五根各色项链,脚踩一双土耳其拖鞋。

“不,不太清楚,”我老老实实地回答,为了多挣点钱,我不得不忍受她每星期两次,一次一小时的折磨。

“是燃烧,是全身心的燃烧!”她吐出一串烟圈,张牙舞爪。

“哦,”我有点失望,还以为她会口吐莲花,令我蓬荜生辉。

“年轻人,没有经历过?”她眨了几下她的烟熏眼,好让我注意。

“哦,没有,”确切地说,我只经历过肉体的燃烧,和莉莉。

“等你碰上真正的爱情,就会体验到了,”马普尔小姐晃着她身上的叮当作响的各种圈圈,“那是一种幻境,就好像坐在云朵上,既看不见自己,也看不见他,只有灵肉合一……”

我有些头大,只得拨弄两下手里的圆珠笔。

“斯潘塞医生,你的相貌……”马普尔小姐定睛审视着我。

“怎么了?”我不知道她又来了什么花样。

“你有拉丁血统?”她又点着一根烟。

“是的,我妈妈是意大利人,”我捂着嘴打了个不敬的哈欠。

“黑头发、褐色的眼睛,线条流畅清晰,小麦色的皮肤……”

我都懒得多嘴了,其实我的头发带点栗色。

“你会做一个出色的情人的,因为你有这方面的基因,只是……有点奇怪,难道你是个……”她仔细地看着我,看得我几乎要觉得自己是个傻瓜了,“弗兰克,让我看看你的手相,”她叼着烟屁股。

“这种东西有准头吗?”我半信半疑地伸出手。

“当然,我是看的很准的,”她拿起我的手,仔细端详,“我师傅是个吉普赛老巫婆,我是她的关门弟子。”

“怎么样?”

“你会走桃花运的,”她高深莫测地一笑,“而且是……一个男人!”

吧嗒一声,我另一只手拿着的圆珠笔掉在了地板上。

下午,我收拾好办公桌,出门去参加心理学会的一个聚会。到场的会有大卫.格林医生。他算是英格兰心理学界的泰斗,和我的导师亨利.怀特曾有过学术上的唇枪舌剑。星期一的时候,罗斯去格林医生那里就诊,我诊所里走不开,就没有同他去,今天正好有机会彼此认识一下。

走进马球俱乐部的小会议室,正看见我以前的同事——圣玛丽纪念医院的博比大夫,茶点端上来了。我们正好闲聊一会。

“弗兰克,”博比招呼我过去。

“现在副院长的职位谁上去了?”我挨着他坐下。

“医院董事会还没有决定,不过里克主任很有可能接任,”他摆出一副消息灵通人士的架势。

“是吗?”我喝着咖啡,“这么说林顿主任又得大病一场了。”

“他?他口碑不行,总是一张大嘴没遮拦,董事们不会投他的票的,”博比很肯定。

“喂、喂!诸位请静一静,下面有请大卫.格林医生作交流发言,”会议主持人开言道。

我掏出笔记本,准备记下老前辈们的真知灼见。

“……所以,我们作心理医生的一项重要责任,就是要帮助病人重新树立起生活的信心,有句中国谚语说的好,授人以鱼不如授人以渔,”格林医生说完这句名言,有意停顿了一会儿,目光扫视了一下会场在座的同仁,“斯潘塞医生,你说呢?”

我毫无准备,还以为他老先生根本就不认识我,“呃,这个……”我结结巴巴,摇了两下手里的圆珠笔,“这个,有时候病人根本就没有拿钓鱼竿的力气,”天知道我嘴里怎么会蹦出这么一句。

会场一片窃笑。

格林大夫白了我一眼,“你的观点果然和你的博导、我们可敬的亨利.怀特教授一样迂腐。接下来我要谈第三个问题……”

博比同情地看着我,他的博导正是大卫.格林。

发言结束后照例是讨论即聊天会。博比过去找他的导师闲聊几句,还扯上我。本来我不想搭理这个不待见我的老头,不过想到他是罗斯的医生,总有交道要打,便跟了过去。

“斯潘塞医生,”格林大夫一副倚老卖老的腔调,“罗斯.克兰少爷很看重你。”

“哦,承蒙克兰先生抬举,”我赶紧谦虚一番。

“对他的情况,你有何见解?”格林医生似乎非要和我摆一摆架势。

“我还不太熟悉他的病情,嗯,不好下结论,”我只得耍一个小花枪。

“果然是怀特老家伙的做派!”他哼了一声。

我不知道是自己惹恼了格林老先生呢,还是我的导师惹恼了他,也许兼而有之。罗斯好像并不喜欢这个老学究,只是碍着他姑姑和姑父的面子才去他那里看病,而且贝尔先生和格林医生是多年好友,还是同一家桥牌俱乐部的牌友。我知趣地走开,可别又动错了老头子哪根神经。

“……卫康公司……诉讼……哦……”

那边传来一阵嗡嗡的八卦奇谈,要是从前,我才懒得打听什么卫康公司,这回可不一样了。我忙凑过脑袋。

“卫康公司在非洲,未经当局许可,进行新药试验,听说发生了严重的不良反应,死了几个当地土著……”

“有这事?他们可真是胆大包天!”

“可不,那个查尔斯.克兰,玩女人有一套,经营管理可就是个大草包!”

几声讥笑。

“药监局马上要进驻卫康公司调查了!”

“是吗?这下吃不了兜着走了!”

一个白胡子老头煞有介事的压低了嗓子‘“听说……”里克有几颗脑袋凑上前去,我也不禁竖起了耳朵,“……破产……”

我轻轻地敲了敲办公室的房门,过了一会儿,里边才传来疲惫的声音,“进来。”

罗斯半躺在宽大的皮椅上,背对着门口,棕色的头发枕在椅背上。我走到他身边,放下手里拎着的小纸箱,瞄了一眼堆满了文件的老板桌,中间放着几份材料,《卫康公司一季度财务报表》。

“弗兰克,我累了,”罗斯抓住我的手,闭着眼睛,满脸的倦容。

我安静地陪着他,知道他已经是身心交瘁了。看着他单薄的身体还要承担如此繁琐复杂的事情,不禁心痛。

“送我回卧室,”他伸出手勾住我的脖子,依旧闭着眼睛。

我把他抱起来,放进旁边的轮椅。罗斯并没有松手,把头靠在我的胸口。好一会他才睁开憔悴的绿眼睛,“那是什么?”

“哦,不知道你喜不喜欢玩,”我拿过来那只小纸箱,“是多米诺骨牌。”

罗斯笑了笑,“走吧。”

托比从走廊那边跟过来,一起进了卧室。

我把罗斯放在地毯上,“我看你太操劳了,就……”

“小时候玩过,是爸爸妈妈给我买的,”罗斯的眼睛似乎看着远方,“很久没玩了。”

我不知所措起来,怕勾起他伤心的回忆。

“弗兰克,新买的?”罗斯打开纸盒子。

“嗯,”我过来帮忙。

“是给……我买的?”

“嗯,”我把纸盒子里的骨牌哗啦倒出来。

罗斯拿起几张图纸,兴致勃勃,“摆个什么?我们摆个帝国大厦吧!托比,一边去!”

托比咕哝了几声,满腹牢骚地趴在了墙角。

“罗斯,你摆的太开了,没法子推dao,”我提醒他,把帝国大厦的图纸抹平,放在他身边的地毯上。

“拿那块来,弗兰克,”罗斯根本不听我的唠叨。

“是,”我只得跟在他后面收拾他摆的参差不齐的线条。

“来点音乐,”罗斯趴在地毯上,目测着距离。

“哦,好的,”我又得爬起来找他的碟片。

“萨克斯,”罗斯头也不抬。

“好的,在哪儿……”我埋头翻着抽屉,“找到了。”

“弗兰克,叫汤姆给我榨点苹果汁来,”他忙得不可开交,“你要什么,跟他说一声。”

“是,我的少爷,”我开门去叫人。

“罗斯少爷,”汤姆端着苹果汁探进头来,“安杰拉夫人叫你下去吃晚饭。”我忙过去接过托盘,把果汁递给罗斯。

“我们在这儿吃,”罗斯呷了一口,“端上来。”

“是,”汤姆把脑袋缩回去了。

“弗兰克,有多少块呀?”罗斯瞧了瞧地毯上的样子,又比照了一下图纸。

“三百,”我拿起他随手搁在地毯上的杯子,可别不小心打翻了。

一会儿,汤姆把晚饭送上来,有羊角面包、德式香肠、罗宋汤。看来又是我来伺候他了。

“弗兰克,那块,那块!”罗斯不耐烦地叫道。

“来了,”我丢下抹了一半黄油的面包,忙不迭地给他拿骨牌。

“站住!托比,”罗斯嚼着面包,厉声呵斥,“碰倒了,出去跑一百圈!”

托比刚刚小心翼翼地走了几步,现在只好躲到沙发脚去了。

“汤,”罗斯伸出一只沾满黄油的手。

“我的少爷,”我扯了一把纸巾给他擦擦手,顺带把汤碗搁在他的眼皮底下。

浩大的工程总算完成了一半,罗斯靠在我给他垒起来的枕头山上小憩,喝着酸奶。

“罗斯,你在干嘛?“贝尔夫人推门进来。

“站住!站住!拦住她!”罗斯一声尖叫,震得满屋子嗡嗡响。

还好我及时赶到,贝尔夫人的鞋尖落在了一只骨牌前0.1毫米处。

“哦,”罗斯总算没把果汁打翻,“姑姑,你差点让我两个小时的心血付诸东流!”

贝尔夫人惊愕地看看满屋子的劳什子,“你们……”

“多米诺骨牌,夫人,”我把她扶到沙发旁。

“斯潘塞医生,是你……”贝尔夫人盯着我。

“是,弗兰克给我买的,”罗斯又开始摆起来,“那块,拿过来。”

我又得围着他团团转了。

“别玩疯了,罗斯,早点睡,”贝尔夫人站起来,“听见没,斯潘塞医生!”

“是,夫人!”

“九点钟一定让他上chuang!”

“是!”

“斯潘塞医生,难道你要让少爷感冒发烧?”她看看开着的窗户。

“是,夫人!”我又跑去关窗户。

“弗兰克,那块!”

一座巍峨的大厦矗立在蓝底绿花的地毯上。托比得到许可,爬出来参加落成典礼。

“小心,小心,”罗斯欣赏着自己的大作,叫我拿数码相机拍下这一光辉形象,“我要推了,”他把一只手指放在第一块骨牌上,摆了个pose。

“推!”一声令下,一块块骨牌**,几秒钟就顺利翻到。“吔!”我们俩击掌相庆,托比也狂叫了几声。然后是胜利的痛饮,喝果汁。

“九点了,罗斯,贝尔夫人叫你这时候睡觉去,”我扶起他。

“我想看电视,”他赖在我怀里。

“好了,明天看,”我哄着他,把他抱起来。

“我要看《越狱》,”罗斯打着哈欠。

“十点钟才有,”我把他放在**,顺手给他脱鞋。

“不!”罗斯猛然惊醒,一把推开我,似乎才发觉是我在自己身边。

我吓了一跳,楞楞地看着他。

“叫汤姆来,”他拉过被子盖住瘦弱的身体和伤残的双腿,深色有些漠然,“他在隔壁。”

“是,”我应了一声,刚转过身去。

“弗兰克!”他叫住我。

“什么事?”

“嗯,”罗斯想了想,“今晚,你就住这儿吧,叫玛莎给你收拾一间客房。”

“哦,”我有点不爽他的使唤人的口气。

“弗兰克,”刚转过身,又听见他叫我,“过来。”我本来不想理会他了,可又不自觉地回身。

罗斯抓住我的手,把我拉到身边,看了我好一会儿,“晚安!”他攀住我的脖子,在我的腮上轻柔地一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