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古以来外部观察者颇为留意的衡量村落盛衰最为简便的尺度，是人口与户数的增减，旅行者在路途中见到人马喧嚣，其日记中立刻就会出现繁盛之地的字句。但依我所见，户数人口的多寡，从来就是盛衰的结果，而非其前兆。人与其他小动物一样，在生儿育女期间，会尽量停留在一直居住的地方。如果生活资料丰富，自然亡者少而来者多，人数也便渐次增多。或是虽然尚未增加，但今后已是见长的趋势。在如今这样增长的大势之中，如果还有人口减少的地方，那么早就已经超出所谓令人担忧的程度了。农业生产自然衰颓，其他所有的荒凉凄惨也将展示无遗。日本国内虽然罕见却也已经有了这样的例子，我们岂能一味乐观，要亲眼看见才愿考虑救治的方法?

户数人口本应大增，但增幅却不如其他村落，甚至长期处于停滞状态，一般而言，这被视为当地衰颓的兆头。然而这一标准是否适当，依然存疑。至少，人口增长率的数字不足以作为村落幸福的量度。对各村之间户均耕地面积等劳动条件大相径庭略有所知的人，一定会承认这一点。换句话说，如今人手不足的地方远比人数过多而所有人生活都变得艰难的地方少见得多。然而世间也确实有一种感情，永远都为昔日的繁荣带来的结果而欢庆，为有人离村而悲哀。勤劳肯干、身强体健、没有负担的人自然最容易离开，他们也率先离村而去，其背影格外醒目。但这一事实对于其本人、对于村落，是否是一件值得哀叹的事情，如果不折返视线细察村内的现状、居民总数，特别是人口与自然条件间的平衡，就难以断言。只是把数字做成表格，将离村等同于村落的凋敝，并非从心底期待共同体幸福的人往往如此，但实为大谬。

过去在农业之外没有像样的工作，离开农业便意味着成为游民。但如今不如说是在村落之中无情地促使着游民的产生。为了不让骨肉兄弟离散，首先需要在村内创造劳动的机会。如果做不到这一点，就得鼓励人们走出村子。正如在下一章中我将谈到的，日本是将鼓励出外劳动当作国家政策的国度。前代记录中历历在目，并且是值得今后大加期待的村落的一大功绩，便是向外输送了大批开辟新天地、创造新事业的人才。亲友故旧含泪相送，诸多名士豪杰就此走出乡村。为世界所忌惮的日本的移民力如今非常不幸，在拙劣的指导之下无法显示出真正的价值。但这正是我们的余力所在，是我们这块土地最为出色的产物。此前一味从偏颇的立场出发，为结果不佳而悲观，却不去研究稳妥的利用方法，这是万不应该的。